第27章 下班
第27章 下班
洛海的後背緊貼在牆壁上,仿佛在努力嘗試用穿牆術逃走,“關上門進來!然後趕緊幫我把這只蠢鳥趕出去!”
尤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一邊關上門,一邊努力從笑聲的間隙裏給舌頭騰點位置,“所以你讓我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就為了這個?不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是這麽怕鳥?”
洛海臉色鐵青,扶着牆的手背上青筋顯露,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知道就別廢話了,快一點!”
尤金一邊笑一邊來到辦公室中間,饒有興趣地觀察着那只鴿子。
鴿子的羽毛很有光澤,在陽光下反射着漂亮的光,像是誰家養的信鴿,一點也不怕人。
尤金不緊不慢地趴在洛海的辦公桌上,伸手逗弄那只鴿子,“多漂亮的小鳥啊,你怎麽會害怕呢?你看它這麽乖,一點也不吓人——”
“把、它、趕、出、去!”洛海提高音量,一字一頓地說。
尤金再一次露出樂不可支的表情。洛海檢察官如此狼狽的一面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機會看到的,他要是不充分利用一下可就太虧了。
“你不是有個助理嗎?怎麽不叫他來幫你趕?”
“他休假去了。”洛海深吸一口氣。
“那你那些同事呢?”尤金幸災樂禍地撫摸着鴿子身上的羽毛,“不就在你辦公室幾步遠的地方嗎?你怎麽不喊他們來幫你忙?”
鴿子仿佛很滿意尤金的撫摸,滿意地伸展了一下翅膀,然後站在了尤金的手掌心上。
洛海頭皮發麻,“我——”
“怎麽了,不想讓你的同事們知道威嚴的冰山檢察官居然會害怕一只人畜無害的小鴿子嗎?”尤金露出邪惡的笑容,突然轉過身,把手往前一伸。
站在他手心裏的鴿子快速撲棱了一下翅膀。
洛海下意識往後一躲,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忍無可忍地拔高聲音,“尤金·奧荻斯!!”
尤金大笑起來,笑得肚子快抽筋才停下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這就把它放出去還不行嗎?我的天哪,你剛那個表情真的是,太珍貴了,我真應該拿手機拍下來……”
說着,尤金捧着鴿子往窗邊走去。洛海松了口氣,感覺襯衫都被汗水打濕了。
“哎,說真的,一只小鴿子到底有什麽好怕的?”尤金一邊笑一邊用另一只手打開窗戶,“它那麽小,又不會吃了你,還長得這麽可愛。”
洛海的臉陰沉下來,毫不客氣地瞪向尤金,“你明明很清楚我為什麽怕鳥。”
“對哦——”尤金故意拉長聲音,“好像因為某個人小時候偷偷爬樹翻牆把人家的鳥窩踹了,然後被鳥媽媽一直追着啄了一路……”
“你——”洛海一口氣憋在胸口喘不上來,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麽話諷刺回去,眼睛就瞪大了,“尤金!鴿子!鴿子!”
尤金一愣,就在他用左手開窗的下一秒,那只鴿子從他的右手上飛了起來,但不是往窗外,而是直直朝洛海的方向飛去。
接着他就聽見全檢察院最威嚴、最冷酷、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冰山檢察官洛海發出一聲整棟樓都能聽見的哀鳴。
接下來的狀況簡直一片混亂。
鴿子受了驚,在辦公室裏橫沖直撞。洛海狼狽地想躲開鴿子的沖擊,結果反而跟想去抓鴿子的尤金撞了個正着。
尤金抓起洛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驅趕鴿子,鴿子反而躲得離他遠遠的。在掀飛了辦公桌上所有資料和紙張以後,受驚的鴿子選擇了一個高度和位置都十分完美的地方停了下來——洛海的頭頂上。
冰山檢察官這回真的像冰山一樣完全凝固了。
尤金抓着外套的兩角,像母雞一樣岔開雙腿緊張地慢慢靠近,“你別動,別動……好,對,很好。不行不行,你太高了,你能不能蹲下一點?”
洛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夾雜着壓抑的憤怒和無盡的絕望,“它在我——頭上!我要怎麽蹲下!”
“你就頂着它蹲下!”尤金也絕望了,“直接蹲下!”
“我、做、不、到!”洛海咬牙切齒地從後槽牙擠出幾個字。
“你不蹲下來我怎麽抓鳥?”尤金瞪着他。
就在他們倆進行毫無意義的争執的時候,鴿子從洛海的頭上飛了下來。
這次尤金沒有放過機會,一躍而起撲了上去,外套一下子裹住了鴿子。
鴿子在外套下面瘋狂掙紮起來,翅膀拍打的聲音混雜着咕咕的叫聲。尤金抱着外套仿佛抱着一顆随時會爆炸的炸彈,一口氣沖向窗邊,狠狠地展開外套。
鴿子終于展開翅膀從窗外飛了出去,外套裏只剩幾根羽毛緩緩飄落。
尤金松了口氣,洛海更是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後背順着牆壁緩緩下滑,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把那件外套扔了。”洛海艱難地說,“我這輩子再也不會穿它了。”
尤金把外套往地上一扔,看着洛海狼狽的樣子,沒忍住笑出聲來。
“別笑了。”洛海沒好氣的說,“你要是敢把這事告訴任何人,我就一槍崩了你的腦袋。”
尤金的笑聲并沒因為這個恐怖的威脅而停下,反而越來越大,逐漸變成了放肆的笑聲。
他把那件外套扔在地上,笑得連站都站不直,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的頭發……被鴿子抓得……像剛從鳥窩裏搬出來的一樣,哈哈哈哈……”
洛海惱怒地瞪着他,殊不知這個表情只是讓他的發型更有戲劇感,尤金笑得差點躺在地上打滾。
一時間,整間辦公室裏都洋溢着鴿子毛和尤金極具感染力的笑聲。
明知道不應該,洛海的唇角還是忍不住向上勾起,笑出了聲。就算他迅速把臉轉到一邊,也沒能掩飾住笑意。
就在這時,估計是其他辦公室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屋門被敲響了,傳來弗洛克的聲音。
“出什麽事了?怎麽那麽大聲音?”
洛海趕緊收斂笑容,瞪了尤金一眼,整理好頭發衣服從地上站起來,“沒事,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弗洛克就直接打開了門。
尤金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站起來,辦公桌上的文件飛得到處都是,而洛海的制服外套就那麽扔在地上,躺在尤金的腰邊。
弗洛克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站在他身後的戴娜發出一小聲驚呼,毫不掩飾她臉上的厭惡。
“真不要臉。”她小聲說。
“不管你們在做什麽,麻煩聲音小點行嗎?”弗洛克沒好氣地說,“這棟樓裏的其他人還要工作呢。”
說完他就關上了門,雖然那個動作更類似于“摔”,厚重的木門當着洛海的面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尤金的笑容慢慢消失,随着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小,他從地上爬了起來。
洛海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冰冷,他什麽都沒說,彎腰把那件外套丢進垃圾桶,又開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文件。
“你的同事平時就這麽跟你說話?”尤金挑起眉毛。
“和你沒關系。”洛海平靜地說。
“不是,你每天上班忙到夜裏八九點,院裏什麽雜活都扔給你幹,他們現在倒有資格說他們還要工作了?”尤金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指着門外。
“我不需要一個罪犯來同情我的工作狀态,謝謝。”洛海把掉落在地的資料理成一疊,抖了抖上面的鴿子毛放回原位,“而且我這個人本來就很難相處,這方面不能怪他們。”
“你這個人就是太善良了。”尤金啧了一聲,“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以前被孤立的時候是怎麽幹的嗎?”
放眼整個南特,恐怕也只有尤金·奧荻斯膽敢将這位著名的冷血檢察官評價為“善良”。
洛海好笑地看着他,“沒有。”
“我以前在曼塔網絡幹財務的時候,就因為給一個Omega清潔工阿姨帶飯,被全部門的Alpha孤立。”尤金聳聳肩說道,“團建不叫我,開會不通知我,資源不給我,害得我大半夜被領導一個電話喊起來平賬。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麽對付他們的嗎?”
“怎麽?”
“第二天上班我帶了把小提琴去,從早上一直拉到晚上。”尤金壓低聲音,“有人讓我停下來我就說,‘是你們說團建在今天而不是昨天的,那今天一整天我都要在這裏團建’。”
洛海沒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他完全能想象出尤金做出這種事,甚至能想象出尤金拉琴時眉飛色舞的表情。
“我很同情那些人的耳朵。”洛海說。
“他們的耳朵好得很,我小提琴拉得可好聽了,好嗎?”尤金挑起眉,用誇張的語氣辯駁,“那天公司底下可是圍了一大堆人,還以為我們在樓上開演唱會呢。當然了,我拉完琴以後就辭職了,沒必要跟一群小人共事。雖然你這份工作是鐵飯碗,辭職不太可能,但你也不能總是這麽受氣……”
洛海随意應了一聲,把垃圾桶裏的垃圾袋系上拎出來,然後把工作中的電腦關機。
尤金愣了一下,“你這是……”
“下班。”洛海言簡意赅地把襯衫領口的扣子系上,“這麽喜歡工作,就讓他們做不完的活自己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