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11章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被鎖着。
時琦轉過臉去看周慕深,周慕深倒沒急于解鎖,他眉頭微蹙,看上去似乎心情不佳,他從駕駛車門的一側,摸了包煙出來,時琦正要開口,就聽周慕深淡淡地問:“你想不想跟我處處?”
同是男人,周慕深怎麽可能看不出徐崇的意思。他這人一向最是沉着持重,然而這會卻有點兒端不住了。他突然覺得有點兒不爽,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倒像是十幾歲出頭的魯莽毛躁的混小子,一點兒也經不住事兒。
不過這姑娘似乎被他的話吓着了,懵懵然然盯着自個,那眼神看得他覺得自個跟個傻子似的。
周慕深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移開目光,将他這邊的車窗搖下了點兒,他從煙盒裏抖了支煙出來,送進唇邊,打火機啪嗒的一聲響,火光竄起,襯得他眉眼俊雅。
他抽了一口煙,看向時琦:“吓着了?”
時琦抿抿唇,一雙眼睛仍舊毫不退怯地盯着周慕深:“有點。”
她這樣坦誠,到是惹得周慕深又是一笑。
“什麽想法?“
時琦默不作聲,說實話,她現在的心情有點複雜。無措,驚訝,還有一點可恥的小愉悅。她将視線落在車裏挂着一個小挂飾上。手工編織的冰花結,藏青色,尾端串着兩顆碧綠清透的玉石,不知道值多少錢,繩子的表皮有些褪色,看着有些許年頭了。
她盯了一會兒,才舔了下唇角,這是她緊張時的小毛病:“你現在,心裏有人嗎?“
周慕深看她,眉頭微揚,看了一會兒,這才扯唇笑了下:“沒有。“
時琦也盯着他看,落在膝上的手指無意識攥着安全帶,她開口:“好,我們處處。“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時琦的車票是定在早上九點,她這人做事向來求個穩妥,六點半起來,七點就收拾妥當。她将窗戶和門都鎖好,這才坐電梯下樓。
出了小區的單元門,就見附近停了輛黑色轎車,車子外頭站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時琦沒多想,擡腳要走。
那人叫住她:“時小姐。“
時琦腳步微頓,看向那人。
吳效幾步上前:“我是周司的秘書吳效,周司今早有事要忙,讓我送您到機場。“
“機場?“
時琦定的是高鐵的車票。她早些時候沒來得及定機票,等想起的時候,二十五號的機票早就給買光了。
吳效見時琦似并不清楚這回事,解釋道:“昨天,周司讓我給您定了張回Z市的機票。”
昨晚,時琦和周慕深确定關系後,兩人聊了幾句。時琦提起今早要回南方過年的事兒,倒是沒想到昨晚他就給她定了機票,又派秘書送她到機場。
若是坐動車回Z市,要坐八個鐘頭。飛機倒是不用這麽長,一個小時半的鐘頭。
下了飛機,Z市倒是下起了雨來。南方的城市,這個季節多雨,雨倒是不大,淅淅瀝瀝的,空氣卻是濕潤清冷。
時琦攔了輛出租車,車上接到了阿姨的電話,問她到哪兒。時琦說快到了,電話裏阿姨叮囑她幾句,便撂下了電話。
車窗外,細雨紛揚。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時琦付錢下車,她沒來得及帶傘,幸好雨勢不大,她冒着雨才剛走幾步,就碰上家裏照顧時老爺子的林阿姨,林阿姨撐着傘,幾步走到時琦身邊:”林阿姨,你怎麽下來了?“
林阿姨将雨傘往時琦的那邊傾了傾:“老爺子估摸着你這個時候也該到樓下,怕你沒帶傘,特意讓我下來接你。
時琦哦了聲:“外公在樓上幹嘛呢?“
林阿姨笑道:“說你回來,正親自下廚呢。”
時琦和林阿姨進了小區單元門,林阿姨收了傘,抖了抖傘面上的雨水,這才進電梯,看着時琦的目光透露出幾分憐愛:“看着瘦了不少,在外邊一個人怪累的吧。“話峰一轉,又道。”我說你這姑娘好好的,怎麽想到跑到B市去呢。這天南地北的,想照顧都照顧不到,在外頭沒少吃外賣吧?”
林阿姨是在時娴雲去世後來的,照顧老爺子十幾年,時琦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跟自己的半個閨女差不多。
時琦挽着林阿姨的胳膊,一副小女兒嬌态:“沒法子呀,誰讓我沒有林姨的好廚藝呢,要不你跟我到B市去。”
林阿姨眉開眼笑,拍了拍她的胳膊:“就你嘴甜會哄人。“
兩人說說笑笑,出了電梯。
時琦在玄關換鞋,時老爺子聽到動靜走出來:“回來了。“
時常岩老爺子是Z大的歷史系教授,這套房子也有些年頭了,還是時老爺子當初在Z大任教時分配的兩室一廳的房子,家具老舊,牆壁上的油漆都有些剝落。
時老爺子雖然七十多歲的高齡,仍舊精神矍铄,他身上穿的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頭搭一件灰色的毛織背心。這還是時琦當初上大學在外兼職時給老人家買的,是四五年了,下擺處都起球了,老人家還舍不得扔。
外祖孫兩用完晚飯後,時琦給時老爺子泡了杯茶,自個就到廚房收拾碗筷。
原本前幾天林阿姨就該回去過年,然而林阿姨照顧老爺子這麽久,早就将這外祖孫兩人當成自家人。怕自己走了,時老爺子一個人在家萬一出個好歹也沒人知道,放心不下特意等到時琦回來這才回老家。
時琦收拾好碗筷出去,時老爺子正自個跟自個下着象棋呢。昏黃的光線下,時老爺子戴着眼睛,手裏捏着炮,眼神專心致志盯着棋盤。時琦看着時老爺子鬓角的白發,突然情緒有些悶悶的,她扯了個笑容:“外公,我跟你來一盤。”
時老爺子聞言樂呵呵地笑;“來,讓外公瞧瞧你這個三流棋手有沒有長進。”
這三流旗手的名號,還是小的時候,時老爺子教時琦下象棋,這丫頭片子每次下棋總是先占據邊緣。《棋經論》有言:“一流棋手占據腹地,三流棋手占據邊緣,二流棋手占據四角。”
時琦小的時候不大不明白,時老爺子為什麽要讓她學象棋,時老爺子卻一語中的:“ 你這丫頭外表瞧着倒是個沉性子的,但這骨子裏呀還是不穩妥,學學象棋倒是能給你沉沉性子。”
外祖孫兩下了幾盤,結局自然是時琦慘敗了。
時琦撒嬌:“外公,你怎麽也不讓讓我呀。”
時老爺子抿了口茶,拿手指點了點時琦:“躁而求勝者,多敗。”
時琦孩子氣地撇撇嘴,時老爺子擱下茶杯,看了眼時琦:“前天兒,你父親來了通電話。”
于前志雖然跟時娴雲離了婚,但每到過年,都會給時老爺子打電話拜年,而時老爺子對待于前志,倒是并無兩樣,于前志打來電話他也接,也沒給過于前志冷臉。
早年,時娴雲要和于前志離婚,時老爺子将女兒叫到跟前談了一頓。在當時的那個年代,離婚不比現在常見,大多數家長都覺的自個孩子離婚是件挺丢臉的事兒,一旦夫妻兩有矛盾,通常都是勸合不勸分。
時老爺子也是五十多歲的人,半輩子都過去了,看事向來通透不迂腐。在時娴雲跟他說要離婚時,老爺子也沒多勸,就問了時娴雲一句:“你想清楚了?”
時娴雲抹着淚:“爸,我想清楚了,女兒不孝,這麽大了還竟丢您的老臉。“
老爺子只是長嘆一口氣,擺擺手:“娴雲,咱們家雖然不比于家,如今于前志做出這樣的事兒。你能離婚,說實話爸還挺高興的。人啊,無論怎樣還是要有骨氣的。你也別覺的自個離婚,抹不開面子,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想怎麽過全看你自己。爸這裏只有一句話,無論你做怎樣的決定,爸都尊重你。”
當初,于前志來接時琦時。時老爺子是有想過讓于前志就這麽把時琦接回去,怎麽說也是他于前志的親閨女,打斷了骨頭還流着他于前志的血脈呢,總不能虧待了時琦。
他自己已是一腳踏進棺材裏的人,說句不好聽的,也不知道哪天就去了,要是留下時琦這一個人,往後再回于家,指不定比現在難熬。
然而時琦這小丫頭片子,脾氣倒是和自個閨女一致,倔的恨,怎麽說,也不願意去。就蹲在時老爺子腳邊哭,抽抽噎噎:“外公,我不回去......”
時老爺子自個也舍不得,看時琦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一蜂窩的跑出來。經歷過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人家也沒流過眼淚,這會兒看着哭的鼻子紅紅眼睛紅紅的時琦,老人家深陷的眼窩也泛着濕意,時老爺子擡手抹了抹眼角,将時琦摟在懷裏:“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外公這麽多年還是有些積蓄。即便以後走了,也夠你一個人生活的很好了。”
時琦聽時老爺子提起于前志,當下臉色不太好:“他給你打電話幹嘛呢。”
時老爺子看得一笑,說:“就拜個年,還問起你在B市工作的事兒。”
時琦冷笑:“他是怕我去打擾了他們一家人生活,外公您告訴他,讓他盡管放心。”
時老爺子:“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陰陽怪氣的?人怎麽說也好歹是你父親,關心你還能有假”
時琦小聲嘀咕:“誰知道呢”
時老爺子也知道這姑娘心裏記恨着于前志,也不再提這事,問了些她在B市生活的事兒。
外祖孫兩人聊了幾句,見時間太晚,也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時琦到浴室洗了澡出來,拿出手機一看,有兩通未接電話,來自B市。
她将號碼存好,然後撥了出去。
那端有點吵,她先是聽到一聲低沉的喂,然後吵鬧聲落了幾分,似乎那人走到了個安靜的地方。
“到家了?”
時琦輕嗯一聲,低聲解釋:“剛才手機擱到房間裏,沒聽到。”
“嗯。”
話落,兩端都沒了聲音,時琦覺得有些尴尬,就聽周慕沈說:“早點休息。“
臨挂電話時,時琦又叫住他,磨磨蹭蹭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少喝點。“然後也不等那人回話,忙不疊地挂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周四換榜,作者君申了榜單,(雖然不知道能不能上榜)但是咱明天(八號)更的時間,先暫且改為晚上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