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東宮,紅牆金瓦。
殿內隔絕外界風雪侵擾,刻有繁複紋路的火爐向外散發陣陣熱氣,齊淵一身玄袍,坐在軟榻上煮茶。
仇風雪跪在軟墊上,神态并不放松。
齊淵将煮好的茶分給仇風雪,又把桌上早已備好的糕點往他跟前推了推,輕笑道:“這茶我記得是你最喜歡的品類,今日你來剛好可以嘗嘗味道正不正宗。”
“多謝殿下垂愛。”仇風雪接過茶啜飲,看上去并沒什麽太多興致。
齊淵自然看得出他心中有事,索性直接道:“你能來宮中找我,想必也是因為近日的大事吧。”
仇風雪被戳中心思便不再隐藏,回答道:“殿下,季骁和二皇子近日擴張勢力,分外嚣張,我怕他們會對您有所不利。”
當今六部最大權力源頭的吏部已成為齊長卿麾下棋子,仇風雪總感覺不對勁,這背後肯定還醞釀着更大的一場風暴。
他總是擔憂太子在這東宮不安寧。
“季骁擴張勢力的源頭,全仰仗于齊長卿近日在宮中弄出的大動靜。”齊淵頗為頭疼道:“你可知為何?”
仇風雪平日并不在宮中,雖有暗探來報,但能獲取的信息終究比不過太子,若真讓他去猜齊長卿為何會鬧出大動靜,仇風雪還當真很難下定論。
齊淵瞧他也不知,喟嘆一聲後壓低聲音道:“他想要這個天下傾覆,這也是為什麽父皇久病不愈的原因。”
仇風雪手一晃,滾燙的茶水灼燙了他的上唇,惹得他眉頭微蹙,心中一沉:“殿下為何不幫陛下?”
若是齊淵在此危難時刻同皇帝度過難關,想必這太子之位已是唾手可得,再無他人可觊觎。
但齊淵卻并不這樣想,他輕嗤一聲,苦澀地看着仇風雪,意興闌珊道:“我幫了,他就會把皇位讓出嗎?風雪,你不夠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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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淵眼中,皇帝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安穩明智的太子,他從一開始就在袖手旁觀齊長卿和齊淵二者,讓他們鹬蚌相争。
若是能決出勝負,那便得天下;若是決不出勝負,皇帝便繼續擁天下。
如今齊淵和齊長卿分割已久,各自心懷鬼胎,斷無可能齊心協力對抗這場局,只能各憑本事。
齊淵幫了,只能讓皇帝明白他的忠心,而無法讓其瞧見本身的野性;但若不幫,便是滿盤皆輸的場面。
“我只能夾在中間袖手旁觀,等局勢翻覆,暗中尋找遺诏。”齊淵眼中露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神色,宛如蟄伏的猛獸,伺機而動:
“風雪,這天下已經變了。如不是為了那一紙诏書,我和齊長卿又何必如此兩兩争鬥不死不休?”
“待年節一過,明年開春,皇宮就該易主了。”
仇風雪屏住呼吸,頓感前方迎接自己的并不是季骁不依不饒的陰險詭計,而是一整個朝他拍來的驚濤巨浪。
未知的迷茫與危險充斥了他的五感。
所謂季骁,不過是太子和齊長卿根本連目光都不肯分一眼的墊腳石罷了。
皇城多年積蓄下的鯨波怒浪,才是仇風雪真正要經歷的考驗。
“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仇風雪服身,心緒複雜。
齊淵聽後露出欣慰的笑,扶起仇風雪,語調親昵:“風雪,等這一切結束,我一定給你最想要的生活。”
一個只有他和仇風雪的天下,一個只有他和仇風雪的生活。到那時,齊淵就可以盡情享受努力多年而結成的最甜蜜的果實。
*
回到府上後,仇風雪連剛換上的外套都沒穿暖,影枭就急匆匆地跑回書房,滿頭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主子!”
仇風雪放下手中書簡,眉眼疲乏堆積:“何事?”
影枭來不及解釋,将手中皺巴巴的帶血字條遞給仇風雪,急促道:“這是宮裏線人拼了命傳出來的消息,是有關于……當年的事。”
仇風雪詫然,卷袖看完字條中的信息,烏黑的眼眸裏閃着寒光:“線人可是被處理了?”
“回主子,定是被當年兇手察覺,處理掉了。”
“可有讓那人發現是我們的人?”仇風雪慢慢卷起字條,重新整理好放進帶鎖的木匣中,漠然道。
影枭搖頭回答:“回主子,線人到死都沒說半個字。”
“屍體好好安葬,再安插新的進去。”仇風雪唇線繃成一條線,腦中滿是字條裏的墨黑大字——
王權貴族。
他攥緊掌心,忍不住深吸氣。
往昔血紅的一幕幕再度浮現在他眼前,空氣變得窒悶,仇風雪甚至能瞧見早已死去的親人。
無論是斷頭,還是一箭穿心,皆歷歷在目。
昔日被血浸染的路終是指引着他,将元兇範圍再度縮小。
當年政變,宣家身為忠臣卻被連坐,殺他親人之人竟是宮中王權貴族,仇風雪心中不禁冒出譏諷之感。
也不怪現如今朝廷勢力四分五裂,各自為派。
影枭說完最首要的,繼續躬身道:“主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事是有關府上的。”
“府上?”仇風雪隐隐不安,順着影枭的話問:“可是出事了?”
影枭點了頭後又搖頭,也不知是肯定還是不确定,忸怩道:
“昨日清晨淩少爺還在府上時,新來了一批下人,有下人看見新婢子偷偷給淩少爺送字條,然後淩少爺就莫名其妙來了戶部,而在淩少爺來戶部過後,那名婢子也就消失了……”
這其中之意,影枭就算不說明,仇風雪自然也能懂。
不過這府上新來的下人都是精挑細選後送來的,沒想到還是混入了季骁的人,防不勝防。
仇風雪對這些小事也不甚想多過問,随口抛話道:“既是府上出了問題,你去處理便是。”
“屬下明白。”影枭說這話本想着是還淩淮安一個清白,他縱然再不悅這少爺,心底也是不想冤枉他的,可沒想到仇風雪竟是漠不關心的模樣,出乎意料。
仇風雪不多讨論關于淩淮安的問題,轉而道:“流民一事,可有了音訊?”
“回主子,昨夜屬下前去探過季府,确認流民就在別院裏被衆多暗衛把守着。”影枭近日事情頗多,一忙起來差點還忘了這檔子事,趕緊道:“主子,這季府被暗衛守得水洩不通,想接近怕是難上加難。”
仇風雪早料到會是如此結果,并不意外:“他若是如此,反倒還如了我的意。”
影枭不解皺眉道:“為何?”
“宮宴前夜季骁必定會因為操勞忙碌而徹夜留駐宮中,整個季宅就是一座空殼,但他定會加派人手巡邏,把守人質。”仇風雪不疾不徐倒了茶飲下給潤喉,接着道:
“但他不在府上,消息閉塞并不流通,若是抓住時機前去談判,他也不會知曉。”
“主上的意思,屬下明白。”影枭知曉仇風雪計劃,卻面露難色:“可那流民,屬下已經接觸過一次,除了緘口不言,再無其他。”
仇風雪不以為意,勾唇道:“他既然沒有第一時間叫破喉嚨引起季骁注意,而是聽你在旁不斷勸說,心中定是有所考量的。”
“萬事萬物都有缺口,你再去一探,說不定有新收獲。”
仇風雪咬定流民是最大的突破口,只要抓住這個空缺,宮宴上的一切難題,都可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