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仇風雪待齊淵歇下後,才放下手中事務準備離開。

今夜難得朗夜,天地未被白雪覆蓋,殘留下的清寂讓人淩亂的心緒得以纾解平複,如黑幕般的夜空上挂着幾顆爍爍星子,借墨色的天幕閃着微弱的光。

仇風雪負手望天,腦中滿是淩淮安訣別而去的身影,剛放下去的心又跟着提起來,心情如起伏不定的潮汐。

時間已過三日,淩淮安快馬加鞭,定是到達邊關穿上了戎裝,說不定這時都還在和夜襲的敵軍殊死對抗。

亦或者他已見到了鎮宇元帥,正朝皇城趕來。

時間已經不多了。

仇風雪暗自為他和淩淮安捏把汗,走出東宮的一剎,身前冷不防多出一個修長的人影。

“仇大人這麽晚才理完政務,甚是辛苦啊。”齊長卿面色又恢複了些,至少不像以往出現在夜裏,會因為瘦削的臉被人當作鬼魂而吓跑。

仇風雪看他日漸長出些血肉的臉,語氣平淡,卻暗含鋒刃:“陛下病逝後,二殿下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齊長卿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不過并不惱怒,皇帝的死本就遂了大部分人的願,這在朝中是不争的事實。

而齊長卿無非是開了個做壞人的頭,只要沒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緘口不言就都相安無事。

“仇大人不也希望皇帝死嗎?”齊長卿反問仇風雪,表情閑逸。

仇風雪同齊長卿走在冷風獵獵的小道上,勾唇道:“陛下崩逝乃天意使然,至于陛下崩逝與否,仇某根本不在乎。”

于仇風雪而言,的确如此。

就算皇帝不死,齊淵和齊長卿終有一天也會兵戈相見,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Advertisement

他早想到會有今天。

齊長卿笑起來,聲音散進漠漠風中,森寒至極:“是了,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

仇風雪不知齊長卿所言何意,也不想去多想,聲音和雪風一樣冷:“所以二殿下半夜在仇某必經之路等上許久,就是為了說這些無意義的廢話?”

“我若說是,你待如何?”齊長卿聲音沉下去,表情陰森。

仇風雪絲毫不懼,揚眉道:“那便恕仇某不奉陪了。”

他轉身揚長離開,身後的齊長卿卻不依不饒攆上來,抓住仇風雪手腕,将其死死拽住不放,陰森道:“齊淵都那般傷你了,你卻還在為他開脫着想?我很好奇,你在打什麽算盤。”

“二殿下多慮了。”

仇風雪毫不費力地掙脫開齊長卿禁锢在腕上的雙手,回答道:“與其操心仇某的事,二殿下不如多想想自己。”

“本王一切都已準備妥帖,有何畏懼?”齊長卿壓低身影逼近仇風雪,幾乎要将身體貼上仇風雪:“不如早點勸告齊淵,讓他退出這場競争。”

仇風雪在黑暗裏盯緊齊長卿駭人的雙眼,嗤笑出聲,不屑道:“二殿下不會以為,您手中那點和齊淵不相上下的兵力,就足夠與之抗衡了吧?”

齊淵手裏雖只有禁軍,可那都是皇城中最精銳的一支,是專為保護皇帝而生的軍隊。

而齊長卿手上雖有兩大将軍帶領,也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還有精騎數千,可要是真硬碰硬,還不知道是齊長卿勝,還是齊淵勝。

“所以說,你還是不想讓齊淵坐上皇位的。”齊長卿思維的跳躍程度連仇風雪都險些沒跟上,每一句話都在仇風雪意料之外: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會怎麽做。”

仇風雪推開齊長卿,只身往前繼續走,沉聲道:“二殿下若是真的好奇,和我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自己多猜一猜。”

“我給過你機會,因為我們是一路人。”齊長卿一瘸一拐地加快腳步上前,前些日子被仇風雪弄折的傷腿還未好全,看上去有些滑稽。

仇風雪不鹹不淡瞥一眼齊長卿的傷腿,回眸淡聲道:“我從來不和二殿下是一路人,也從來不和齊淵是一路人。”

“我要走的路,你們又怎麽會懂。”

*

影枭正倚在仇府門口打瞌睡,頭像雞啄米似地點着,雙唇張開,嘴角露出點水光來,時不時砸吧兩下流着涎液的嘴,雙手抱劍在雪風裏等仇風雪歸來,頗有幾分可憐味道。

仇風雪站在門口看他這副模樣看了好些時候,見影枭一直不肯醒來,才上前握住門環猛敲幾下,将其吵醒。

“主!主子!”影枭抖擻了精神,大驚失色跳下石梯,驚魂未定地轉身看向在身後好整以暇的仇風雪,欲哭無淚:

“主子,您總算……回來了……”他打了個困意十足的哈欠,搖搖欲墜的身體像是下一秒就要栽過去。

仇風雪暗嘆一聲,伸手扶了一把影枭,無奈安慰道:“這幾日,你辛苦了。再堅持幾日,就可以放長假了。”

“真的?!”影枭一下來了精氣神,方才困意煙消雲散:“主子,我跟了您這麽久,還是頭回聽您說放假呢!”

仇風雪:“……”

他臉上挂不住,有些尴尬地咳了兩聲緩和凝固的氣氛,轉移話題:“明晚行動,你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主上。您要我摸索的兩方地圖,我都記熟了。”影枭連連點頭,又笑道:“不過主子,您為什麽不等鎮宇元帥的音訊傳回,再做下一步行動?這豈不是更保險?”

若鎮宇元帥的音訊在仇風雪從中作梗的期間傳回,無疑是加大了行動的風險,會讓仇風雪陷入不必要的麻煩。

“不會有音訊的。”仇風雪堅定答道:“而且,我沒有太多時間去等待了。”

今日淩淮安應當剛好抵達,明日仇風雪行動,再堅持三日有餘,就剛好可撐到齊淵和齊長卿兩方差不多薄弱之際,到時再一舉拿下,整個紛亂便就此結束。

“注意安全,不要被他們逮到。”仇風雪簡要囑咐,掌心撚過衣角不平的褶皺,就像撫平了他心中的皺紋般: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影枭抱拳點頭,附身下去做準備。

仇風雪一人憑欄獨立,望蕭蕭天色,心緒萬分。

*

隔天夜裏。

一抹黑影悄然順着往宮裏運送東西的馬車進宮,潛行至被齊長卿暗中藏匿在宮中的糧倉外,澆了油又點了火折子丢進去,一把火就此燒起。

與此同時,仇風雪站在東宮至高處看一眼遠方火光逐漸升騰,指腹搓掉殘留在上的火石粉,身後屯糧地猛地傳出幾聲驚喝,随後是爆出一陣巨響!

他擦幹淨手上的火石粉,又在臉上抹了把土灰,才肯匆忙跑進東宮正殿內,直面向已經穿好戎裝和禁軍統領商讨,蓄勢待發的齊淵。

仇風雪忙亂奔上前,看一眼禁軍統領,心髒劇烈跳動着,像是戰鼓在擂動:“是齊長卿的人!”

“我就知道他肯定坐不住!”齊淵鮮少怒斥,反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蛇形印章,當着仇風雪的面往薄薄的宣紙上烙印鮮紅,交給火急火燎趕出去的禁軍統領,又道:

“明明鎮宇的消息還未傳回,他就這麽急不可耐想要開戰,難道就不怕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嗎!”

仇風雪親眼看到了那枚印章,雙眼驟然血絲密布,變得猙獰而可怖起來。

他雙手顫抖着捏緊袖角,強行忍下心中翻湧,用聽上去最鎮定的語氣道:“殿下,齊長卿手裏的兵已給他足夠的底氣。誰也不願意幹坐在這裏等七日過去虛無缥缈的消息,您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殺出血路。”

仇風雪眼中迸出些許瘋狂,他唇角抽搐着詭異地向上勾起,指甲快要陷進掌心裏,絲縷血跡從指縫滲出:

“臣,也會鼎立幫您。”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