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發

第27章  告發

往後見了任何人, 都不必行禮!

這是何等的殊榮,一個才九歲的女孩,她憑什麽能享受這種整個朝堂上下都沒有的待遇?!

三皇子的心氣很難平靜下來。

魏扶又何嘗不是?

但皇帝和太傅、田公公, 甚至馮轶身邊的幾人都表現得非常淡然,仿佛馮轶本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馮轶想了想,便朝皇帝拱了手, “謝謝皇上。”

如此的淡定自若,好像她面前站的不是谷國的至尊,而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三皇子和魏扶眼神格外複雜。

就這樣坦然接受了?她真的知道這是什麽樣的恩寵嗎?

但這一幕放在魏冀眼中, 卻是非常尋常的。

神女上一世生活在仙境中,那裏并無太大的身份差距, 并且神女在仙境的地位也很超然, 好不容易被他求到了谷國, 還流落民間這麽多年,魏冀自然不能讓她以後再受不應該受的委屈。

想到這裏,魏冀朝旁邊伸出手,“将朕準備的東西拿來。”

跟在他身後的內侍連忙捧上來一個玄色的袋子, 上面還有金線繡的皇族圖騰。

魏冀将其接過, 然後交給馮轶。

“若是有人膽敢質疑, 大可亮出袋中之物。”

頂着衆人好奇的視線, 馮轶接了過來, 微微敞開一看, 便露出明了的表情。

她毫不猶豫地收起貼身放好, 露出微笑再次朝皇帝道謝:“謝謝皇上。”

魏冀看見她還稍帶稚嫩的笑容, 立即被感染、同樣露出笑意。

轉頭見到馮轶身後還跪了一地的人, 粗粗掃了一眼便吩咐,“都起來吧。”

“先進殿再說。”

魏冀發完話, 他身後的內侍們立即往旁邊退開。

衆人起了身,發現他特意将馮轶邀到自己身旁,才與她一同并肩往殿中行去。

太傅僅落後半步跟在魏冀另一側,三人都無比自然。

馮轶帶來的衆人見狀,也立即跟上馮轶。

封家人因為所學思想,倒對皇帝并無太大的懼意,不過因皇帝對待馮轶态度如此親和,他們難免會将皇帝劃入自己人行列,所以個個面帶笑容。

而萬葭和同樣跟來的張叔以前卻從未想過,他們有朝一日竟能得到皇上的召見,雖然是連帶的。

萬葭經常從萬父口中聽說皇上的生平和政績,對他一直帶着景仰,如今得之一見,見到皇上态度寬厚、禮賢下士,更加确定了皇上是一位明君的想法。

作為普通百姓的張叔便不同了,從見到龍顏的那刻起,他就無比的心潮騰湧。以平民之身得皇上召見,日後這一事都能傳給子孫後代了!

一群人或帶着笑、或激動,但他們身後被忽略的三皇子和魏扶心情卻并不美妙了。

盡管面不改色地當着內侍的面跟了上去,但從來沒被父皇這樣忽視過的三皇子內心全是警惕。

等到進了殿,他立即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啓禀父皇,兒臣聽母妃說您前些日子頭疼,特意去尋了一味傳說中的神藥,特來進獻給父皇!”

可惜皇帝的反應令他差點沒繃住。

“咦?老三何時在的?”

三皇子嘴角的弧度下降了一點點。

敢情他父皇根本就沒看到他這個人?

身後的魏扶好不容易能以這種機會得見皇上,自然也要盡力刷存在感。

“啓禀皇上,微臣與三皇子殿下從清漪園門口便與太傅等人一同進來了。”

“是嘛?”魏冀轉頭看向迎接的田文硯。

田文硯只能用眼神以示無奈。

知道這件事不能怪罪他一個內侍,魏冀壓了壓嘴角,朝三皇子道:“既是你的一片孝心,便将神藥留下吧,不過朕這幾日已身心舒泰,不比往常,且宮裏有太醫院,日後不必在此等事情上費心。”

“若無其他要事,你們便自行下去吧,往後未得允許,不要擅自過來清漪園。”

他特意命人将清漪園拾掇出來給神女住,日後要是這個也來、那個也來,豈不擾了清靜?

三皇子很敏覺地從他這幾句話中聽出了不悅,頓時臉色微變,立即應道:“好的父皇,兒臣這就告退。”

魏扶也察覺不對,謹小慎微地躬身:“微臣也告退了。”

兩人在殿中不敢随意露出真實情緒。

等到出了殿門,來到花園無人之處,三皇子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他乜了魏扶一眼,魏扶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

“殿下,皇上雖未表明她的身份,但若是普通人,根本不會賜帶有皇家圖騰的物件。”

他們雖然沒看見袋子裏裝了什麽,但絕對不是普通的東西。

“這還用你說?”

“太傅好幾年未在朝堂出現,一出現便帶了這個女孩,到底會産生什麽定數尚未可知,你去給我查查,她到底什麽來頭!”

魏扶想到之前一直跟在太傅和女孩身邊的暗衛,臉上閃過一絲猶疑。

“怎麽?”三皇子臉上不悅愈發明顯。

“皇上都出動了暗衛,這時去查的話是不是……?”

三皇子一噎。

-

三皇子兩人離去後,魏冀示意田文硯以外的內侍退下。

等到只剩下相幹人士,他才重新露出略微激動的表情看向馮轶。

“神女降臨,本應昭告天下,可谷國內外不穩,朕不願将你置于風尖浪頭,所以除了親信,從未對外透露過,你以為如何?”

馮轶明白對方的顧慮。單谷國的宗室和某些世家,就已經在背地裏無法無天,若是将她的存在昭告天下,恐怕不止宗室他們想要借機利用,其他國家肯定也會派人來策反或暗殺,她前世又不是沒經歷過。

所以她立即表示:“皇上思慮周全,我全明白。”

魏冀和太傅早已從天幕了解她心性,知道她絕不會在意虛名,見狀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衆人都沒在意,但田文硯卻在聽到那句‘神女降世’後,眼睛圓睜、嘴巴張得老大。

作為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內侍,他一直知道對方派出全部暗衛在尋找一個人,可是怎麽都沒料到,對方的身份竟然貴重到這種地步!

神女!那豈不是……

魏冀早就猜到以田文硯的性格會出現怎樣的反應,轉過頭看,發現他果然目瞪口呆。

“陛下……”

“你想的沒錯。”魏冀肯定了他的猜測。

田文硯吓得一激靈,連忙朝着馮轶跪了下去,“奴才見過神女殿下!”

“快起來!不用多禮!”馮轶還是沒習慣這種動不動就朝她下跪的舉動,趕緊去扶。

見到她小大人似的模樣,魏冀內心對她的真實感更加深了幾分。

“不過,朕要将你留在皇城,必須也得為你安排一個合适的身份。”否則這皇城裏可能時不時有些有眼無珠的人會冒犯到她頭上。

馮轶知道他這是跟自己商量的意思。

提到這點,她頓時有些猶豫。她的身份比起尋常人好像有點複雜……

封家人和萬葭卻以為她是在考慮封家的事情。

兩位堂哥和萬葭對視一眼,由封昱誠站了出來。

“啓禀皇上,草民與草民的弟弟本就有參加這次武舉的意圖,如若不然,等到草民等人拿到一官半職,便可讓轶兒妹妹安心留在皇城了。”

魏冀看向馮轶這些親人,根據太傅先前傳來的信件,便分析出兩位青年是神女的兩個堂哥。

聽說兩人還有這等志向,他瞬間來了好奇之意,“你們是這回武舉的會試考生?”

“是的。”兩人齊聲回答。

“還挺有志氣。”滿口就是拿到一官半職。

不過想想這一家能得到神女托生,想必也有些不凡的地方。

“不過,官員的妹妹身份還是有些淺薄。”

他看向馮轶,“依朕的想法,朕想将你收做義女,以公主的身份行走,你看如何?”

馮轶一怔。

她看了看封家人,他們表情各異,尤其是小哥,看向她的眼神好似藏着許多話要說。

最終她還是下了決定。

“皇上,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一直藏在心中并未講出。”

“你講。”

馮轶擡起眸,不一會兒,眼眶之中已經溢滿淚水。

魏冀不明她為什麽忽然變得這麽傷感,不過在聽完她的話後,便變得勃然大怒。

“其實我并不是封氏的親生女兒,我的親生母親乃鎮國大将軍之女馮珂,我的生日也不是戶籍登記的十月廿四,而是十月十九。”

“我親生母親當初聽聞外公一家全部戰死沙場,受驚生下了我後,偶然得知,皇上您想冊封我為郡主,而魏扶卻在宗正魏漣的指使下,欲将我掐死,用後一天出生的外室之女取我而代之。”

“她迫不得已,讓她的乳娘将我從安懷侯府帶走,本想逃往北方疆場尋與外公交好的冠軍大将軍陸程戎,但是中途被追殺我們的宗室侍衛發現,只得往山上逃去,然後湊巧去到了封家,恰逢我現在的娘親生産,卻誕下一名死去的妹妹,母親乳娘知道護不住我,便故意将我留在圍牆門口以期封家能将我救下,然後孤身一人将追兵引走,從此沒有音信。”

“而那個被太傅爺爺抓起來的江戾,正是當年追殺我們的頭領!”

“我親生母親還為我留下了可證明身份的玉佩,皇上若是不識得,可将玉佩給冠軍大将軍分辨。”

馮轶從衣服領口探進去,然後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取下。

田文硯連忙從她手中接過遞給魏冀。

魏冀拿着玉佩端詳,臉色已經陰沉得可怕。

他不覺得神女有必要造出一個虛假身份騙他,并且根據太傅的了解,她在農家長大,如果言語不實,根本不可能知道如此多內幕。

也就是說,他本就哀之痛之、英勇善戰卻因被奸細滲入而戰死沙場的鎮國大将軍留下的唯一血脈,竟然被魏漣和魏扶神不知鬼不覺地迫害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些年他因為愛屋及烏而寵愛不斷、年年召入宮中的安平郡主竟然是一個鸠占鵲巢的外室女,想到聽了那冒牌貨的話,以為魏扶對大将軍唯一血脈真的寵愛萬分而年年賞賜給他的珍寶,魏冀的怒氣幾乎要沖出胸膛,最後令他怒極反笑。

“好!好好好!!真不愧是能一手遮天的宗室!好哇!”

馮轶剛說出那句她并不是封家的親生女兒,與她一同到來的衆人便震驚得不知所措。

不過跟封家倆堂哥和昱燕兄妹、萬葭等人對馮轶身份而疑惑不同,小哥卻是因為馮轶竟然記得這件往事而震驚。

他的心情格外複雜,正好對上其他人問詢的目光。

小哥抿了抿嘴,然後點點頭證明了馮轶所言不假。

等馮轶說到江戾正是當年追殺她們的頭領,小哥這才恍然大悟,在魏冀大怒之後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難怪我第一眼就覺得那江戾眼熟!他就是當年帶着手下到我們家裏來搜查的人!他差點将妹妹掐死!還好爺爺提前将妹妹的玉佩換掉了,他沒認出來!”

聽到還有這件往事,衆人的目光不由全朝他看過去。

“你是說爺爺也知道這件事?”

小哥點頭,“那當然,爹爹撿回妹妹後,便将爺爺請了過來,是爺爺猜出妹妹被人追殺,特意讓我們一家人和阿細嫂子将這件事隐瞞下來。”

“所以,爺爺從頭到尾都知道轶兒妹妹非封氏親生……”卻依然将她設為少族長。

封昱誠兩兄弟原本心中産生的質疑瞬間消散。

昱燕對當時沒太大記憶,略大兩歲的昱鷹卻想了起來。

“是的!轶兒妹妹出生……到封家那天,是有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來搜查過。”

太傅在一旁聽得同樣憤怒無比,“這魏扶簡直是喪心病狂!竟然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加害!況且他竟敢欺君和暗害大将軍之外孫女,罪惡不赦!”

“皇上,老臣請求立刻将魏扶淩遲處死!”

“還有江戾,他原本就帶着手下勾結土匪,還與宗室同流合污,不死不足以……”

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馮轶之前說要留他一命的事,才後知後覺。

“殿下您之前說要留江戾一命,莫非是想向其詢問您母親乳娘的下落?”

馮轶的心情還未緩過來,含淚點頭。

見到她臉上的哀恸,魏冀和太傅兩人都忍不住被感染。

他們原以為她只是出生于普通農家,現在得知她竟然是馮大将軍留下的唯一後代,感情瞬間變得不一樣起來。

魏冀走上前,伸出寬厚的大手撫在馮轶的腦袋,将玉佩戴回她脖子上。

看着她的面容,腦海裏回想起登基的半年前,他上戰場遭遇危機,正是鎮國大将軍帶着兒子悍不畏死地前來搭救,護着他殺出重圍。

這一幕漸漸與他從天幕上看到的馮轶前世相疊在一起。

“是了,你合該托生在馮家,也只有馮家那樣忠君愛國的品性,才能生出你這等外孫女。”

“只是我卻不知,當年鎮國大将軍救我一命,父皇收到消息,應當好生對待你們母女,為何最後你母親卻淪落到需要乳娘帶你前往邊關求救……”

更何況當時的他正好登基。

那時候他匆匆平定祁王引起的叛亂,接着舉行登基大典,行程忙碌使他沒空想到大将軍還有一個女兒留在皇城。

等到記起之時,已是聽到噩耗之後。

第二天他派了人去安懷侯府慰問,內侍回來告知他,安懷侯母親稱大将軍之女馮珂早産生下一女,他悲痛之中便打算将馮珂特封為二品诰命、将大将軍外孫女特封為郡主。

但是聖旨才剛經拟下只等第二天去安懷侯府頒布,當晚卻傳來安懷侯夫人薨逝的消息。

想來想去,答案唯有宗室在其中作梗一個可能。

“魏扶……魏漣……宗室……”

“太傅聽令!”

太傅立即嚴陣以待。

“将魏扶魏漣二人抓入天牢,聽候發落!”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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