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宮廷文（十三）
宮廷文（十三）
簡一言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在簡府。
簡舒遲坐在床側，一臉擔憂地看着他。
嘶，頭好疼。
「我不是在栖鳳宮畫圖嗎？」
系統：「睡着了，溫師道把你送回來的。」
“一言，有哪不舒服麽？”簡舒遲将他慢慢扶起，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沒有……”
簡一言覺得這姿勢怪不舒服的，倏地從他懷裏出來，掀被子下了床。
懷裏一空，簡舒遲心中不免有些低落。
自小的時候，他就竭盡所能地給簡一言無微不至的關照，但簡一言對他總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他不知道是出于蕭夫人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麽。
簡一言對這個家的感情總是那麽地淡，好像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
簡一言出門讓下人煮了點熱粥當宵夜吃了，今晚他要繼續肝圖。
喝完粥洗完澡回到房間，看見簡舒遲還在，就有些詫異地問道:“兄長還有別的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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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舒遲笑了笑：“只是想等你回來。”
簡一言點了點頭：“還是早點休息吧。”
不過這次簡舒遲竟然要求和他一起睡。
簡一言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不過想到他可能要通宵，也不可能跟簡舒遲同睡一床，所以最後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半夜，簡舒遲睡在簡一言的床上，默默地看着他坐在桌前的背影。
心裏的苦澀真是難以言喻。
思想競争了一番，他最終還是下了床，坐到簡一言的身邊。
“儀元殿的事情……一言真的要接下來麽？”
主持一項工程可不是一件小事，況且簡一言現在也才十五，初入仕，哪來什麽經驗督造這麽大的工程呢？
萬一稍有差池，尹微怪罪下來……
簡一言說道：“這件事，肯定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的了的。将作監裏有很多工匠都要比我懂得多，我只是想出一份力，在他們的基礎上讓這座宮殿變得更加牢固罷了。”
土承天下，木載蒼穹。
如何讓一座建築物在歲月的長河中做到屹立不倒、堅固耐用，就是他所學專業的核心。
他其實并不讨厭建築，他只是讨厭有人逼他的那種感覺罷了。
父母皆是建築系出身，母親更是古建築方向的研究者。
他沒有理由讨厭母親所熱愛的東西。
他甚至想将她所熱愛的一切完整地繼承下來，完成她的夙願。
他并不懂得建築學的專業術語，也沒有那麽豐富的理論知識和藝術想象力去設計一座精美絕倫的建築。
但他可以用三大力學構築它的骨架，用科學技術成就建築藝術。
他的追求，永遠不會止步于一個天文學。
而這一切，是這個世界的人所無法理解的。
“兄長早點歇息吧。”簡一言把視線重新移回到圖紙上。
簡舒遲抿了抿唇，坐着沒有動作，放置在腿上的拳頭不由得握緊。
“一言……”
“如果父親要給哥哥訂婚……你會支持麽？”
簡一言一愣，意識到簡舒遲再過一個月就該辦成人禮了。
“兄長娶親，我自然是支持的，只要對方是你喜歡的。”
“可我如果不想娶呢？”簡舒遲眼裏的悲傷似要溢出，抓住簡一言的雙肩将他掰過來面對着自己，“你又該如何答我？”
簡一言有些茫然不知，心想簡舒遲這是被催婚了？
他試探地說道：“那就往後拖幾年？”
簡舒遲還這麽年輕，拖個兩三年也是行的，只要
他能說服簡易行還有王氏。
“……”簡舒遲看着他，心裏失望極了。
「為什麽……你就是不懂我呢？」
簡舒遲把頭抵在簡一言的胸口，雙肩輕顫，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感情。
他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簡一言就會更加疏遠他……
深夜，簡舒遲靠着簡一言，絮絮叨叨地說起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的簡一言總愛端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上前逗弄一番。
常常能看見他跟在三皇子和慕容憫的身後，雖是伴讀，但顯得和那些世家弟子格格不入。
後來愈是長大，那種感覺愈是明顯。
在外人看來，簡一言是不同的。
現在，也是一樣。
如果……你是我的就好了。
簡舒遲微微偏頭，灼熱的氣息打在簡一言的頸項上。
他視線下移，忽地看見一處紅色的痕跡。
這是……
這時簡一言轉過頭來，看見他煞白的臉色，出聲問道：“怎麽了？”
“溫大人……他對你做過什麽嗎？”簡舒遲一臉緊張。
簡一言想了想：“沒有吧，罰我抄《漢廣》算嗎？”
…
臨近上朝的時間，簡一言趴着桌子小憩了一會兒。
剛好半個時辰，醒來時候簡舒遲已經不在了。
他收拾好桌子上的圖紙和書籍，洗漱之後穿戴好衣冠，準備出門。
系統也醒了，一陣惡龍咆哮。
“親親一言，早上好～早晨起來，擁抱太陽，滿滿的正能量！簡一言沖沖沖！”
簡一言全身惡寒，雞皮疙瘩掉一地。
…
建築狗和土木狗的上班日常——
下朝之後簡一言和陸銘誡一邊聊着天一邊往将作監的方向走去。
“唉，想念CAD了，手繪圖真是太累了。”陸銘誡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們啥時候才能用上高科技啊……”
系統商城一個CAD軟件就要一百積分，他和簡一言加起來的積分都沒有它的一半多呢。
簡一言也一臉惆悵：“大概是外星生物入侵的那一天吧。”
“系統不就是？”陸銘誡貧嘴滑舌。
系統：「（｀Δ）＃＃滾！給爺爬！」
陸銘誡頭上一個“危”字。
…
監理院今天還來了個新人，叫林陽，也是從地方上升遷上來的，是個寒門子弟，官話考了七八遍才從吏部裏出來，不過說話還是摻着點方言味。
人也比較害羞，跟簡一言他們打招呼的時候結結巴巴的。
陸銘誡跟簡一言打趣：“畫圖工具人來了。”
簡一言無語：“……”
陸銘誡把林陽拉過來坐下，熱情道：“別緊張，來跟我們一起肝圖。以後去工地，我們風裏雨裏都等着你。”
簡一言把他拉去工地，他也要拉上一個跟着一起遭罪！
林陽：“？？？”
簡一言冷冷地看過來：“剖面圖畫完了？”
“！”陸銘誡立馬松開了林陽，坐回自己的位置，“這就畫這就畫……”
被簡一言支配的恐懼.jpg
林陽也被分配了任務，按簡一言已經畫好的圖紙再如法炮制幾份。
他接過圖紙一看，呆愣了一會兒。
這也……太詳細了吧？？
基礎、大木作、小木作具體尺寸、位置、相互間的銜接關系和所用的材料多少，各構件的結構詳解，類型，構造做法，承重結構的布置……都标注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據陸銘誡所說這還只是一份結構圖……
趁着簡一言去處理其他事情，陸銘誡幽幽說道：“你知道工程圖、工程施工圖還有施工圖的區別嗎……”
林陽：“……”
陸銘誡：肝不過。
…
從此他們有了一個新的稱號：肝圖三人組。
相信不久的将來，他們還可能變成工地之光。
中午下班，陸銘誡餓得頭暈目眩，攬住簡一言的肩膀就往外走。
“餓死了，去下館子去。”
沒想到簡一言說有事，中午就不跟他待一塊了。
“去哪啊？”
簡一言：“雲韶府。”
…
簡一言來的時候，姜昀正好把姜婉從浣衣局接回來安置好。
“一言……？”
看見門口站着的人，姜昀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喜悅和興奮瞬間占據了心頭。
簡一言身上一重，姜昀直接抱了上來，怎麽扒都扒不開。
“你先松松……”簡一言滿臉通紅，感覺要喘不上氣了，只能一個勁拍姜昀的後背讓他松手。
主角受現在怎麽這麽大力氣，按系統描述不應該是朵病殃殃的小白花嘛……
門口人多眼雜，姜昀直接把簡一言拉進了自己的屋子裏。
他現在是雲韶府的總管，可以有單獨的院子，也不怕被其他人聽見他們的對話。
“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總是不在……要不然就是在忙工作。”姜昀有些委屈，摟住他的腰小聲嘟囔。
簡一言一時語塞，最近為了儀元殿的事情确實有點忙糊塗了，其實是系統提醒他，他才想起來還有主線任務，這才是他重中之重的事情。
“那以後要是過來了，你先給我提前報聲信。”簡一言慢慢掰開他的手讓他坐正身子，“不過我還是建議寫信……見面什麽的，能不見就不見了吧。”
他不能保證姜昀能躲過李臨安的毒手，也不能保證尹微能夠履行諾言不傷害他。
姜昀現在的實力還很弱，只有靠上大皇子這根大樹，才有翻盤的機會和希望。
姜昀怔了怔，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我知道了……”
“你覺得……大皇子怎麽樣？”簡一言假裝随口一說，“他好像也很喜歡樂律，以前應該常常過來這裏挑樂師吧？”
“大皇子？”姜昀皺眉。
簡一言這樣的性格，除非是特別關注的人，不然平日裏跟別人說話是不可能這麽刻意地提到其他人的。
“你在意他？”
“沒有……只是一時興起，想問問你對他的看法。”
簡一言有意無意地暗示他，想把他關注的焦點引到大皇子的身上。
可是姜昀看起來總有些不對勁。
簡一言越扯越亂，之後幹脆不說了。
當個牽線人，比登蜀道還難。
姜昀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心裏暗暗計較這個大皇子究竟給簡一言灌了什麽迷魂湯。
“你別喜歡他……”他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道。
簡一言：“？？？”
（假笑男孩.jpg）
算了。
說點別的。
“冬狩那天他應該也會來吧。”簡一言說道。
暗語：你趕緊去關注他。
系統都看不下去了：「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簡一言：我不會。
姜昀眼中蓄着淚水：“你……”
…
真難。
簡一言決定還是先賺成就值和積分。
下午上班看見陸銘誡在跟林陽吹水，他氣笑了，一卷圖紙
就抽在兩人的頭上。
“工程圖畫完了？在這裏吹大山。”
“等會我就讓你們出去曬一下午提前适應工地生活。”
陸銘誡秒慫，拉着林陽開足馬力幹活，終于在下班前把圖紙交到了簡一言手上。
晚上值班，簡一言先瞄了一眼看看溫師道在不在，不在的話他就給尹微說設計圖紙了，溫師道要是也在那怪不舒服的。
幸好，殿裏只有尹微一個人。
“請殿下過目……”簡一言把幾張圖紙呈了上去。
結果尹微頭都不擡，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你今兒去雲韶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