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仇舊怨

晚風烈烈,兩匹棕紅駿馬迎着夕陽疾馳,揚起一陣塵土。黑枭山雖披着暖紅的餘晖,仍顯得陰森郁冷,好似陽光從未照臨過此處一般。最後的一縷日光落盡的時候,顧茂之與任湛風塵仆仆的行到了黑枭山腳,他們晝夜不休的趕了兩天路,皆是疲憊不已。

“她怎麽會和魑魅魍魉扯上關系?”顧茂之與任湛一起踏入濃黑可怖的林中,腳下腐葉堆了好幾層,踩上去沙沙作響。他的聲音驚起了栖在枯枝上的黑鴉,老鴉粗啞的叫聲活像是報喪的哀鳴。

“不知道。誰知道她在遇見我們之前,做過些什麽事情。”任湛打起十分戒備,對四周的動靜處處留心。

兩人行了半晌,行到了半山腰。夜裏的山間騰起迷蒙的山霧,十分寒涼。

“誰?!”任湛忽然一聲怒喝,剛才有人在他們身側一晃而過,他自信絕對不會看錯。只聽一聲冷哼,一把寒光淩淩的劍刺破重重迷霧,向顧茂之迅疾的攻了過去。

顧茂之持蕭橫擋,腳步急退,躲過了這一擊。任湛手中的即休劍跟着飛了出去,架住那人的寒刃,長劍一挑,将劍勢引到了自己這邊。

“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是你!”任湛認出了這人的聲音,他便是在長沙城暗中相助越無悠的那人。

來人穿着身青色長衫,身材颀長,面容俊朗,相貌與越無悠有五分神似。他神情冷厲,連帶着一雙桃花眼都染上一層霜雪。

“我們來救越姑娘。”顧茂之急忙解釋。

越知歡冷笑一聲,不置一詞。

任湛打量着他,複問道:“你是誰?”

“我是她哥哥。”越知歡理直氣壯的說道。他沉着臉從懷中取出封信,将信扔到顧茂之腳下,惱怒的說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顧茂之懵懵懂懂的展開信,讀着讀着變了臉色。他向越知歡深深作了一揖,歉然道:“越公子,我向你請罪。”

越知歡背過身去,語氣十分不耐煩:“要是無悠出了一點好歹,我要你好看!”

任湛搶過信件,讀罷嘆了口氣,抱拳向越知歡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會拼盡全力,将那丫頭毫發無損的救回來。”

越知歡忽然轉身向顧茂之聲色俱厲的說道:“你以後不許再和她見面,聽到了沒有?!”

“我...”顧茂之這是第一次與他會面,不知越知歡為何對他如此反感,一時反應不及,愣在當場。

“我說你們兄妹倆怎麽都這樣,顧兄上輩子欠你們了?!”任湛忍不住替顧茂之反駁。

“登徒浪子當然不會覺得是自己的錯,”越知歡嘲諷一笑,“你糟蹋別人家姑娘自是與我八竿子打不着,可是你打無悠的主意,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沒有!”顧茂之心裏真是有苦說不出,他和任湛忙着趕路,哪裏能知道江湖中那些沸沸揚揚的傳言?

“你沒有?哼,想必當時雷府的下人眼睛都發了昏,錯認了閣下。”越知歡與越無悠一般的伶牙俐齒,說起話來不饒人。

“我與雷姑娘之間清清白白,問心無愧。當夜我被嚴刑拷打...”

“行了!”越知歡不耐煩的擺了一擺手,“這些話你也不必對我說,你只要記着,以後再讓我知道你對我妹妹糾纏不清,就不要怪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好了!”任湛見兩人劍拔弩張,連忙插嘴:“現下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麽把那丫頭救出來。等她平安無事了,你們就是吵翻天我也不多話。”

“越公子,有我們兩個幫你到底要容易些,你就忍耐下吧。”

越知歡冷哼一聲,将怒火勉強摁了下去。任湛的功夫中數一數二,有他幫忙大大的增加了勝算,他沒必要拿越無悠的安全來賭這口氣。他白了顧茂之一眼,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走吧。”任湛拍了拍顧茂之,顧茂之沮喪的嘆了口氣,随着他們一起往山頂行去。

越無悠從昏迷中悠悠醒來,睜眼就見一張駭人的鬼臉橫在眼前,不由吓出一聲尖叫。她手撐着地向後急急移動,卻不想手中忽然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低頭一瞧,右手摁着的,赫然是一根白骨!她像是被火燒了似的,慌忙将手縮回懷中,驚疑不定的望着面前那個鬼臉。

“哈!她醒了!”那人詭異的笑道,露出一嘴黃牙對着她狗一樣的呲着牙。

“老二,告訴沈爺去。”越無悠這才注意到立在暗處的魑,他拄着拐躲在牆角的陰影裏,活像是勾魂的鬼。

室內空氣渾濁,牆上濺着些褐色髒物,越無悠認得出來,那是飛濺出來的陳年的血。

“得嘞。”魅答應一聲,轉身出了門。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她盯着暗處裏的魑,渾身抖個不住。

魑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立在暗影裏,周身散着死的氣息。越無悠不敢再說話,她拼命忍着眼淚,心裏千回百轉,想着如何逃出去。過了良久,聽得吱呀一聲,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魅,一個是個身材矮小的老者。

“沈地鼠!”越無悠驚叫出聲,已然認出了這人。

“越姑娘,原來你還記得我。”沈地鼠眼神裏發出怨毒的光,朝着她賊眉鼠眼的陰狠冷笑。

“你!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報仇呀!”沈地鼠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與你無怨無尤,你一朝惹來錦衣衛,倒将我半生辛苦都充了公!他越說聲調越高,十分尖細刺耳。

長沙城裏她情急搶了沈地鼠的金庫來避難,他們當時從金庫一逃了之,沈地鼠這些年的家當被官府全都沒收了。她心中後悔不已,當初一時心軟放了他一條生路,卻給自己埋下了這麽大的一個禍患。

沈地鼠冷笑一聲,向她逼近兩步,眼睛掃到她的手,陰測測的道:“你當初用右手刺的我,小老兒倒想看看,沒了手你還能不能有那麽大的能耐!”

“請吧。”沈地鼠氣定神閑的向魅吩咐。

魅面無表情的朝她走近,狠厲的伸出自己枯瘦如柴的黑手向越無悠的手腕攫取。越無悠就地一滾,躲過了這一下。魅的眼裏閃過一絲狠厲,雙爪快了三分。

只見寒光一閃,魅猛地收回手,神态惱怒。他沒想到越無悠袖中還藏着把短匕首,他寸長的指甲被削鐵如泥的匕首削斷了兩根。

越無悠将匕首橫在脖前,顫聲道:“不過就是死!我死了,你拿我的屍首去要錢吧!你看我爹,我哥哥,我娘會不會将你們碎屍萬段!”

她話音未落,手腕一麻,手中的匕首已經叮鈴落地。魑像陣黑煙般飄過來,一拐點在她胸口。她身子立時不由自主的倒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咳個不住。

“老子會怕你!”沈地鼠對着她狠狠的踹了兩腳,神情兇狠。他一腳踢開掉在地上的匕首,嘴裏罵罵咧咧:“還想威脅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越無悠伏在地上喘氣,心中甚是絕望。就在這時,門口來了個人,向屋內三人說道:“越家來人了。”

“看好她!別讓她死了!”沈地鼠跟魑一起走出了這陰暗的房間,獨留着魅看守她。

魅陰沉的盯着她半晌,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我的指甲可留了好久。”

越無悠瞧着面前這張醜陋可怖的鬼臉,又是害怕又是嫌惡。魅忽然走上前來,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來。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不做些什麽,不可惜麽?”

“呸!”越無悠憎惡的掙紮。

“哈!情趣!”魅得意一笑,将她的衣襟猛地一扯。刺拉一聲,衣衫撕裂,露出了雪白的肩頭。魅似是受了刺激,動作更是放浪。金光一閃,他發出一聲痛哼,捂着手臂迅疾的向後退了幾步。

“果然是小娘們,這麽多陰招!”他拔出刺在手臂裏的金針,怒道:“老子把你扒光了,看你還有沒有花樣!”

“你做夢!”越無悠高聲叫道,想着法兒與這惡人糾纏。拖不過多少時間,她已被魅逼至牆角,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右足蹬着牆壁飛身一躍,往門口奔了過去,魅冷笑一聲,反身追了上來,扯住了她的衣角。門口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木門被人一腳踹開,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了門外那人。

那人将她護在身後,高大的身軀攔在了她和魅中間。魅握着方才撕扯下的一片衣角,眼中洩出了一絲驚恐。

“任湛!”越無悠驚喜叫道,她随即指着魅恨聲道:“快給我殺了他!”

“這就給你殺了他。”任湛手持即休劍,神兵天降般立在她身前。

魅惱羞成怒,雙手成爪,揮起一陣腥風,向任湛撲過來。任湛冷笑一聲,即休劍劍氣如虹,毫不示弱的迎面而上。跟着他進來的顧茂之見越無悠情形狼狽,急忙将自己的外衫套在越無悠身上。

越無悠的一腔怒火瞬間化成了連綿的眼淚,她撲到顧茂之懷裏嗚咽哭道:“你怎麽來的這樣遲!”

顧茂之心中痛極,十分追悔那日就那樣讓她一走了之,抱着她不住勸慰道:“現在沒事了,你不要害怕。沒事了沒事了...”

“丫頭,你看我殺了他給你出氣!”

任湛一邊說着,一邊使出一招“潮鳴電掣”,即休劍往魅胸口五處大穴急刺,魅閃躲不及,被任湛刺中右肩,一聲悶哼,往門口急逃。

“哪裏走!”

任湛一個鹞子翻身,堵在了門口。魅眼看自己要被紮個對穿,一個擰身,曲指成爪向顧茂之抓了過來。顧茂之心中恨極,飛身迎上,手中長蕭急出,快的看不清實影,連點魅的七八處死穴。

噗嗤一聲,即休劍已從他的心口穿過。任湛厭惡的看着他,猛地将劍抽了出來。

“髒了我的劍。”

魅抽了兩下,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便宜他了。”越無悠冷冷的說道,恨不能在他的屍首上補幾個窟窿。

“越姑娘,對不住,我來遲了,都是我不好。”顧茂之不敢看她,低着頭道歉。

越無悠聽了他這話,想起了海州事情,心中委屈萬分,眼淚又流了下來:“你早就對不起我了!”

“我沒有!我若是有二心,便要我天打雷劈!”顧茂之急忙分辨,他想快點解開這誤會。

“那你和...”越無悠正欲問個清楚,空中忽而炸開一朵煙花,她驚問道:“我哥哥來了?!”

“越公子有麻煩,我們快去幫忙!”任湛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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