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旅行舊夢

旅行舊夢

愚氓游走在暗之外海的邊界，無垠的宇宙如海洋般廣闊。

過往的記憶化作五彩易碎的泡泡漂浮在空中。這些泡泡形态各異，有的圓潤如球，有的則不規則地扭曲着，仿佛承載着記憶的重量。

年少的旅行者初次降落到提瓦特的大陸時，引來了衆多村民的圍觀。少年稚嫩的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但那微微緊抿的嘴唇顯示出他的不安。

熱情的村民邀請他做客，陌生的草木，不同的風俗飲食，他禮貌的感謝對方，卻怎麽也融入不進去。

就像是迷失的旅人，找不到方向。那曾經溫暖的宮殿、熟悉的笑臉，此刻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夜噩夢如同猛獸一次次沖擊他的內心，無法逃脫的迷宮，紛飛的戰火，他的子民在苦難中掙紮死去。

他是榮光之國的孑遺，像注定般，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命運的荊棘之上。

沒多久，一群人圍住他，稱他是拯救坎瑞亞的救世主。被賦予新使命的他仿佛找到了旅行的意義。

在一個略顯沉悶的午後，古老的宮殿中彌漫着一種靜谧而又壓抑的氛圍。年少的旅行者獨自一人坐在宮殿長椅上，對着那片旺盛花叢發呆。

淺色的身影坐在另一頭，輕輕撫摸盛開的藍色花朵。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聲說道，語調如山間的清泉，“故鄉的溫柔。”

“什麽？”

“這是因提瓦特的花語，你的故鄉也開滿它嗎？”青年問道。

“……嗯”，年少的旅行者低聲回答。

“我聽過你的事跡，很抱歉提起這個話題。“青年指的是那場毀滅一切的災難。“但仇恨的種子不會萌芽。”

“不一定是留下的那個人必須肩負起責任，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改變結局。”青年語調平緩，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Advertisement

年少的旅行者坐直身，和對方對視。他曾在議會中見過這位王子。

提瓦特上下都崇尚武力，追求力量。這樣一位消瘦單薄，一陣風便能将他輕輕吹動的王子卻穩坐中心，用溫和又堅定的言語為國王裁決事項。

茶色的眼睛與他的目光平視，帶來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旅行者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初到異世界的諸多不自在和疲憊感稍稍減輕。

在短暫的生活裏，年少的旅行者感受到來自地下國度的善意。他帶來的知識也使坎瑞亞突破了原本的極限。全國上下都歡呼雀躍。

除了一個人。

在谒見廳，旅行者第一次見到愠怒的王儲——原本蒼白如紙的臉泛着不自然的粉。

即便是最高統治者确定的決議，王儲也毫不畏懼，不疾不徐的沿階梯而上，堅定的請求撤回命令。他的身後，整齊排列一只精銳的宮廷騎士，士兵們手持長槍，眼神中透露着忠誠。

整個議會廳一片嘩然。貴族和将軍們議論紛紛，他們迫不及待地想看這場父子之間的對決。

青年沒有絲毫的慌亂與急躁，舉手投足間散發着王儲的自信與從容。

可這猶如螳臂當車。當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旅行者這裏時，他意識到自己要說些什麽。

“我會帶領坎瑞亞走向勝利。”這幾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雷鳴般的掌聲仿佛是來自衆人的認可和贊許。顯而易見，王儲無法撼動整個王國的意志。

國王緩緩站起，他的腳步聲重重的敲在每個人心中。人們低下頭，懼怕國王的憤怒，更不敢看他如同幽潭般的獨眼。

“巴德爾，你知道你的行為意味着什麽嗎？”

“是的，父王”，年輕的王儲仍不退縮，“請您暫停這個瘋狂的計劃。”

“殿下，已經無法回頭了。”神秘院的長者站起身，委婉的勸谏，“我們如此憧憬那樣的未來。您請回吧。”

參議院院長和貴族代表接連起身，他們一條條反駁，“旅行者代表着深淵，代表超乎想象，超越理解的神秘。”

“只要掌控深淵，就能掌控一切。”

王儲誓不退讓，直到議會廳所有的坎瑞亞人員都站起身。

“那麽，再添兩項決議吧。廢除巴德爾的王儲身份，剝奪他的兵權，終生監禁。”

年少的旅行者剛要站起身反駁，就聽見國王任命他為新王儲。

……

一切都聚集在命定沉重的事物旁，正如黃金比之黑鐵、大地比之輕風。

這些大大小小記憶相互交織、纏繞。它們脆弱地可憐，可在下個瞬間又化作更大的泡泡。

唯有一段記憶被紅色物質包裹起來，上面若有若無地浮現出一只巨大的眼睛，化作血紅色的漩渦緩緩流轉。

天上突然被撕裂了一道巨口，一頭龐大而優雅的銀色鯨魚躍出，像降臨的神獸。

流線型的身體在空中輕盈地游動，仿佛與海水融為一體。鯨魚張開它那巨大的嘴巴，吞下旅行者所有的回憶。

巨物發出一聲高頻的悠長的叫聲。在至暗之處，音頻波形被編碼重譯，轉化成了一道可以理解的意識。

“原初之子，你不該來此處。”巨鯨說道。

“嘁”，金發青年嘲諷道，“你以為你能阻擋得了我嗎？”

吞星之鯨發出一聲尚未編譯的叫聲，它載着旅行者代入到更遠、更深處的地方。

億萬個的星球如同魔法般誕生，是的，幾乎一模一樣。

它們宛如一顆被精心呵護的寶石，懸浮在無盡的黑暗中。那層看似透明卻又蘊含着神秘力量的脆弱玻璃，如同一個巨大的、閃耀着微光的蛋殼，将整個世界溫柔地包裹其中。

遠處的星團猶如一團混亂的彩帶。坍塌的星球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随後便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同樣的，新的星球也在誕生。毀滅不是結束，是開始。

“我的國家的那場災難……”金發青年開口道。

“是的，一切都是設定好的。ta注視着一切。”

旅行者覺得一切都很可笑，突然的災厄，命定的旅途，拯救世界的任務，所有的一切都那麽的虛假。

旅行者伸出手。

鯨魚從口中吐出一團血/肉模糊的記憶球，警告道，“你無法改變。”

帶着濃厚的血腥和腐屍氣息的詛咒如爛泥一般緩緩滑動。旅行者握緊手中的劍，毀滅一切的力量輕易消滅那只罪惡的眼睛，連帶着記憶一同破裂。

血紅的一團發出尖銳的慘叫，化為無數碎片散落在宇宙中，如同炸開的煙花。

…………

…………

三百年前。

一座巨大的、散發着神秘光芒的建築群，潔白如雪的石柱代表着純潔和神聖，金色的宮殿象征着高貴和權威。它懸浮于雲端之上，仿佛是脫離塵世的仙境。

天空突然出現一道裂縫，紅色的眼睛注視着旅行者，眼眸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芒，時而化作血紅色的漩渦，它不斷地轉動着，從各個角度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有趣，才過了兩百年，我竟然能在天空島上看見你。旅行者，你此行想知曉什麽？”

“哈，坎瑞亞，不是很明顯嗎？與深淵為伍的國家，能有什麽好下場？”眼睛嘲諷道。

旅行者擡起頭，平靜地反駁，“不，是我的錯，是我造就了坎瑞亞的滅亡。”

更多細小的眼睛從裂縫中鑽出，有的如蛇一般狹長，有的如魚眼般突出，“讓我告訴你真相吧：原本原初之子的你會是拯救這篇大陸的救世主。可這一切都變了。都怪那個……那個叫巴德爾的家夥。”

“巴德爾？”

“我不想提那個讨厭的家夥。漫長的等待已經讓我新生厭倦，此地會迎來怎麽樣的結局，我毫無興趣。天理已經沉睡，我們做一個交易吧。”

“坎瑞亞的所有人都會複活。包括他嗎？”

眼睛沉默了一瞬，有些不情願的回答，“是。”

“要我做什麽。條件是什麽？”旅行者毫不猶豫的問道。

“哈，你沒有權限知道。”紅色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想法，“這是不等價的交易。”

“好，成交。”

旅行者靜靜地等待它的起誓。起初并沒有什麽不同，可逐漸的，過往的記憶一只無形的手緩緩抽離。

“桀桀桀，我欺騙了你哦，殺了巴德爾，結束這場鬧劇，才是和你的交易。”死之執政發出得意的笑聲。

“雙眼和記憶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任務要盡早完成喲，不然你體內的深淵之力會和我的詛咒損害你的大腦。”

“忘卻你之前的名字。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叫愚氓。我要你走遍提瓦特的每一寸，找到巴德爾，殺掉他。”天空變為血紅色，像是預兆即将有不祥的事情發生。

愚氓緩緩地站起身來。什麽東西滲進他的內心，沉重的大腦只有一個目标。

“殺了他，一切就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