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何必怔了怔,她自然明白南風說的“走了”是什麽意思。那是從這個世界去了另一個世界的意思。

何必沒想到勾出了南風的傷心事,一時沒再說別的話。

遠天的雲好像越來越厚了。

南風忽然道:“若我死了,勞煩你把這劍鞘交給來尋它的人。”南風将劍鞘呈給何必。

何必愣着接過,問道:“交給誰?”

南風道:“交給尋它的人。”

何必道:“那人是何相貌?是何姓名?”

南風道:“不知道,總之若有人來找這劍鞘,你給他便是。”

南風不解釋,何必心中疑惑,卻知她再問也是問不出什麽。

南風忽然收了劍起身,道:“我走了。”她說着邁步出門。

何必愣了愣,收了劍鞘起身追上南風,道:“我和你同去。”

南風道:“不必了,你不會武功,去了危險。”

何必道:“我非去不可。”何必眼中透着堅定,她是個脾氣很倔的人,她既然說了非去不可,那必然非去不可。

南風看了看何必,嘆了口氣,道:“好”南風轉身出去,沒有再拒絕何必,因為她看到了何必眼神裏的堅定。

倔強的人和倔強的人交了朋友,遇到争執的時候,總有一個倔強的人要先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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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昏,不見日頭。日頭躲在厚厚的白雲的另一頭。

何必、南風出了景雲城,到了城外柳林。

離立秋還有三日,林子裏卻已經落了不少柳葉。落葉覆蓋在地上,顯示着這柳林鮮少人跡。走向柳林深處,地上枯葉漸多。

何必看了看南風,忽然開口,問道:“你可緊張?”

南風看了何必一眼,搖了搖頭。南風現在很冷靜。她不是不會緊張,而是學會了如何控制緊張。做殺手的第一步,就是要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何必看了看前路,道:“你說,吳鈎現在會不會正在布置什麽陷阱?”

南風道:“酉時已過,現在布置豈非太遲了些?”南風知道何必在提醒她要注意陷阱。

何必道:“也許他剛挖了個深坑,現在正在上面掩飾,而坑裏埋了滿坑尖銳的釘耙。”

南風回道:“也許”

何必又道:“也許他在路上草叢裏藏了什麽箭羽,又做了什麽機關,然後你一走過去,勾動了什麽繩索,就觸發了機關。”

南風道:“也許”

她說着“也許”,腳下的步子卻還是沒減,何必在那邊勸告,她卻甚至都沒低眼瞧瞧地上。

何必皺眉,她的朋友不僅犟,而且還有些呆,她苦口婆心勸告,她的朋友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一點也不怕地上真有什麽機關陷阱。

何必正準備再說什麽,南風忽然開口了。

南風道:“吳鈎是個殺手,他殺人只用他的鈎刀。”

何必聽了氣道:“也許他現在不僅用鈎刀,也用箭羽了。他可是想要你的性命。”

南風道:“也許”

這一聲“也許”把何必氣得頭頂冒氣。

南風對何必道:“他也許變得更狠毒了,但我也不是什麽傻子,我知道小心。”南風混跡江湖十餘載,若不小心謹慎,這條命早不知交代在了哪裏。

南風忽然停住,她看了看前面,透過柳林已隐隐瞧見了山神廟。

南風轉身對何必道:“你到了這裏就好”南風看了何必一眼,忽然右手抓着何必左肩一提,提着何必躍上了前面那棵柳樹。

柳樹枝葉繁茂,墨綠的葉子擋着,若不細瞧,誰也不會注意到柳樹上的何必。

但何必卻能透過柳枝,清楚地看到前方不遠的山神廟,看到那裏将會發生的事。

南風安頓好了何必,準備下去。

何必道:“小心”

南風點了點頭,下了柳樹,走向了山神廟。

戌時,林中起了風,微風。

南風走出柳林,山神廟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她看到了山神廟前的人,一個蓄着細八字胡的男人,身材中等。

吳鈎好像在那裏已等候多時。

南風停住,在離着吳鈎有些距離遠的地方站住。吳鈎使的是飛刀,南風站在這裏能注意到吳鈎從哪裏射過刀來。

吳鈎看着南風,他很冷靜。

吳鈎的背後是山神廟,很久沒人祭拜,廟已經破落。山神廟的前面是柳林,林中本有一條小道,多年無人跡,此刻道路兩旁青草有向中侵襲之貌。

草木本是這世上最弱的生靈,卻也是最強大的生靈。一點火苗可以燒掉整個草原,卻燒不掉它們埋在地下的根。因為人的踩踏,地面上的野草退向兩旁,但在人走後,它們又回了原來的地方。

南風看着吳鈎。

吳鈎開口,道:“看來你今天做好了準備來殺我。”

南風道:“沒錯”她的确做好了準備。劍現在握在她的右手上,劍上無劍鞘,省去了她拔劍的時間。

吳鈎道:“可你殺了我,就不知道沈家的事了”

南風道:“什麽事?”

吳鈎道:“一件給你任務的人想要知道的事”

南風皺了皺眉。

吳鈎道:“那個人讓你去找的,可是四個人?”

南風猶豫了下,她不知道吳鈎問這句話的目的,但她還是回道:“沒錯”

吳鈎道:“這四個人,想必全都是十年前參與了沈家之事的殺手。”

南風道:“沒錯”

吳鈎道:“那個人和沈家是何關系?為何願意出銀子雇你殺我們?你可有想過?”

南風道:“我只接任務。”

吳鈎忽然一笑,道:“你心中定有疑惑。因為你也知道,沈家當年是被滅了滿門,沈家又沒別的親戚,一個外人,出那麽多銀子雇你去找滅沈家的殺手,你一定也曾感到疑惑。”

南風不答,她心中确實不解,因為這任務的酬金委實高了點。殺吳鈎的酬金是五十萬兩白銀,相當于景雲城一個月的賦稅收入。吳鈎雖然是江湖中有名的殺手,但殺吳鈎還不值得費這麽多錢。

南風忽道:“沈家并非滿門皆滅。”

吳鈎道:“哦?”

南風道:“你來景雲城,豈非就是來找那個沈家遺孤。”

吳鈎道:“沒錯。”吳鈎承認,他又嘆道:“你确實是個精明的跟蹤者。”

吳鈎道:“但那個孩子,卻出不起這麽多銀子雇你。”

春桃确實出不起五十萬兩銀子雇南風,無論怎麽看,春桃一個丫鬟都不像能出得起五十萬兩銀子的人。南風沉默。

吳鈎道:“現在,我們可以做筆交易了嗎?”

南風疑惑道:“什麽交易?”

吳鈎道:“用一個秘密,換我一條命。”

南風道:“我為何要答應?”

吳鈎道:“因為你想知道那個秘密。”

南風心裏一動,她确實好奇那個秘密。一個神秘的陌生人,幾乎以傾城之財尋找滅沈家的兇手,是為了什麽?難道只因為他是個好人?

但這個好人為何只為沈家報仇?天下豈不是有很多人家遭遇不幸?

南風雖然動了心,但心裏還是有疑慮。

她看了看吳鈎,問道:“你為何同我做交易?”

吳鈎道:“只因我不想死。”他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裏有說不出的悲傷蕭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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