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虛驚
29、虛驚
安心的力量源源地從手心傳遞到惶惶的心裏,梁熙一下子鎮定不少,跟着何培霖的節奏,慢慢穩住了呼吸。
周圍還是一片慌亂,恰好有個瑞士導游同在纜車裏,聽他有條不紊的說話方式,應該有豐富的應急管理的經驗,大家雖然還是不安,可至少尖叫咒罵的聲音小了不少。
何培霖把梁熙環在自己懷裏不讓別人碰到,用極小的聲音說:“可能是纜車的制動系統出了問題,以前別的地方也有類似的事故。”
“那怎麽辦?”梁熙焦急地仰起頭,因為空間小,兩人的鼻尖碰到了一塊兒,她連忙垂眸,“是不是只能等人來救援了?要是天黑了還……”
見她逃避自己,何培霖眼神一暗,還是仔細安撫着:“不會的,如果天黑以前還沒有解決,我們就從這兒爬下去。”
梁熙不得不重新擡頭看他,也顧不得什麽,眼睛澄亮又難以置信:“爬、爬下去?怎麽爬?你知道這裏海拔多高麽?”
“噓,我當然知道。你看,快到站點了,只要小心點,爬下去應該問題不大,當然,這只是萬不得已的一步。”
梁熙明白何培霖的意思,那麽冷的天,積雪滿山,再靠近站點,爬出纜車的危險指數也是不低的。
一小多時過去了,纜車還沒有動的跡象,被困的時候人的情緒很容易反複甚至于暴躁,游客又回到了一開始的不安和焦急狀态。
不斷地有人來回研究逃生的路線。
梁熙的臉色還是發白,被何培霖攢着的手始終冰涼。
何培霖嘴唇勾了勾,倒是很淡定:“還是很害怕麽?”
碰到這種事故,被吊在兩三千米的高空上,害怕是最正常不過的吧?
不過也有例外的,比如何培霖這樣的人物。
喜歡好比擊劍、攀岩、跳傘之類的刺激運動,滑雪好像在國內業餘組也拿過獎的,膽子自然比一般人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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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熙抿着唇不說話,可也不敢松開他的手。
何培霖卻突然貼到她耳畔,低低說:“你說……如果我們都死在這兒,你會想對我說什麽?”
他的呼吸拂過她冰冷的耳廓,很是刺激神經,一起死麽?她微微一怔,随即自嘲地笑開:“那我只能說‘老天沒眼’,我活着的時候擺脫不了你,沒想到連死都死在一起。”
何培霖猛地推開她,冷着臉喊:“梁熙!”
梁熙冷不丁被這麽推了一下,整個人貼到玻璃邊上,纜車又有些晃動,好像瞬間就要從車裏飛出去一樣,這樣一驚一吓,她卻蒼白着臉堅持扶着欄杆站穩了,不忘挑釁地說:“你不用惱羞成怒,我說事實而已,難道你以為今時今日我還會說那句傻不啦叽的話嗎?”
見到何培霖臉色一變,她并沒有報複的快感,也許她和他都還年輕,所以傷人的話一次又一次地出口,一次比一次具有殺傷力。
原來他們都還記得。
那時連續多地發生地震,世界末日的各種預言消息層出不窮,網上有個熱門話題是:如果世界終将毀滅,你只能做一件事或者說一句話,會是什麽?
他們都寫了答案的。
他:希望你在我身邊。
她:再說一句我愛你。
打斷他們回憶的,是纜車突然制動的聲音,在停頓兩個小時候,纜車終于重新啓動了。
車裏的人,不管認識還是陌生的,都相互歡呼雀躍拍掌,慶祝劫後餘生。
被得救的高興聲音包圍着的何培霖和梁熙,反而被空氣冷冷隔開着,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卻不帶任何感情,又或者,把心藏到了更深更無法探觸的地方了。
經過這段變故,大家都沒了欣賞雪山的興致,很多人又打原路回去。
梁熙卻顯得很平靜,在山頂上看着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剛才的不快也随風悄悄散去。
何培霖面無表情,靜靜地看了她很久。
回到賓館時太陽剛剛下山,溫度又降了不少,梁熙怕冷,只躲在房間裏不出去,Tom約了何培霖去酒吧喝酒,回來的時候天都快四點了。
何培霖帶着酒氣卷到了溫暖的被窩裏,竄進的風讓梁熙縮了縮,何培霖在黑暗裏精準地找到了她嘴唇的位置,重重地吻了下去,唇齒間夾着威士忌的味道,她很快反應過來,想推開他,他卻笑了,依舊舔吻着:“寶貝兒,醒醒,有你這麽不稱職的情人麽?”
梁熙推拒的手漸漸滑了下來,只是愣愣地睜着眼仰望着他,似乎想在黑夜裏分辨他是醉着還是清醒。
他稍微撐起上半身,笑得有些放肆:“寶貝兒,快幫我脫了衣服,我等不及了……”喊得親昵,卻是說着命令的話。
“何培霖,我不是女支女。”梁熙難堪地別開眼。
何培霖轉移了陣地,咬着她的耳垂輕輕呵氣:“你父親減刑的判決書過幾天就下來了,難道不該謝謝我。”
她身體僵了僵,‘謝謝’是什麽意思很簡單,她的身體而已。
在她眼裏千難萬難的事,不過是他口中的一個吩咐。如果當初不是他狠心分手,如果不是她還抱着那可笑的自尊,爸爸是不是就可以免受牢獄之災,梁楓也不用背着他打工,她的孩子也不會,不會……
梁熙機械地動作着,不再去想自己在做什麽。她和他的衣服都被抛在了地上,如同他們黑夜裏交纏的身影一樣。
他喘着氣,猛烈地撞進她的身體,逼迫她和他一起沉淪。
梁熙再次醒來時,何培霖正對着鏡子穿上外套,聽到動靜,往床上她的地方看了看,眼裏卻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剛剛的一場情事只是單純的生理發洩般。
他把一張寫了電話號碼的便簽紙放到她床頭,漫不經心地說:“這是導游的電話,你起了就讓她帶你在鎮上轉一轉。”他話還沒說完,手機響了,他沒有避開她接了起來,只是語氣溫柔了許多,更添了幾分寵溺。
“怎麽了?”
“你乖乖地睡一覺,起來就能見到我了,嗯?”
“好,我答應你,馬上回來。”
那種柔情萬千的話語,曾幾何時,也曾在何培霖和梁熙之間發生過。
何培霖挂了電話,也不管梁熙是什麽反應,接着剛才的話說:“我下午要趕回蘇黎世,你別走遠。”他起身走了兩步,沒回頭又說,“也不準去滑雪,我不想浪費時間替你收屍。”
梁熙反擊一笑:“放心,我就是要死也會記得死遠一點兒,不會礙你眼的。”
“無所謂。”
今天的英格堡天氣不錯,一出門就看見很好的陽光,梁熙并沒有找導游,吃了頓偏意大利風味的早餐,就自己随便去逛逛。
教堂、鐘表店、奶酪店……不大的地方,逛一圈也就沒了,又是一個人。
擡起頭,就是巍峨的鐵力士山。
仿佛還能聽見滑雪者從山頂急速而下脫口而出的Gruezi。
瑞士,你好。
沒有滑過雪,又怎麽算來過瑞士?
她憑着記憶,按着昨天的路又重新向鐵力士山走去。
合作的對象很難纏,何培霖和Tom跟他談了三四個小時都沒有達到預期的結果。
本來說好的是來談簽約的事的,沒想到又變成了談條件,他們自然也是因為收到消息,有人跟他們搶這項技術,所以讓對方有了增加籌碼的資本。
對方提出增加1%的提成,何培霖不同意,Tom也覺得是獅子大開口,不過他不想浪費時間,最終各退了一步,增0.5%的提成敲定了合約。
何培霖回房間時快兩點半了,沒見到梁熙。
他打了電話給導游讓她帶梁熙回來,導游卻說在大堂等了半天都沒見到有人找她。
何培霖抿緊了唇,又離了房間到賓館前臺,調出了錄像,梁熙九點多就從餐廳離開賓館了,再沒有回來過。
她一個人,能去哪裏?
他不由得想起了黑暗裏她那雙明亮而絕望的眼神,想起早上她說的那句“我會記得死遠一點兒”。
正巧Tom挽着女伴走來:“何,怎麽了?你不是要趕回蘇黎世?”
“梁熙不在這裏。”他這麽說,表情還算平靜,只是身體逐漸僵硬。
Tom哪裏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臉色變了變,松開女伴的手走上前來拍拍他的肩膀:“你別急,也許她只是在鎮上迷路了,我們找人問問。”
一直查一直問,終于在進山口确定梁熙登山了。
見何培霖鐵青着臉就要這麽沖去滑雪場,Tom趕緊拉住:“30多條滑雪道,成千上萬的游客,你一個人怎麽找?”
一直跟着的導游冷不丁地來一句:“不好,起霧了。”
懂得滑雪的人都知道起霧意味着環境變糟糕了,不僅看不清人,也看不見路。
Tom還是押着何培霖:“何,你冷靜點聽我說,梁小姐要滑雪肯定得租滑雪設備,還得請教練指導,我們沿着這個線索找,一定找得到的。”
他的話很有道理,成功地阻止了何培霖的沖動。
可惜他們的消息斷在了特呂布湖的一條初級滑雪道前。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鐵力士山太大了。
Tom有些擔憂地看着何培霖,卻見他平靜地抿着唇,看着眼前的白雪皚皚出神。
導游也覺得事情大了,雖然不是她失職,可真鬧出什麽事故卻也不好。
她猶豫道:“要不要回賓館看一看?或者梁小姐已經回去了?”
何培霖搖了搖頭,轉而問Tom:“我要請空中救援隊。”
“好,我馬上幫你聯系。”Tom轉身要去打電話,回過頭時見到何培霖還是維持着同樣的姿勢,不免有些擔心,“何?”
“我沒事,麻煩你盡快幫我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在圍脖寫了個免費的小番外,可當趣味看看——>
今晚興致高,還寫了個不相關的小片段:
程佑寶剛坐下準備吃早餐,隔得遠遠的手機就響了。
她擡眼瞄了瞄坐在對面的聶維揚,又悄悄起身慢吞吞地踱去茶幾接電話。
一摁接聽鍵阮澄怨婦般的聲音就飄進了程佑寶耳朵。
阮澄蔫壞了似的:“小寶……”
“請不要這樣叫我,謝謝。”她倒是想和韋小寶大人看齊,奈何有色心沒色膽。
阮澄似乎喝了酒,在電話裏撒瘋:“我快被盛時乾逼得活不下去了,那個暴君!混蛋!我才二十二!二十二!他居然說我一畢業就要結婚!你說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怎麽沒有?
程佑寶一愣,低頭看看自己漲得跟西瓜似的肚子,已經看不見腳尖了。
“呃,阮阮,你不覺得你問錯人了麽?”程佑寶有些無奈地苦笑着。
她二十二結婚覺得活不下去,那她這個沒到二十二就得當媽的人呢?
這時,聶維揚輕輕咳了一下。
程佑寶知道自己該挂電話了,當初知道懷孕後,他們約法不知道多少章,反正其中一條:
打電話不能超過兩分鐘,輻射大,否則沒收手機。
程佑寶趕緊長話短說:“阮阮,你覺得你能拒絕得了盛老大麽?”
就像當初死黨聶倩倩問她一樣。
果然,阮澄和她的回答也一樣:“不能。”
“那就是了,既然不能反抗,就認命地‘享受’吧。”
也不管阮澄聽沒聽明白,她匆匆挂了電話,重新扶着腰走去餐桌。
聶維揚推過一杯新煮的熱牛奶給她,低聲說:“吃完早餐我陪你散步。”
散步也就是在院子裏走走,快到預産期了,除了産檢,聶維揚幾乎不讓她出門了。
因為程佑寶的反對總是無效。
她嘴唇勾了勾,悶聲點頭算是回應了。
瞧,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