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兒
30、三兒
救援直升機很快就出動了,在鎖定的幾條主要滑雪道周圍開始空中搜索,Tom還請了十幾個熟悉地形的滑雪教練和專業登山隊隊員在地面繼續找人,可是随着霧越來越大,能見度降到最低值,還有不到一小時太陽就要下山了,如果入夜前還找不到人的話,搜索難度會更大。
想到梁熙一個不會滑雪也沒有什麽雪山避險知識的女孩子失蹤在雪山裏已經很危險,要是再過一夜,晚上溫度這麽低……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鐵力士山,昨天還感嘆這裏是遼闊壯觀,今天卻惱恨它大得離譜。
眼前已是霧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依然沒有梁熙的半分消息。
何培霖一拳捶在冰棱上,冰尖的利刃将他的手劃破,他卻連包紮的打算都沒有,此時此刻,似乎只有痛楚才能讓他冷靜下來。
聽到身後有動靜,他轉過身才知道是Tom,眼裏升起了幾分希冀:“有消息了?”他說話時感覺喉嚨已然沙啞,出來徒步找了那麽久,他幾乎沒有休息,連水都沒喝幾口,早就體力透支了。
Tom遺憾地搖了搖頭,指指他的腳,規勸着說:“你連登山靴都不換,再這麽走下去你的腳會凍壞死的,趕緊到休息區換雙鞋,順便暖暖身子休息,我再去多尋幾個人來幫忙。”
“我很好,想再找一找。”何培霖勉強笑着,“打亂了你的行程,我實在感到抱歉。”他說着就邁開腿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用跟我客氣。”Tom笑了笑揮揮手。
還沒走多遠,小導游就興奮地沖上來大喊着:“回來了,梁小姐回來了!”
何培霖猛地回頭,在雪地裏一腳深一腳淺地大步走過去,嘴唇有些顫抖地開口問:“她在哪裏?有沒有受傷?”
“梁小姐已經回到休息區了,人沒大礙,就是手上腳上有輕傷。”導游又解釋說,“你過去看看吧。”
何培霖這才真正松了口氣,朝Tom點了點頭,仍然是自己走去。
他站在休息區的門口,并沒有進去,等真正見到梁熙平安無事,他才安了心。
她的樣子有幾分狼狽,救助站的醫生護士在給她做例行的檢查,身邊還坐了一個褐色頭發的女孩子,兩人用法語交談着。似乎是心有靈犀,她也正巧回過頭來,與何培霖四目相接,皆有種說不出道不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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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着眉淡淡地看着自己,還穿着早上的那身衣服,腳下的鞋已經被雪水打濕了。她以為他會進來罵她幾句或者說點別的,可他沒有,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短短兩日,兩次劫後餘生,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有了改變。
她抓着椅子把手微撐起身體想站起來和他說話,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說清楚,不管當初誰對誰錯,是誤會還是委屈,全部都說出來。
可惜他沒給她機會,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時候,他卻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熙,他就是你男友嗎?他長得很英俊啊,不過為什麽不進來呢?”褐色頭發的女孩是法籍姑娘米娜,和梁熙一起被救回來的。
梁熙只是失了神般抓緊了扶手跌坐回來,指使不斷搖頭沉默着。
方才,在找了很長時間沒有結果後,有個資深的教練想起離滑雪道不遠有處地方是觀景的好去處,只是岩石多,地形有些複雜,并不會向游客推薦,常常是他們自發去看的。
找了兩個登山隊的成員一起過去,真就發現了梁熙,沒想到還有另一個女孩子。
原來那時梁熙臨時放棄去滑雪,只拿了相機在滑雪場附近四處走走拍一下風景,也不知走了多遠,在一處幾乎沒人地方,隐隐聽到微弱的求救聲。她當時也大意,沒有立即找人支援就跑了過去,結果連她也一起摔在了那個雪坑裏。
兩人都沒遇過這種情況,又沒有可以聯系外界的方法,只能保持體力,不是敲打身上帶的金屬發出聲音,期待會有人關注到這裏。随着分分秒秒地過去了,就在她們絕望之際,終于等到了救助隊的人。
梁熙這才從導游口中知道何培霖為了找她而動用了多少關系,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他始終沒有放棄她,他的心似乎有兩面,一面犀利無情,一面柔軟細膩。他終究不會對她太心狠吧,所以她對他也恨不起來。
愛情還在時就親昵得像蜜糖,甜蜜軟糯,難舍難分;愛情淡了沒了,那些嘲諷、反擊甚至是報複,也不過是蜜蜂防衛的刺,蜇一次,痛一生。
終究兩敗俱傷。
她不想這樣的。
何培霖連夜趕回了蘇黎世,而梁熙又在英格堡休養了兩天才跟着度完假的Tom一起回去的。
來接人的依然是盡職盡責的Tracy,梁熙也終于知道為什麽她面對自己時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甚至幾次欲言又止。
原來許梓茵也在蘇黎世,而何培霖更是在他離開英格堡回到蘇黎世的隔天宣布了婚期。
梁熙的存在變得十分尴尬,她馬上讓Tracy幫她訂了一張回國的機票,瑞士再美,蘇黎世再繁華,都是屬于別人的浪漫。
Tracy把機票遞給她時有幾分猶豫:“要不要先跟何先生說一聲?”要不然一下子人沒了,她擔的責任就大了。可她也知道何培霖一直在忙,不是忙工作,就是忙着照顧嬌氣的未婚妻,根本沒再和梁熙見面,所以也就能理解梁熙為什麽急着走。
梁熙看了一眼身邊的座機,抿了抿唇體諒着說:“這段日子承蒙你照顧,辛苦了,這件事我會自己和他說的,不會給你惹麻煩。”
“我不是……”Tracy有些急了,見梁熙依然和顏悅色,便覺得自己這兩天的态度不對,自從知道她的“身份”後,心情就很複雜,自然也沒了一開始的熱情。
梁熙擺擺手:“我明白的。”
她這樣算是好的了,要是在國內,只怕她早就被涼薄地搭上小三的标簽,不死也得脫層皮。
梁熙把機票放好,用座機打了何培霖在瑞士用的號碼,他沒接。
她問過他的助理,倒是沒有隐瞞他的行程,何培霖今晚沒有應酬,也沒有約人,車也還在酒店,那說明他人還在酒店,而且不願接她的電話。
梁熙決定去房間找他,至少得問清楚,他把他的未婚妻和自己都放在同一個地方是為什麽,如果只是為了讓她難堪,那麽他已經達到目的了。
他住得不遠,就在她的樓上。
摁了門鈴沒一會兒房間門就開了。
沒想到開門的不是何培霖,而是許梓茵。
梁熙一怔,一臉倉皇地下意識轉身要走,她怎麽就忘了,許梓茵會和何培霖一個房間?他們是準備結婚的未婚夫妻!
“是……梁熙?”許梓茵聲音有些不确定,卻落落大方地說,“霖子出去幫我買點東西,你要進來坐一下等等他嗎?”
梁熙此時此刻的大腦變成了一團漿糊,也沒空去深究為什麽許梓茵知道自己,而且态度也很自然。
“不、不用了。”梁熙顫着聲音回答。
許梓茵那麽美好,家世學歷人品樣樣出色,甚至對待她這樣的第三者也是大方得體,和何培霖再般配不過了。
她算是什麽呢?
也不再理會許梓茵,她低着頭不管不顧地往電梯的方向跑去,一下子撞到了剛走出電梯的何培霖身上。
何培霖皺了皺眉,把她拉開了一些,見她臉色蒼白,眉頭便皺了起來,越過她肩膀,許梓茵扶着腰站在門外的走道上。
他扶穩了梁熙,沉聲說:“你在這裏等我。”
然後徑直地走向許梓茵,嗓音又回到了那個早上他接電話時的溫柔:“不是說了你的胎不穩,得卧床休息嗎?怎麽又跑出來,鞋也不好好穿,仔細着了涼。”
許梓茵咬着唇:“可是梁小姐……”
“你管好自己就行,操心別人做什麽?喏,你不是纏着想吃蛋糕?進去吧!”何培霖晃了晃手裏的蛋糕盒,然後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走進房間,直到外面再聽不到他們交談的聲音。
如果不是扶着牆壁,梁熙覺得自己完全沒有站起的力氣,渾身上下跟從冰窖裏撈出來似的冷冰冰的。
終究還是軟綿綿地滑了下來,整個人蹲在地上,這種時候,是不是瞎了聾了更好?
“你蹲在這裏做什麽?不嫌難看?”何培霖不帶感情的話從頭頂落下。
梁熙沒有起身,只是看着他的鞋尖,想起了那天他沖到休息室,那雙鞋還是濕的,看到她以後明顯的松了口氣的樣子。
“她懷孕了?”她梗着喉嚨問。
“怎麽?吃醋了?你合适嗎?”何培霖似乎是明白了她的失态,彎下腰逼視着她:“也對,不是誰都可以有資格當媽媽的,你還就不配。”
梁熙仿佛沒聽見他的諷刺,又問:“幾個月了?”
何培霖順口就答:“剛好三個月。”
“三個月啊……”梁熙不明所以地呢喃着。
再過一段時間,就能知道孩子的性別了,聽他的胎心,看他在子宮裏的樣子,那是做母親的榮耀。
在手術前她求醫生告訴她孩子是男孩是女孩,醫生不忍心就說了,是女孩。
她的女兒,應該當天使了吧?
而他會有別的人別的孩子,在孩子長大後他會帶着她去玩,去吃很多好吃的,替她梳頭穿衣服,擦嘴……
她的孩子,有她記住就可以了。
梁熙扶着牆慢慢地站了起來,長發有些亂,她随意挽了一下,抿唇說:“懷孕前三個月是關鍵期,也不能受刺激,你好好照顧她,我定了機票明天就回北京。”
何培霖有些惱怒她的平靜,他故意提到懷孕,就是想看看提到孩子時她會不會難受,會不會後悔,沒想到她卻表現得這麽淡漠。
她就一點都不心疼他們的那個孩子嗎?
他一把用力她的手臂,咬牙切齒地大喊:“梁熙,你有沒有心,啊?你到底有沒有心?”
梁熙沒有反抗,對着他生氣的臉呵呵直笑,不知道在笑什麽,好像只是為了讓他更生氣而已。
何培霖終于推開她,雙手握拳控制自己不對她動粗:“你給我滾,滾!”
一年前的那一巴掌是氣極的意外,他告訴過自己,無論以後他和她變得怎樣,他不會再打她,再也不會。
整條長廊都是回音。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