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對峙
32.對峙
梁熙在電話裏報了地址就走去不遠處的茶室裏面等了。
聽說店主就是早幾屆畢業的一個同系學長,也是傅老師的學生,整家店都是中國風的設計,一入門就是一幅巨大的出水芙蓉圖,古韻悠悠,大廳用雕刻精致的木雕屏風隔開了一個個适合聊天的空間,家具都是實木的,空氣裏飄着濃淡适宜的茶香。
她要了一壺龍井,給自己倒上一杯,并沒有喝,只是聞着香味,手指在紅木桌上一下下敲着,似乎數着時候。
等待并不煎熬,最煎熬的是要等的人。
她和他已經一年多沒見,也不曾再有聯系,再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光景。
時間在梁熙的沉默裏慢慢流淌着。
驀地,聽到服務生的歡迎聲和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梁熙下意識地擡頭,見到來人時怔了怔,高遠衡正站在屏風邊上,一動不動地定定凝着她。
還是梁熙先回過神來,別開眼,站起來說:“你別站着,過來坐下吧。”然後替他洗好杯子倒了茶,才重新坐下。
“嗯。”高遠衡颔首,上前拉開椅子落座。
梁熙低着頭摩挲杯緣,語氣有些倦淡:“我待會兒約了人,有事就快點兒說吧。”
高遠衡的眼睛微微收縮,臉上少了往日的爽朗,勉強牽扯出笑容:“現在……連一聲‘遠衡哥’都不願意喊了麽?”
“……遠衡哥。”梁熙鹦鹉學舌一般小聲喊着,又捏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掩飾心情,半涼的茶有些澀,倒是和她此時的心境很貼近。
他們是曾經的青梅竹馬,幾乎無話不談,他送她上學,她陪他做标本,他失意或者她難受,都是彼此的吐苦水的垃圾桶……不過改變往往是一瞬家,自從何培寧出現在他身邊,而她也和何培霖在一起後,他們之間的熟悉就變成了一顆地雷,不小心碰着了,便讓人粉身碎骨。
“是我太過強人所難了,你怨怪我是應該的。”高遠衡注意到她在避忌着他,自嘲地笑了笑:“來之前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的,現在見了你卻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的——是我對不起你,其實這句話一年前就應該說了,我知道得太遲了。”
聽起來,仿佛是知道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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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熙的表情不太自然,她在想如果是拍戲的話她現在應該大方的不在乎的說一句“只怪造化弄人,你別放在心上”或者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可實際上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責怪與否,已經沒有意義。
梁熙忍不住苦笑,真不該答應見面的。
卻聽高遠衡沒頭沒尾地開口說:“小磊……就是我和培寧的兒子,一出生身體就不太還,我有時候想,這會不會是我們大人做錯了事,報應在孩子身上了。”
梁熙愕然地擡起頭,與他正面對視。
一年多沒見,面前這個讓她有着青澀暗戀回憶的人,在歲月的磨砺裏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人也瘦了很多,是別人的丈夫和父親,而那個直爽豪氣的鄰家哥哥真的只存在回憶裏了。他說的對不起她也知道是什麽意思,那件事說到底也不能怪他,要怪到孩子身上,就更不應該了。
梁熙搖了搖頭,輕聲說:“遠衡哥,你別說什麽報應不報應的話,我不愛聽,孩子有什麽錯?既然你也沒別的話說,我就先走了。”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孩子,她便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窩處疼得發慌,匆匆拿起包就沖了出去,不想再逗留半刻。
高遠衡擔心她,連忙追上去,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小熙,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會說話……”
梁熙死咬着唇,只覺得胸口悶得難以透氣,實在走不動了,只能扶着路邊的櫥窗大口大口深呼吸,還不忘說:“我沒事,你先走好不好?”已經是哀求的語氣了。
可高遠衡見她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怎麽敢離開?
他又想起來先前在她室友徐萌那裏知道的一些事,越發地着急:“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的車就在前面,我帶你去醫院!”他也顧不得別的就扶着她的手臂,剛往前走兩步,又停了下來。
梁熙實在是難受,小腹也隐隐地疼,推開高遠衡直接坐在了地上。
已經進了臘月,地上的寒氣就是穿了三條褲子也擋不住,她又是胃寒體質,疼得冷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還是堅持說:“你走吧,我坐一會兒就好。”
高遠衡沒有回答,她就勉強擡起頭看,發現他正看着前方,她又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也愣住了。
這邊是她和高遠衡,那邊是何培霖和何培寧姐弟倆,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們穿過了馬路,在她和高遠衡面前站定。
奇怪的是何培寧的臉色比梁熙更蒼白,清亮的聲音有些不安穩:“好巧啊,培霖幫我引薦薛教授,見你的車停在路口那裏,正要打電話問呢。”
“我約小熙出來聚一聚。”高遠衡并不想多說,态度甚至有些冷淡,“她有些不舒服,我送她回去,你們忙吧。”
何培寧神色一暗,沒再說話,倒是何培霖開口:“‘姐夫’,既然你來了就陪姐先去教授那兒,我送梁熙回去就行了,反正我們現在‘住在一起’,很方便。”
他眼眸裏燃着明亮而挑釁的火光,話裏特意強調的幾個字眼,讓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高遠衡和何培寧是因為聽說何培霖要結婚才回來的,并不知他和許梓茵的約定。而何培霖一口一個姐夫,又點出他現在和梁熙的不正常關系,是讓他們清楚自己的身份。
見他話一說完就不甚溫柔地要去拉扯梁熙,高遠衡迅速隔開他,低吼着:“你要做什麽,沒見到她不舒服嗎?”
空氣裏的那種火藥味濃得連路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側目。
何培霖不想讓人看熱鬧,卻也不肯撒手。
他緊緊地拽着梁熙的手腕,只壓着脾氣冷言冷語:“我想你該關心的是我姐!我的女人我自有分寸,做什麽也輪不到你來管!”
何培霖一生氣力道就收不住,正好掐到的是梁熙受過傷的地方,梁熙疼得說話都沒力氣:“何培霖……你撒手……”
聞言,何培霖的眼神就更冷了,還真就放了手,梁熙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也開始模糊了。
膠着了片刻就有人打破了僵局。
“霖子?你們怎麽都在這兒?”
後面趕來的赴約的傅希媛插進他們中間,先皺眉看着對峙的三個人,然後才看到還有一個梁熙坐在地上,不禁驚呼:“小熙,你怎麽了?”
梁熙這會兒還清醒着,只搖了搖頭,虛弱地笑着說:“傅老師,能不能扶我找個地方歇一會兒,我頭暈。”
“好。”傅希媛這時也聰明地猜到方才發生了什麽事,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她彎腰慢慢地扶起梁熙站穩,才冷靜地對其他三人說:“正好,既然大家都在,有些事是時候當面談一談了。”
梁熙忽然抓着她羽絨服的袖子,顫着聲打斷她:“傅老師!沒什麽好說的!”
傅希媛本來就是外柔內剛的人,很多話憋在心裏太久早就想爆發了,只握緊梁熙冰涼的手,冷冷地看着何培霖:“為什麽不說?就該讓這混蛋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知道你為他吃了多少苦頭,偏偏他還自以為是的把錯都安在你身上!還有你們兩個,也一樣!”
這番指責下來,大家的表情不一。
何培霖看了眼面色不愉的傅希媛,又看着她身邊強撐着的梁熙,有種不安的青訓漸漸擴大。
他還算鎮定,抿唇道:“大嫂,你說。”
“不,我不想說,真的不要說了……”梁熙腦袋嗡嗡地響,沒辦法思考,只是知道不能讓傅希媛繼續說下去。
可傅希媛還想堅持開口,就覺着手上一輕,然後聽見高遠衡大喊着:“小熙?小熙?”
梁熙已然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快了撒花反而更少了,黃果樹瀑布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