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生(七) 春風一度(重修)……

第7章 重生(七) 春風一度(重修)……

重重疊疊的煙粉色紗帳被床榻上激烈的動作掀起,悠悠飄動。

帳前垂着镂空銀球,清脆響聲不斷。

衣衫袒露的男子頂着一張裴宥川的臉,朝雲青岫湊近,“這張臉呢?客人可喜歡?”

既然化不出她喜歡的皮,魑魅開始依據雲青岫的記憶,挑選樣貌出衆者變化。

只要有一瞬間晃神,他就能趁虛而入。

雲青岫沉默看了一眼,利落擡腿,飛踹。

他從床榻上飛出,重重摔在地上,氣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從沒見過這麽不解風情的莽夫!

他憋着一股好勝心,轉眼化出十多張皮,一口氣把雲青岫記憶中較深刻的人化了個遍。

雲青岫眼睛不帶眨,反手拔出劍簪便是一劍揮去,劍氣橫掃,男子的身影忽然消失。

“師姐。”身後傳來一聲低喚,嗓音冷清似雪。

少年似雪山之巅的劍,冷清肅殺,眉心一點紅砂,光華奪目。

系統“诶”一聲,驚道:“這不是你的師弟嘛。”

雲青岫點頭,在心中感嘆:“許久不見,都快忘了。”

語畢,一劍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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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頂着少年的皮,不可置信低頭看向貫穿心口的玉劍,臉皮蠕動抽搐。

氣死了!修太上忘情道的都是瘋子,不長心的瘋子!

“為什麽?你明明對他印象那麽深刻。”他不甘質問。

雲青岫雙指并攏,以靈力化作細小繩索一圈圈落下,聞言忍不住揚唇笑道:“你若是被人捅了,印象也會十分深刻。”

比如現在。

術法瞬間成形收緊,他不管不顧,已經全然上頭,只希望扳回一局。

指骨分明的手忽然握住雲青岫,一張被銀質面具覆蓋大半面容,只露出薄唇與下颌的臉毫無征兆出現。

他被玉劍穿心,低低道:“師尊……我好疼啊。”

雲青岫的手微微一震。

下一刻,他陰森森地笑,修長的手瞬間化作枯骨深深嵌入,瘋狂吸取靈力血肉。

“你的心神亂了一瞬。”他柔若無骨貼上,仰頭頂着那張臉笑,“只是沒想到,竟是因為一個臉都不露的醜八怪。”

雲青岫靜靜看他。

系統忽然感到不妙,在識海裏瘋狂尖叫着“不要不要”。

瞬息間,一具胭脂色的骷髅骨在雲青岫掌心粉碎,化作大團煙粉霧氣,無孔不入。

所到之處,開出大片的美人面嬌花,香氣襲人。

淩厲的劍氣瞬間将其絞殺幹淨。

“你吸進去沒有?”系統碎碎念,“別沖動呀,這東西不能殺,上輩子吃過好大的虧呢。”

“沒事。”雲青岫聲音平靜,嗑了一顆回元丹,血肉橫翻的手腕止住血,瞬間愈合。

随後又捏碎一把靈石,枯竭的靈海瞬間充盈。

門外的警示銅鈴瘋狂搖晃。

數只魑魅穿門闖入,只看見滿地零落花瓣,房內的客人無影無蹤。

方清和要被逼瘋了。

前腳還在巷子裏,後腳就遇見一個妖裏妖氣的女子叫他進花樓,他一見妖邪,扭頭就跑。

然後,就被捆着丢進了六樓的房間。

接着看到了此生最震撼的一幕。

一株絕世靈草竟像人一般扭着腰肢朝他走來,嘴裏說着撩撥人心的話。

方清和要被吓瘋了,跌跌撞撞往後挪,掏出驅邪符狂扔,結結巴巴:“妖孽,我、我不會受你蠱惑的,速速現出原形!”

魑魅疑惑地看向鏡子,立刻爆出一聲咒罵。

“你們這些死醫修,腦子裏除了藥就不能裝點別的!”

魑魅化作衣着暴露,波浪洶湧的女子,獰笑着朝李聞鶴撲去,“讓奴家看看你是上面的嘴硬還是下面硬。”

“你你你,你別過來——!!”

雲青岫從窗外掠過時,正好撞見香豔一幕。

魑魅跨坐在清俊醫修腰上,将他月白罩衣撕了一半,另一只手化作枯骨利爪抵着法器,一副非要霸王硬上弓的樣子。

“……道友,救命啊!”方清和一扭頭,見窗外有人,眼眶通紅大喊。

“未成年也下手,你們魑魅能不能有點職業道德?”

疾風襲來,魑魅正要扯開腰封,後心猛地劇痛,唰得飛了出去,臉重重着地。

“蓬萊宗弟子?”雲青岫伸手将人拽起。

方清和胡亂整理好衣襟,作揖拜謝,忙不疊點頭:“多謝道友大恩,在下方清和,正是蓬萊宗弟子,師從浮玉仙尊。本是奉師尊之命到兌澤采集靈草,怪我看花燈太入迷,一不小心就誤入此地……”

他絮絮叨叨說着,像是要把自己的底褲都倒幹淨。

雲青岫打斷他:“你師尊平日裏經常打發你出來采集靈草吧。”

方清和大驚:“诶,的确如此,道友是師尊舊識?”

她只搖搖頭,這孩子和他那金口難開的師尊簡直天差地別。

魑魅再次撲來,雲青岫面不改色一劍揮去。

系統又一次瘋狂尖叫。

“砰”一聲,煙粉色霧氣炸開,門外的警示銅鈴叮當作響。

劍光璀璨劃過,築起一道結界隔絕粉霧與美人面散發的香氣。方清和後頸衣領一緊,被拽着從窗外翻出。

窗外是無邊無際的夜色,沒有建築,只有一輪圓月懸在黑幕。

唯有這座花樓亮如白晝。

雲青岫提着他如影子掠過無數窗棂,尋找熟悉的氣息,身後已有許多魑魅循聲而來,張牙舞爪很是瘆人。

忽的,幾聲細碎談論被夜風卷到耳邊。

“嘻嘻嘻……花魁娘娘挑中了一位客人。”

“也不知是何等的絕世,竟能入娘娘的眼~真想一同快活快活。”

“啐,娘娘相中的你也敢想,不要命啦!”

冷風簌簌拂面,肌膚下的怪異灼熱漸漸游動。

雲青岫身形一凝,指間掐出靜心訣,強行以靈力鎮壓翻湧氣海,随後拎着方清和無聲溜入花樓底層。

某扇不起眼的門忽然打開,蒼白怯懦的少女探出頭來,焦急地招手。

門後,藍天流雲,小溪潺潺,簡陋茅草屋靜立。

方清和捂着胸口大喘氣,心還在怦怦跳,他拱手對少女道:“在下方清和,蓬萊宗醫修,多謝道友相救!差點就被那群妖物給吃了。道友也是誤入此處嗎?”

少女搖搖頭:“我叫徐月,姐姐們都叫我小月。我是樓裏的人。”

雲青岫緩緩打量四周,道:“你怎麽會有芥子器?此物并不常見,金丹以上修士才可用。”

“這不是我的東西,是一位很厲害的仙君傳給我的。”徐月輕聲細語解釋道,“我沒有惡意,如果兩位仙君信不過我,可以将我綁起來。”

“你在樓上傳消息給我,想帶我們出去。”雲青岫溫和道,“助人出逃的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身上的傷也是因此而來?”

先前被潑水時,徐月飛快在她掌心寫了“一樓”二字。

徐月吶吶點頭,不停揉搓衣角,“嗯……我的火可以把外面的結界燒開一點,只能維持很短時間。”

說完,她掌心向上,一朵弱小赤焰不斷跳躍。

雲青岫瞳孔一縮,這樣的火焰,她上輩子見過,在那只脾氣暴躁的朱雀手裏。

南明離火,朱雀一脈的神火,能掌握的朱雀後裔寥寥無幾,幾乎都是純血。

離火能燒盡世間一切妖物邪祟魑魅魍魉,能燒開虛境并不出奇。

但這她朱雀氣息很淡,并不是純血。

方清和被繞得有點糊塗:“诶,在下記得這座花樓已被燒毀,裏面的人都……你說自己是這座花樓的人?”

徐月靜默片刻,聲音更低:“是,花樓裏的姐姐們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少女平靜敘述過往。

她自出生起便沒見過父親,娘親是極漂亮的花魁,但有些瘋瘋癫癫。瘋起來時,常常想要掐死她,颠三倒四重複着同樣的話語。

“你說過會回來的!薄情負心……該死、該死!”

“小月兒,這地方會吃人,娘把你掐死好不好?死了就不難受了,很快的,你不要怕,別怕……”

但娘親清醒時,總會垂淚撫摸她身上的傷,摟着她無聲痛哭。

花魁的女兒是見不得光的存在,是花樓鸨母發了善心,徐月才得以降生在世上。

但從記事起,她便不能喊娘親,只能作為樓中的小侍者,看着娘親房中的客人來來往往。

這座開在仙州的花樓,裏面是一群漂亮的凡人女子,像盛放又廉價的花,開敗了便再換一批。

她們都很喜歡徐月,會給她買糖,撲流螢,偶爾能從客人手中讨到修行的典籍也給她……

但唯獨不教徐月塗脂抹粉。

“小月兒,像我們這樣的人,漂亮是毒藥。”

徐月見過太多衣冠楚楚,花樣殘忍的修仙者。

凡人嘛,蝼蟻般的存在,在蝼蟻面前自然不需要僞裝。

直到,一個修士意外死在了樓裏。

侍奉他的女子碰巧開了靈脈,引氣入體,趁他松懈拿起法器将他一刀穿心。

足足砍了幾十刀,砍到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這件事瞞不住花樓裏的其他女子,她們沒有聲張,默契地将其沉入了後院池塘。

徐月的聲音很輕:“他資質不好,修為也不高,但他是兌澤城中一個仙門的長老獨子。”

“那天夜裏,一群修士找上門,想抓出動手的人。娘親和姐姐們把我塞到水渠裏,不許我出來。”

“他們逼問兇手是誰,可沒人答。問一遍,殺一個。一直到最後,也沒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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