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雪越下越大,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唐默站在墓前默然了快二十分鐘,饒是袁逸雲也覺得自己的腳被凍僵了。他換了只手舉傘,摟着唐默的肩膀摩挲兩下,說:“我們回去了吧?再站下去,只怕你要生病。”

唐默眼珠子都沒動一下,袁逸雲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開口,又把傘換到另一只手上,環視四周。

周圍都是墓碑,在這大雪天裏,确有些恐怖的氛圍。袁逸雲是無神論主義者,他只在想自己如果抱着人走,那還怎麽撐傘。

“回去吧。”唐默突然說,聲音細如蚊吶。

“什麽?”袁逸雲問完腦子裏就把這句話的信息加工處理好了,“哦,好,你等下。”

他反手揪起自己的後領,然後把傘柄插|進去,末端被他握得溫熱,可暴露在空氣中的卻冷如冰,激得他打了兩個寒顫。唐默眼神疑惑,但沒有問什麽。

袁逸雲嘿嘿笑了下,主動解釋:“這樣我才方便抱你。”

“我不要你抱。”唐默蹙眉。

袁逸雲整理着傘的位置和平衡,邊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你看看那雪有多厚。”

本來是把人背起來會更穩當的,但是袁逸雲怕那個姿勢會擠到他的肚子。

他還在碎碎念:“沒想到這雪一下就不帶停的,你不是說妹妹最喜歡下雪嗎,這是她離別前送你的禮物,祝願你從此以後身體健康天天開心。”

唐默沒有搭話,但視線終于從那張黑白照片上移開,擡頭将傘面上的積下的雪一點點拂落。

袁逸雲一身黑色的西服,頭上頂着把大黑傘,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

唐默忽然覺得,這個Alpha或許真的能讓自己依靠着。

“發什麽呆,把手揣兜裏,這天太冷了。”

袁逸雲動作小心地把他打橫抱起來,“肚子不疼吧?”

“不冷。”唐默抽出兜裏的手挂在袁逸雲脖子上。

“啧,把手……”話沒說完,袁逸雲改口:“摟緊點啊,摔了我可不負責任。”

“嗯,走吧。”

沒有嗆聲,更沒有撒嬌,唐默只是點了點頭,好像又變成了他們剛認識的那個清冷沒人。袁逸雲低頭看他,只是他頭一埋,傘便往跟着下滑,他連忙又擡頭把傘面頂起來,頗為滑稽。

大大的黑傘将唐默籠罩着,身下是袁逸雲有力的手臂,靠着的是他熾熱的胸膛。

壓在唐默胸口的石頭松動了,他不再思考着遙遠的未來,不去想他和袁逸雲的開始是誰騙誰,也不糾結他們能走多遠。

茫茫天地間,他終于有了栖身之所。哪怕是短暫的,那也比從未擁有,要幸運些吧,就算以後重新開始飄蕩,這份回憶也還能讓他做一個美夢。

回到車裏,唐默立刻訂了份送往醫院的外賣。車一啓動,袁逸雲便下意識地打開車載音響,有節奏的音樂響起來,他突然意識到這麽歡快的歌不适合今兒這日子,連忙伸手去關。

唐默卻擡了下手,說:“不關,挺好聽的,放着吧。”

袁逸雲重新把音樂打開,把音量調小了些,撿着娛樂圈裏輕松有趣的事兒說,“我手下有個選秀出來的小明星,有點演戲的天賦,便把他送去演了兩個小配角,竟然都還不錯,本來以為這小子能視樂雙栖,結果在去年晚會上那小子唱的歌簡直就是車禍現場,歌詞記一半忘一半,我問臺下不是有提詞器嗎。結果你才那小子說什麽?”

袁逸雲自問自答:“他說他第一次上這麽大型的晚會緊張地不敢亂看,怕被罵沒有鏡頭感。差點沒把我氣死。”

他講了一路的單口相聲,唐默的腦袋逐漸便沒了支撐,左歪右倒的。袁逸雲把車停在路邊,将他的座椅往後調了調,然後墊了個小枕頭在他脖子下面。

看了楚秋和白錦涵秀恩愛這麽多年,照顧自己愛人的方法袁逸雲偷師學去了七七八八,如今用在唐默身上,他只恨自己嫌棄他們倆太過黏膩虐狗,沒學到十分。

唐默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面出現了好多人,有去世多年的媽媽,有那個愛喝酒嘉寶的父親,有還是小豆丁的妹妹,還有鄰居家的狗子小白……

許許多多的或痛苦或快樂的片段像是走馬燈一樣閃過,在夢裏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袁逸雲。

他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裝,把自己鎖在一張大床上,然後灌自己喝酒。酒精進入血液,他渾身燥熱起來,袁逸雲撫摸着他的臉,他聽不清袁逸雲在說什麽,總之不是什麽好話。

唐默突然覺得好委屈,袁逸雲明明答應自己,要對自己好的,可他還是這樣欺負自己。唐默想把人揍一頓,可是手腳都被鎖鏈鎖住,他只能在床上躺成一個大字型任由袁逸雲蹂躏。

更過分的是,那酒裏被下了春|藥,他心裏燥得發慌發癢,袁逸雲還在笑,“你求我,求我我就上你。”

“你混蛋,我這個騙子!”

唐默氣得直哭,被袁逸雲晃醒時還以為自己在夢裏,發現自己手腳能動了,兇不拉幾地揪住他的衣領要揍。

可是他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有委屈起來,哭着痛訴:“我要報警!你是個混蛋!又騙我,又欺負我,我要是再回頭我就是笨蛋!”

袁逸雲一頭霧水地解釋:“我沒有欺負你,我們回了醫院你還沒醒,我才發現你發燒了,回來替你擦身換衣服,什麽都沒做。”

看着唐默迷糊的眼神,他突然意識到什麽,問:“你是不是夢到我了?”

唐默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的是夢,他居然……哭醒了?這也太丢人了!

袁逸雲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把人被子掖好,笑眯眯地問:“你夢到我怎麽欺負你,還欺負哭了?我找你表白那天你還騎在我身上打我,竟然還會被欺負哭?”

唐默不肯說。他連想都不願意想。明明是發燒引起的渾身燥熱,在夢裏竟然成了被袁逸雲灌春|藥。

靠!唐默在心中怒罵,然後一巴掌糊袁逸雲嘴上讓他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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