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
第 65 章
簫玉和楚雲飛在山頂的小院住了下來,小院裏有三間屋子,他跟楚雲飛一人一間,剩下的一間是個藥房。
當晚用完飯後,兩人各自回了房間,晚飯是楚雲飛做的,這位仙醫雖然性情高傲,倒是沒有君子遠庖廚的講究,當然,跟簫玉不會做飯也有關系。
回到房間後,簫玉卻睡不着,他有每日沐浴的習慣,這兩日跟着楚雲飛趕路,還沒有洗過澡。
披好衣服,簫玉走出了房間,小院裏有口井,他準備打些水燒熱了,雖然後山有個小瀑布,但就算炎炎夏日,他也不敢泡到涼水中。
來到井邊,簫玉低聲喊道:“暗影”,等了片刻卻沒有任何回應。
簫玉不禁疑惑,又喊了聲暗影,還是毫無回應。
暗影竟然不在?簫玉大吃一驚,暗影什麽時候離開他的,是沒有跟上來嗎,還是出了什麽事?
簫玉心中驚疑不定,邊自己動手将木桶放進井裏,邊思索着暗影究竟會遇到什麽事沒有過來。
正當他把灌滿水的木桶往上提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你在做什麽?”
簫玉手一抖,剛出井口的木桶,“撲通”掉了回去,身上也被濺了一片水。
轉頭看去,只見楚雲飛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正看向他這裏。
“我想燒點熱水沐浴,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簫玉道。
楚雲飛向簫玉走了過來,來到簫玉身邊後,便拿過簫玉手中繩子,輕松的打上來一桶水,直接提着向廚房走去。
簫玉正想說不用了,話到嘴邊又改口道:“多謝了。”
将水倒入鍋中,楚雲飛又出去打了兩桶過來,然後就開始點火燒水,一切做的自然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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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玉看他進進出出,直到半蹲在火邊燒水後,便也跟着蹲下來道:“多謝楚公子,讓你辛苦了。”
“你已經道過謝了”,楚雲飛側頭看向簫玉,他雖幹着燒火的活,卻不顯半點粗鄙之感,反而有種利落的優雅,“反正以後都要沐浴,燒水這種事是少不了的。”
“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楚公子不必一直幫我做。”
“無妨,不過是燒點水而已,我游歷江湖時風餐露宿,做過的活多了”,楚雲飛說的雲淡風輕,“讓你自己來,只會花費更多時間。”
簫玉一時無話,他突然覺得楚雲飛也是個很體貼的人,除去高傲的個性,完全稱得上醫者仁心。
火爐內木柴幹巴巴的燒着,不時傳出“噼噼啪啪”之聲,在安靜的廚房裏甚是響亮。
這時,簫玉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剛才被水濺到,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時間一長就感到了涼意。
“你冷嗎?”楚雲飛看向簫玉,“把手給我。”
簫玉将手伸過去,楚雲飛抓住他手,直接掌對掌輸過來些內力。
楚雲飛的手幹燥溫熱,傳來的內力迅速流進簫玉四肢百骸,讓他全身都暖了起來。
輸送完後,楚雲飛準備收回手,忽然又注意到什麽,抓着簫玉手仔細看了看,還不輕不重的捏了幾下。
簫玉不明白他是何意,卻聽楚雲飛笑道:“你這手很好看,像是撫琴拈花的手。”
簫玉被噎了下,而楚雲飛說完便松開了他的手。
水燒開後,楚雲飛将水提到了藥房,藥房就在廚房旁邊,僅一牆之隔。
藥房是小院中最大的房間,裏面不僅有許多書籍,還擺放着些草藥工具,以及一個很大的浴桶。
将熱水混合着涼水倒入浴桶,試了試溫度差不多後,楚雲飛回身對簫玉道:“可以了,你進去吧。”
“好”,簫玉應了聲,等着楚雲飛出去,可楚雲飛一直看着他,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楚公子?”簫玉忍不住道,“可否出去一下。”
“我不出去了,正好想着用針灸藥浴的方法幫你清除毒素,便從今晚開始吧。”楚雲飛道。
簫玉腦中轟的一聲。
楚雲飛走到旁邊,取來了一套銀針,見簫玉沒有動作,不由道:“怎麽不進去?”
“我”,簫玉張口結舌,脫口道,“你沒有告訴我要這樣解毒。”
“我現在告訴你了”,楚雲飛道,“怎麽,你來找我解毒,還要挑方式方法?”
“不,不是。”
“那是什麽?”楚雲飛打量簫玉片刻,“你怕針灸?”
“沒有。”
楚雲飛頓了頓,見簫玉還僵着不動,又道:“你不想讓我看你沐浴?放心,我看過的人多了,誰在我眼前脫光了都一樣。”
簫玉腦中已經一團亂麻,連楚雲飛的話都沒聽進去。
“你是在抗拒我?”楚雲飛走向簫玉,“如果連針灸都不肯讓我做,那以後的解毒工作更進行不下去,你要知道,諱疾忌醫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簫玉頓感壓力降臨,在楚雲飛走到他面前時,硬是擠出了句:“能不能從明天開始?”
楚雲飛靜靜看了簫玉片刻,回道:“那你沐浴吧”。說罷将銀針放了回去,走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簫玉只覺得腳下一軟,差點栽到地上。
次日,簫玉起床時,眼底帶了些青黑,明顯是晚上沒有睡好。
從房間出來,便見楚雲飛正在外面,小院裏有塊地種了些草藥,楚雲飛就在收拾那些草藥。
聽到簫玉開門聲,楚雲飛轉頭看了過來:“醒了?”
“是”,簫玉有些不敢跟楚雲飛對視,甚至還想回避他。
“廚房裏有熱粥,你自己去吃吧。”楚雲飛說完這話,又低頭看草藥了。
簫玉匆匆去了廚房。
吃完東西,簫玉從廚房出來,見楚雲飛還在侍弄那些草藥。
不說話有些尴尬,說話又不知如何開口,簫玉踟蹰了會兒才道:“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你若閑着無事,便幫我翻曬下草藥吧,總歸是要用到你身上。”楚雲飛道。
草藥地旁邊有幾個架子,上面晾曬了些草藥,簫玉走到架子旁,一邊翻曬草藥,一邊心不在焉的想些東西。
白天的時間似乎過的很快,盡管簫玉不想這麽快過去,一轉眼便到了晚上。
掌燈時分,簫玉和楚雲飛站在了藥房裏的浴桶前,桶裏已經注入熱水,上面還飄了層草藥,這些草藥正是簫玉白天幫忙晾曬的那些。
“你還不進?”楚雲飛道。
簫玉忽然有種逃不掉的感覺,擡手去解衣服上的盤扣,他穿了件圓領長衫,肩膀下幾個雲紋盤扣,被他解了好一會兒還沒解開。
楚雲飛又道:“扣子有這麽難解嗎?”
簫玉手都有些發抖,他想讓自己放松下來,卻根本做不到,只能硬着頭皮說了句:“可否轉過身?”
楚雲飛倒是真轉身了,轉身去取銀針。
簫玉讓自己冷靜下來,脫完上衣直接往桶裏跨去,但腿剛跨進桶人就栽了進去。
這可能是簫玉最狼狽的時候,他慌張的從水中出來,頭頂上的水嘩啦啦往下流,然後一擡頭就見楚雲飛已經轉回身,站到了浴桶邊。
簫玉渾身一僵,楚雲飛倒是平靜的很,拿着銀針走到他身後。
身後站着一個人,讓簫玉緊張中帶了些不安,他雙手抓着桶沿,緩慢的從水中擡起上身,讓後背露出鋪滿草藥的水面。
“放松就可”,楚雲飛道,彎下腰去撩簫玉背上的頭發。
楚雲飛本是一臉從容自若,可覆蓋在後背的墨發一撩開,他卻愣了下。
楚雲飛今年二十有二,正如他自己所說,他看過很多人的身體,包括男人和女人,可眼前的後背肌膚,卻是他平生僅見,這肌膚太白了,白的通透又沒有溫度,像是剛凝結的冰,又或者藏于寒潭深處的冷玉,也就隐藏在下面的淡青色血管,給這肌膚添了些人氣。
其實楚雲飛能猜到,簫玉身中寒芽,肯定經常穿着厚衣服,皮膚白些也正常,但白到這種地步,着實讓他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恢複過來,抽出一根銀針,向簫玉背上的某個穴道刺進去。
後背的輕微痛感,讓簫玉整個人都抖了下,楚雲飛立刻按上他肩膀:“放松些。”
簫玉垂頭不言,面具下的眼睛緊盯着水面上的草藥葉,不過他并不是想看草藥,只是緊張的無所适從,又不知該看哪裏。
将簫玉後背幾個穴道都刺進銀針後,楚雲飛直起腰,聲音明顯溫柔了些:“你先在裏面呆一會兒,等一炷香後我再來取出。”
“嗯”,簫玉低聲應下,依舊垂頭看着水面,放低身體讓自己沉入了水中。
一炷香後,楚雲飛将銀針取了出來,簫玉頓時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他從來沒想到,解毒會是這樣煎熬的事。不過,這天晚上他睡得很好,一夜無夢到天亮。
此後,楚雲飛每日都會為簫玉藥浴針灸,簫玉從剛開始的緊張不安,漸漸的也适應下來,楚雲飛的方法很有效,簫玉明顯感覺自己身體輕快了許多。
不知不覺中,兩人關系越發親近,在簫玉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楚雲飛已經完全是在照顧他了,小院裏的一切瑣事都是楚雲飛在做,包括燒水熬藥,洗衣做飯等等。
楚雲飛做事不張揚但體貼入微,他若用心對一個人,就像春風化雨,細水長流,乍一看不顯眼,但細細想來,便覺無處不在。
小院後面有片楓樹林,簫玉閑着無事,總會去那裏走走。
現在還是夏季,楓葉綠綠蔥蔥,偶爾會有些野兔或松鼠在林中竄過,穿過楓林盡頭有個小山頭,山頭上垂下來幾條細細的水流。
簫玉來此半月有餘,去的最多的就是那個小山頭,他喜歡站到山頭上,眺望一會兒遠方,再解下短簫吹奏一曲。
吹完曲子,簫玉将短簫放下來,目光一轉,卻見楚雲飛正站在下面。
“雲飛何時來的?”簫玉笑道。
“剛來,沒想到又聽見首新的曲子”,楚雲飛仰頭看着簫玉,他不是第一回來這裏找簫玉,每當簫玉長時間不回小院時,他就會過來看看。
簫玉從小山頭上下來,走到楚雲飛身邊道:“剛想出來的曲子,雲飛若是喜歡聽,我随時可以獻醜。”
“喜歡是喜歡,不過等我為你解完毒,再吹一曲祝賀吧”,楚雲飛笑道,他經常誇贊簫玉吹的好聽,但從不主動說要聽曲子。
兩人一起往小院走去,楚雲飛邊走邊道:“今日是最後一次為你針灸清毒了,清完毒我再想其它方法幫你拔除寒芽。”
“好,我一切聽雲飛安排。”
楚雲飛側頭看向簫玉,忽然笑了下道:“一切聽我安排?那我可否問個問題,阿簫為何總帶着面具?”
“我,我戴習慣了”,簫玉也看向楚雲飛道,“雲飛怎麽突然關心這個,是因為解毒要查看臉色如何嗎?”
“并不是,我只是想到,你是不是容貌有毀,才要戴面具遮掩,若真是如此我可以助你恢複。”
“多謝雲飛,我沒有毀容,只是從小戴着便習慣了”,簫玉笑道,其實他戴面具一方面确實是習慣了,另一方面也存了點不讓人看的心思,這張臉長得如何簫玉很清楚,也許在外人看來是美的,但這種“美”讓他心生抵觸,隐藏身體的秘密已經耗費他太多心力,而這種“美”就好像故意去給別人暗示什麽,過了片刻,簫玉又玩笑般的道:“我若是容貌醜陋可怖,雲飛會不會嫌惡的不想醫治?”
“我為你解毒,與臉好壞無關,再說我想看你長相的話,随時都能将你面具取下來”,楚雲飛随口道,他是個自視甚高的人,因為出身醫藥世家,加上外表出衆又有仙醫之名,從小受盡奉承與讨好,這導致他對很多事情都不屑一顧,最主要的就是世俗裏善惡美醜的劃分,以及高低貴賤的區別對待。只是頓了頓後,楚雲飛又加了句:“其實我問這話,是因為心裏在意你,若換做旁人,我不會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