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番外]
第 85 章
簫玉在寒冷的天牢中又躺了一夜後，第二天的淩晨，終于有人再次踏足了此處。
當應淩風帶人闖進簫玉所在的牢房外時，他整個人像是打了場慘烈的仗，身上黑衣破損撕裂了好幾處不說，手中握着的長劍還在往下滴着血珠。可是看到鐵欄之內，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時，他仿佛吓住了般停下腳步。
那一刻，應淩峰向來冷漠的臉上出現了絲裂痕，緊接着他揮出帶有狂怒的一劍，頃刻間将整面鐵欄劈的粉碎。
“玉兒！”應淩峰奔到簫玉身邊，脫口而出的喊道，玉兒這兩個字放在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喊出來的，哪怕不是當着簫玉的面，可此時此刻，他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
迅速将簫玉從床上抱起，應淩峰一邊以內力升高體溫，一邊小心擡起簫玉的臉。
簫玉雙目緊閉，連呼吸起伏都看不到了，身上更是冰涼的毫無溫度。
應淩峰忽然有種害怕的感覺，他幾乎是顫抖着手，把簫玉又往懷中緊緊攬了攬，低沉的聲音中帶着後悔道：“我來晚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在外面等，不該放你一個人進來。”
正在這時，又有幾名黑衣人闖了進來，黑衣人全都身帶殺氣，手中拿着沾染鮮血的長劍，只是一看到牢內情形，不由都剎住了腳步。
黑衣人正是跟着應淩峰過來的，為了闖進這座守衛嚴密的天牢，他們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就在簫玉進宮的那一天，他們都在宮門外等了一天，直到宮門關閉，才猛然察覺宮裏怕是出了變故。
應淩峰派出了所有可用之人，去查宮裏究竟發生了何事，包括他最不想暴露的一些，但是宮裏的情況太過異常，似乎所有消息都被封鎖了，而他終于知道簫玉被關進天牢後，他想也沒想的便帶人硬闖了進來，甚至連後果都沒來得及考慮。
應淩峰回頭看過去，冷聲問道：“外面清理幹淨了嗎？”
一名黑衣人趕緊回道：“清理幹淨了，主子現在就可帶公子離開”。
從天牢中出來，應淩峰抱着簫玉剛到門口，便看到了匆匆趕來的康王爺，康王爺手中拿着道聖旨，身後還跟着兩名護衛。
兩方人正面相撞，康王爺一見應淩峰，乍然愣了下，很是意外道：“竟然是你？”随後又見應淩峰懷中抱着的人正是簫玉，頓時震驚道：“他，他這是怎麽了？”
應淩峰看着康王爺，眼中帶了絲毫不掩飾的殺意，不過他什麽也沒說，收回目光直接抱着簫玉往外走去，而跟在他身後的黑衣人則都抽出長劍，準備應對康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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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康王爺幾步擋到應淩峰面前，即使心中有再多的疑問和擔憂，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只能冷靜而堅決的道，“抱他去王府，那裏有太醫！”
康王府內的一處卧房內，簫玉靜靜的躺在床上，他的身上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甚至和死人也沒什麽兩樣。
不過床邊圍了許多太醫，現在整個太醫院裏數得上號的太醫，幾乎悉數到場了，各種珍稀藥材，也不要錢似得一直往這裏送。
其實在場的太醫們，心中早就有了定論，床上的人已經毫無救治的可能，但他們誰都不敢将這話說出口，無論是焦急等待的康王爺和王妃，還是一臉冰冷的應淩峰，都不可能輕易接受他們的定論，如果他們說出放棄之類的話，恐怕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頭皮以各種不知道有沒有用、适不适合的方式醫治床上的人。
外面的天氣已經非常寒冷，這間卧室裏卻熱的如炎炎夏日，太醫們額頭上的汗一直沒有下去過，這既是熱的也是緊張的。
卧室門外，康王爺和應淩峰正對面而站，兩人靜默無言，一時誰都沒有說話，應淩峰雖然将簫玉劫出了天牢，康王爺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皇帝更是睜只眼閉只眼，完全不理會這件事。
到了現在，大家心中都很清楚，簫玉之所以被關，只是為了給皇帝一個除掉賈家的借口，如今目的達成，便沒有必要再糾纏其它事，其實康王爺去天牢時，是帶着聖旨釋放簫玉的，沒想到應淩峰快了他一步。
康王爺看着應淩，忽然說了句：“應門主，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
應淩峰依舊沉默着，自和簫玉一塊來到京城後，他并沒有接觸過康王爺，就連易夢澤和康王爺合作時，他也是一點不摻和的，所以康王爺說的兩次見面，明顯包括其它時候。
“三年前，我王府遭遇竊賊，潛進來的小偷什麽都不拿，只盜走了一顆火蓮花”，康王爺又道，“我跟那人匆匆打了個照面，現在看到應門主才發現，他和你長得很像。”
應淩峰神色不變，對康王爺的話也不反駁，只是道：“公子需要火蓮花心。”
“原來如此，這東西竟然給了玉兒”，康王爺不由道，神色間帶上欣慰，過了會兒後，又猛然想起什麽問，“所以當初範明軒刺殺本王失敗，逃離時無人接應，是因為你這個徒弟不在他身後，而是來了康王府？”
曾經範明軒還活着時，和康王爺交手過很多次，他們兩人對彼此都很了解，範明軒沒有成功的刺殺過康王爺，康王爺也抓不到範明軒，可在範明軒最後一次刺殺康王爺時，卻被康王爺重重傷到了，以至丢了性命。
康王爺一直有個疑惑，範明軒行事謹慎，每次刺殺他必定會安排好退路，可那次失敗後卻是孤身撤離，現在他明白了，不是範明軒沒有安排接應的人，是那個負責接應的人去了康王府。
康王爺心思深沉，既然知曉了往事也不多做追究，只是轉了話題道：“不過，應門主雖然是為玉兒舍棄範明軒，但玉兒重情重義，若是知道此事，只怕會對你心生芥蒂。”
應淩峰終于回看了康王爺一眼：“師傅是死于王爺之手。”
“但也有應門主的一份功勞”，康王爺扯上應淩峰不放，“應門主，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看你也不像是肯居人下之人，那以後就你來做劍門門主，讓玉兒回來王府如何？這樣也算兩全其美。”
應淩風收回目光，頓了頓後，才意味不明的道：“這幾年中，想從我這裏分走公子的人，不止王爺一個。”
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躺在床上的簫玉一直沒有醒來，太醫們越來越不知所措，卻又不敢說出實情。
漸漸地，康王爺和王妃也有些喪氣起來，但是硬撐着不肯放棄，應淩峰更是每天都往簫玉體內輸入內力，給簫玉冰冷的身體送去暖意，還翻出了楚雲飛走前留下的那顆藥丸，硬給簫玉喂了下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五天後，當衆人以為簫玉又會如往常一般，毫無反應的度過一天，簫玉卻奇跡般的給了他們一絲回應，連日來簫玉幾乎沒有跳動的心口處，突然注入了股活力般，輕微又規律的跳動起來。
守在床邊的太醫喜的快要流淚，總算讓他們看到了絲希望，于是都振奮起來，打足精神要将簫玉徹底救回來。
又過了兩日後，簫玉終于睜開了眼睛。
看到簫玉睜眼，所有人都興奮的無法言說，可與衆人心态相反的是，簫玉這個“活過來”的人卻心如死灰，完全沒有活下去的念頭。
太醫們都從房間出去了，此時這裏只剩下了康王爺一個人，簫玉醒來後說的唯一一句話，便是想和康王爺單獨聊聊。
床上的簫玉靜靜躺着，雙眼有些空洞的看着上方帳幔，康王爺就站在床邊不遠處，他看着簫玉似乎有話想說，可踟蹰許久終是沒有開口。
良久之後，簫玉低低喊了聲：“康王爺。”
康王爺立刻回道：“玉兒，為父在這兒呢，你想說什麽？”
這大概是康王爺說的最溫柔的話了，簫玉聽此卻輕嘆了口氣：“上次的事是我錯了，落得這種下場，也算我咎由自取。”
“已經都過去了，玉兒不必再多想，現在養好身體要緊。”
簫玉輕飄飄的笑了聲，聽不出任何情緒，轉過頭看向康王爺，聲音變得清冷道：“司空齊賢，我說我錯了，是錯看了你們的底線，錯不該對你們抱有任何幻想。”
“玉兒，你，你怎麽說出這種話？”康王爺臉色難看下來。
“別叫我玉兒，聽你這樣叫，我會覺得渾身不适”，簫玉喘了幾口氣，才又提起力氣道，“我去皇宮的那天，你是早就知道的吧，否則怎麽會那麽巧的出現。”
康王爺神色頓了頓，随後坦誠道：“是，為父早就知道你和梁貴妃合作，也知道你要帶陸如煙出宮，皇上對此也很清楚，宮中已經嚴密布防，只要她敢跟你走，等着她的就是一死，為父那日早上進宮，便是去看她的結果的。”
簫玉看向康王爺的眼神猛地銳利起來，很快又收了回去，只是自嘲般的道：“我早該明白的，皇家之人哪是那麽容易合作的，當初在康王府成為你抓陸鐘嘯的棄子時，我就該讓自己記住，不能對你們掉以輕心。”
“你是本王唯一的兒子，本王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康王爺怒其不争道，“你看上了那個陸如煙，可那個陸如煙對你又有幾分真心？那日你身陷朝華殿，她不正為求自保對你落井下石，這樣的女子有何值得你看重的？”
簫玉神色僵了下，然後道：“所以我從賈貴妃的床上醒來，也是你們設計的嗎？”
“你！為父再想抓她，也不會用如此手段對你”，康王爺有些氣惱，頓了頓後又道，“最可能做出此事的，只怕是梁貴妃，而那個陸如煙見情況不對當場反水，不過，此事之後，梁家也存在不久了。”
簫玉聽完笑了聲，帶了些嘲弄道：“王爺說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也說不會用如此手段對我，那我身陷朝華殿時，你怎麽不替我說句話呢？”
康王爺一時語塞，臉上露出些愧疚來：“其實那日為父是有兩件事情要做，一來攔下陸如煙，二來借機抓到梁貴妃把柄，可是事出有變，陸如煙沒有跟你出宮，你又在賈貴妃的宮裏醒來，賈貴妃家族勢力龐大，皇上很難将他們連根拔起，而那次正好是個難得的機會……”。
康王爺沒有再說下去，但簫玉已經聽的明白，不由道：“原來那時候，王爺心裏想着的還是朝廷的事，我這個兒子也不過是個棋子。”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朝廷再也不會受到外戚威脅，以後你只管安心回王府，為父會好好補償你的，朝廷也會補償你。”
“是嗎？難得你們還記得我”，簫玉随口道，“那賈貴妃家族的人呢，皇帝準備怎麽處置他們？”
“他們得勢時太過猖狂，犯下諸多欺君罪行，自然不能輕饒他們。”
“是又要殺人嗎？自皇帝準備清除外戚以來，殺了多少人了。”
康王爺聽此頓了下，轉了話題道：“你現在身體虛弱，就不要耗費心神考慮那些無關的事了，一切都有朝廷處理呢。”
“也是，我身體确實不行了，也沒什麽力氣再去想別人”，簫玉閉上了眼睛，極是疲倦的道，“其實這段時間以來，王爺也沒有多看重我這個兒子，我對王爺也無法産生父子親情，既然如此，那就當你從來沒有找到過我，你兒子十幾年前便死了吧。”
“你”，康王爺震驚的看着簫玉，可簫玉說完話後，便轉過頭去，再沒有任何回應了。
自此之後，簫玉真如等死一般，沒有睜開過眼，也沒有理會過任何一人。
以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就算配合太醫醫治，都很難好的起來，不肯配合的話，那再高明的大夫，用再珍貴的藥材，也沒有多大意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