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光複禮(上)

第024章 光複禮(上)

在一片群情激憤中, 一條加亮的留言被直播間自動置頂。

【下跪不是殿下要求的。是這次雌蟲自願的。】

【看ID後的黃金V,聖廷蟲!】

【聖廷蟲也看直播?】

【聖廷蟲也不是每只都能在現場吧?看看很正常(白眼)】

聖廷蟲繼續解釋,加亮的留言在一衆快速飛過的彈幕裏格外顯眼。

【這種大規模的集體行為, 很像雄子精神力的某種‘威懾’效果。】

【但很像, 并不代表是。】

【祝禱儀式為上古語直接調動能量元素,注入被祝福者的精神域和肉-體。不會有威懾的步驟。】

【歷史上唯一接近、我能想起來的,就是克裏斯琴森這位傳奇聖皇,據說他對水元素的統轄獨一味二,每次進行聖愈治療時, 不光運用自己的精神力, 還能調動宇宙間更深層次、更接近本源力量的‘原始因子’。】

【聽不懂, 好學術。誰能翻譯一下(感恩)】

【看着滿屏字就頭暈。一句話能概括不?】

【簡單說, 軍雌們會下跪, 是因為阿爾托利殿下釋出的精神力性質。】

【阿爾托利殿下聖言最為突出,但其實他的聖愈也不遜色于聖言。只是不知為什麽以前都用的很少, 聖廷也不宣傳。】

【我現在大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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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廷蟲仿佛陷入自己思緒,開始在那自言自語,急得其他觀衆恨不得隔着網線爬過去摳他腦殼看結果。

但星網不只他一只聖廷蟲。

很快就有別的ID後加黃金V的出現。

【突然明白總部下令讓我們看直播的苦心了。】

【本來一想到年度測評我就心慌慌】

【但阿爾托利殿下簡直是完美範本教學……】

【我錄播下來回去跟着念背,不信拿不到A+!】

【先別操心你的期末考,說說這咋回事?】

【兄弟們繼續投訴,別聽他們忽悠,官方以為這點水軍就騙到我們?離譜!】

【@聖廷解釋!別裝死!】

【啊剛才的同學不是說了嗎?】頭疼年度測評的聖廷蟲一頭霧水。

【說啥?】

【???】

【哪裏????】

測評聖廷蟲将剛才那條提及到克裏斯琴森傳奇聖皇的內容引用,又在後面貼心的标注了一段。

【如果真的是聖子本蟲在主持儀式, 那就說明聖子的精神力不光總量強大、性質也更特殊,和宇宙能量的天然鏈接更深、更有效率。也就是說他精神力含有更多的‘原始因子’。】

【教材上說, 原始因子,即是宇宙主宰本身的力量。】

【上古雄蟲的精神力能量不分元素, 都是直接使用宇宙本源力量。所以更強大。強者能攪動雲雨、移山填海,甚至創造生命。】

【我們現代蟲,經過上百萬年的進化,某些方面進步,某些方面卻退化的厲害。精神力就是典型代表。】

【當然了,聖廷每過幾百年總會出現幾個基因序列更接近上古雄蟲的天才。】

【阿爾托利殿下或許就是這樣情況。】

直播現場。

第七軍團特殊作戰分隊的中級軍官方陣內,趁蟲不備,維羅又偷偷抿了口酒。

以一個近五百蟲的規模來講,方陣內部非常安靜。

維羅視野內,所有的軍官都戴着精神力傳感器頭戴儀。他們正襟危坐、目視前方,嚴肅的面容上,是一雙雙亮到可怕的眼,仿佛見到什麽稀世珍寶一般,放着光地全部看向一個方向——方陣正前方!

在那裏,三維立體全息投影完美同步展現着克墨斯星上正在進行的儀式。

鏡頭重點聚焦于一只身着銀袍紅披風的雄子身上。只見他微擡雙手,薄唇輕張,聽不懂的音律從他口中一聲聲流出,仿佛在吟誦種古老神聖的咒語。

呵,看着倒蠻像模像樣。那我就讓我試試你有幾斤幾兩。

維羅在心中冷笑,比同僚晚了兩三分鐘,才打開了頭戴儀的開關。

□□亮起,顯示傳感器開始正常工作。

一波海浪般的精神力從接駁處傳來,令維羅的神經末梢略感灼燒。

過去五年多,維羅經歷了幾十次的精神力治療和各類外科手術,幾乎花光賬戶內的所有功勳點,還倒欠了軍部一大筆。

他得免費在軍部再幹個近一百年才能還清。

背負如此巨額債務,熬過了痛苦的手術和治療,他唯一得到的,就是這副殘破的軀體。

你很幸運。

每只軍醫都這樣對他說,惋惜他的隕落,又誇贊他在那般傷勢下還能存活、還能站起、甚至還能保留一定戰鬥能力的現狀。

這種幸運給你你要不要?!

數不清多少次,憤怒的維羅想将這句話扔回去。

有那麽幾次,他梗着脖子紅着臉,情緒激動到渾身緊繃。他真的罵了,然後被罰關禁閉,做志願服務。

筋疲力盡時,他抱着自己,蜷在禁閉室角落,大口呼吸,無比絕望地同時又理智地知道,狀況不會再變好了。

他的餘生,将永遠與沮喪、痛苦、怨憤、無望相伴。直到他生命的終點。

事故前,他是第七軍團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各類比賽中出類拔萃,是所有困難任務的第一選擇。

他被下屬敬仰,被同僚信任,被上司看重,擁有一只軍雌所能想象的所有美好未來。

事故後,他回到原分隊,從前線轉為支援崗。明明周圍還是那些蟲、還是那樣的環境,一切卻截然不同。

下屬躲着他議論他,同僚惋惜安慰同情他,上司無視忽略他。且這種情況在持續半年後,變得更糟了。

他成了一只非常邊緣化的蟲。

軍團之中,按實力說話。其他都不重要。

他已然是半只廢蟲,被邊緣化合情合理,他也無蟲可怨。

維羅開始酒不離手。

酒精攝入到一定程度後,他感知痛苦的那部分大腦區域會被麻痹。一樣的同僚和任務,居然也變得可以忍受了。

有時還能生出點自我優越感——

嘿,你瞧,你可比那些直接被掃地出門的傷殘軍雌幸運多了!

你還有工作,還能按月拿到薪水和各種補貼,甚至你還可以申請提前退役,在某個小星球上買塊地種點菜,過上快樂悠閑的田園生活。

維羅不再關注各種治療信息。

他接受了自己是只廢蟲的現狀,享受着軍團中別蟲給予的特殊關照,并為此沾沾自喜。

就如剛才他偷帶酒進來,明明幾名憲兵都看到了,卻在互相對視幾眼後,用同情的眼光放過了他。

——你真的甘願,就如此過完下半生?

忽然間,一個若有似無的低語在他腦中響起。

維羅猛地一驚,立即四處查看,卻發現其他蟲都仿佛被奪舍般地呆呆看着聖子,沒有蟲、也不可能有蟲對他說那句話。

——真的甘願?

這次,維羅确認了那個聲音來自他自己的意識。而在他久未碰觸的精神域外,有什麽柔軟的觸角在那裏游走碰觸,像是在四處敲打,找着他辛苦建起的防衛大門的縫隙,試圖從那裏鑽進來。

艹!滾開!我說滾開!!

維羅抗拒着那些開始将他包裹的觸角,他抱住頭戴儀,想将它摘下。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卻像有了自主意識,強烈地抗拒這個動作。

仿佛它已不受他的自我控制,而是接受更高意識的主宰——

不。不。不。

我不需要治療!我不需要!!

維羅內心嘶喊,腦袋上青筋暴起,大滴大滴汗水直直往下落。

為了對抗那股神秘力量,他猛地偏頭,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

——維羅幾乎暈過去。

不是肉-體的痛,而是在那一瞬間,逮準時機入侵的精神力,其帶來的浩然磅礴的快感!

其如一道轟然落下的閃電,從他頭頂直直貫穿、從神經末梢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被強烈的精神快感打得頭暈目眩。一時間意識裏一片空白,閃爍着無數的斑斓色塊。

原來還有如此純粹、無憑而生的喜悅與快樂。僅僅是呼吸,僅僅是可以感受臉上拂過的風,他就快要感激的落下淚來。

多少年了,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蟲族的身體還能有這種感知。

他好像一直陷在一團沉滞混濁的污泥裏,慢慢腐爛發臭。

但那一刻,已經結束了。他重獲新生!

維羅睜開眼,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他突然間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麽抗拒。

那簡直是他做過最愚蠢不過的事!

下一秒,便是瘋狂增長的渴求。

身體依然像被什麽高等思維操控。

等維羅再發現時,他發現自己正跟着其他軍雌一起單膝下跪,下跪的對象,是他片刻前還嗤笑不屑過的聖廷雄蟲。

完全不一樣了。

在這一刻,維羅能感受到他與聖子之間的奇妙聯系。那由精神力搭建而起的神秘橋梁,像指北針一樣,将他這個散落在外的個體,吸引向一切意識分化前本源。

那是靈魂的故鄉。

全息投影中,聖子阿爾托利被籠在光環之下,像極了遙不可及、高高在上,永遠淡漠着俯瞰衆生的神明。

而他們,只是永遠無法被注意到的渺小塵埃。

但不重要,完全不重要。即使如此,他們也會日複一日地為他唱起聖歌,祈禱他的健康、他的快樂、他的笑顏……

等等,剛剛,聖子殿下是笑了嗎?

濃密的眼睫微微眨動,紫色的雙瞳波光潋滟。只是眼角和唇角一個極其輕微的弧度變化,卻仿佛冰雪融化、春日來臨,所有軍雌的心都被這一笑酥化了。

是對我笑嗎?為什麽?

仿佛看到神明為自己墜世,心頭湧上一陣不可置信的狂喜,又被巨大的惶恐墜墜壓着不敢動彈。

只能偷偷打量、悄無聲息地觀察——

仿佛聽到他們的心聲,聖子的全息投影跟着縮小,畫面內進入更多信息。

金碧輝煌的祝禱大廳、穿着白袍候立的聖廷學徒、現場跪地的高級将領,以及單獨出來,比所有蟲都距離聖子更近的那只黑發雌蟲。

!!

!!!

聖子的笑容,是給予那只雌蟲的!

仿佛星子而落的光點在空中打着旋兒,輕飄飄地落在那只雌蟲的肩頭和鼻尖。

銀發雄子悠然走下高臺,托着曳地長袍,來到西恩·薩洛提斯少将面前,然後伸出了戴着白色禮儀手套的右手。

“……殿下……”

雌蟲的聲音沙啞的可怕,眼瞳轉成很深很深的濃綠。

熱烈又急促的渴望在西恩胸口醞釀,他有一種可怕的沖動,想一把抓住眼前雄蟲的手,扯掉對方礙事的華貴長袍,帶着對方從這裏永久逃離,去一個無蟲知曉、只有彼此依存的宇宙角落。

阿爾托利釋出精神力的那一瞬,他和他鏈接,也和無數個其他軍雌鏈接。

在那一瞬,他清楚地知曉自己的渺小普通,也是在那一瞬,他清楚地知曉自己的欲求究竟有多麽可怖。

它比它的同伴更先進化到這一步,也更先意識到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可以碰觸、可以亵渎的。

他要捏斷所有蟲的脖子,将心髒從胸腔掏出,挖去他們的雙眼,砍去他們的四肢!!

它的獨占,無蟲可擋!!

就在這種殺意快要壓制不住的時候,阿爾托利擡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西恩,你好兇。”

雄蟲好看的眉眼輕輕彎起,一句話說的淡淡,咬字有些不清,像是懶得張嘴,卻多出幾絲缱绻的溫柔味。

好像在對雌蟲撒嬌。

“我是你的。不會有任何蟲搶得走。”

聖子彎下腰來,在他耳邊低聲輕道。

西恩還不及反應,聖子已歪頭湊過來,在他微張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随起身後退,眉開眼笑地再次朝他伸出手——

所指意味清楚明晰。

忽略掉耳邊的抽氣聲和低聲引論,西恩的心砰砰狂跳,那簡單一吻,仿佛電流瞬間貫穿他的椎管,帶着一種強烈的酥麻和鈍痛傳遍他的全身。

有什麽開關被打開了,混雜着甜意的疼痛在某個部位迅速地積累,西恩感到痛苦,他快跪不住了。

他拉起雄子的手,将自己的吻虔誠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再次将頭深深垂下,用以掩飾自己發紅發燙的耳根臉頰。

【(吹口哨)現場秀恩愛!愛看,多來!】

【呃祝禱儀式有這麽個流程嗎?我咋記不清了。好像哪裏怪怪的,但殿下做的這麽自然又覺得就該這樣。】

【服了,一個上将,一個聖子,如此公私不分。要親私底下去親啊!這麽重要的儀式搞啥呢!】

【……雖然……但是……LS的,經我檢索數據庫,發現聖廷記錄裏,近千年來祝禱儀式裏,親吻很普遍。這是‘聖禮’的一部分。雄蟲代表宇宙主宰,親吻雌蟲,以表對罪臣們的慈悲和寬恕。雌蟲回吻手背,代表獻出身心靈的一切,跟随教導,邁上修行之路。】

【近百年也沒主教幹過這種事!!不用懷疑,聖子就是在假公濟私秀恩愛!】

【不是秀恩愛,是在宣誓主權。】

有蟲快速發來幾張直播截圖,重點部分用紅色圈圈畫了起來。是西恩·薩洛提斯身穿軍禮服、跪地後的側面截圖。

【看到沒?看到沒?!耳後脖頸那裏,那麽大的吻痕!!以雌蟲的自愈力來說,這絕壁是三小時內印上去的,也就是說,祝禱儀式開始前,少将閣下正躺在聖子殿下懷裏被寵愛。】

【聖子要是不想被看見,一個随手的聖愈就消失不見了。但他沒有。所以,這還不明顯嗎?!!就是當着全帝國的面,說這只雌蟲是他的!!】

【靠,這對居然這麽甜?那之前那些說他們不和的新聞是我穿到平行時空看到的?】

【哈哈哈哈你還真信?無良媒體當然是什麽流量的就寫什麽了。】

【用點腦子想想都不可能。放着S級雌蟲不選,選個下等平民蟲?聖子是什麽新品種傻子嗎?】

【聖子宣誓主權,你別逗我笑了。你眼瞎沒看到直播?明明是薩洛提斯少将,那眼神就差當場要把殿下吃了。】

【高等雌就還蠻可怕的。(瑟瑟發抖)說實話,我也是雄子,少将那眼神看我一眼,我就只能僵直等死了。】

【雌蟲又不會吃了你們雄蟲。頂多是想和你做。當然你要被吓得不行,那也太軟蛋了(偷笑)。】

正如星網上正為這一吻掀起軒然大波時,戴着頭戴儀的幾萬軍雌們,幾乎同步地共享着另一種心情。

羨慕。

傑克森想:如果我是那只蟲,該有多好?

羨慕。羨慕。

維羅想:好想成為那只蟲,好想被聖子碰觸。

羨慕。羨慕。羨慕。

第七軍團的其他軍官:好想被他那雙眼睛專注的注視,仿佛這宇宙間僅我一人存在……

羨慕。羨慕。羨慕。羨慕。

其他軍團的軍官們:殿下,也碰碰我吧。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羨慕。羨慕。羨慕。羨慕。羨慕。

所有軍雌:我再也別無所求……

然而只是羨慕,并無嫉恨。甚至就連嫉妒都算不上。

被那浩瀚如大海的精神力包裹着時,他們內心毫無陰霾,沒有任何陰暗的情緒和想法,只是卑微地祈求。

一遍不行,便再一遍、再一遍、再一遍……

聖廷祝禱大廳內。

理查德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不容錯失的一刻。

他向五角星陣法外的查斯投去一瞥,似乎心有所感,查斯也擡頭看他。

就是現在了!

理查德念誦上古語的嘴巴還再張着,卻已不再發出聲音,與他同樣動作的,還有其他兩位主教,以及陣法外圍,将近一半的助祭。

變化就在一瞬。下一秒,理查德和其他主教、助祭們已恢複原樣,上古語繼續傾瀉而出,而現場似乎無蟲發現。

祝禱儀式是主教共同實施的術法。每位主教的輸出都十分重要。

不在乎量大量小,而在于每蟲各自負責一部分頌詞。

不同部分的頌詞調用的元素能量是不同的,如此才能形成能量內部流轉,以及整體的祝禱效果。

當然,只要雄蟲足夠強大,此儀式一蟲也可獨自完成。

但理查德等三位主教們的突然撤離,就像一首本該合奏的交響樂,有多達一半的樂部突然靜寂,雖然只有短短半秒,之後又很快跟上,但對主導者即整首樂曲的指揮而言,從那半秒開始,整首交響樂就全亂了。

原先的和諧統一蕩然無存,只留下雜亂無章的刺耳噪音。

而毫無經驗的年輕指揮官,勢必會因這猝不及防的變故,亂了手腳、慌了心神,到時調動的能量控制不住,還會反沖回雄子精神域內!對他造成損傷!

理查德已揚起勝利的笑。

西恩離阿爾托利最近,也是最先發現不對的雌蟲。

那些飄零的金色光點又短短一瞬的停滞,随後繼續時,飄落的速度便變了。有的幾乎凝滞、有的卻迅疾無比,就倆罩在全場軍雌頭頂上拿層半透明的光殼,也閃了一閃。

有蟲在搞鬼!

西恩反應過來,猛然擡頭,鷹隼一樣的狠厲目光在陣法之中掃過,尋找着那個暗中下黑手的蟲。而不用兩秒,西恩便牢牢鎖定住了阿爾托利右後方的理查德!

西恩能察覺,是因為他們同在陣法之中,能量互相流轉,且彼此連接。同樣阿爾托利自然也察覺了。

但他依舊淡淡垂着眸站在那裏,似乎剛才的變故從未發生。

【αν?σταση!】

一個更複雜的長音節詞被雄子道出,與此同時,阿爾托利擡頭在虛空一拉,從那裏牽出了一道光來。

光逐漸變寬、變大,眨眼間就暴漲成刺目的白,如呼嘯而至的海浪,将整個大廳淹沒。

理查德感覺自己仿佛被凍進了冰層。極強的壓力将他壓在冰內,任他如何捶打、也未有絲毫松動。

他的感知漸漸麻木、四肢也被凍傷,他在腦內發出一聲無聲凄厲的哀嚎,用盡所有力氣,在最後一秒徹底關閉了自己的精神域!

一身冷汗,順着脊背慢慢滑下,浸濕了禮服內衫。

理查德僵着身體,不願至極、卻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前方的聖子。

儀式還在如常,阿爾托利也看不出任何異狀。

只是淡金色的光點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冰藍色的瑩光,淅淅瀝瀝地像冬日的初雪,逐漸落下,且越來越密,圍着阿爾托利和在場軍雌旋轉升騰。

這不可能!

絕不可能!!

理查德目眦欲裂。

祝禱儀式一旦開始,便代表術法已經進行。

阿爾托利既然全程沒有結束,也不可能重新開始。

那麽他必然只能使用一開始就分配給他的、也是儀式部分最重要的聖言之力,也即風元素的能量。

可他的若無其事,以及這些光點顏色的變化,便代表目前祝禱儀式的主導元素能量已然轉成了水!

甚至不止于此!他還補充了理查德他們半途空下的火元素的力量!!

他怎麽做到的?!是有什麽教宗給的秘寶神器嗎?!或者是教宗在幫他代行???

理查德快被腦子中瘋狂撲上的念頭淹沒了,整只蟲被凍在原地,直至儀式結束,都沒再釋出一丁點的精神力來。

【艹艹艹艹艹!!!】

【牛逼!!!!!!!!】

【我看到了什麽???我一定眼花了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不提前告知啊??我就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這樣了!!我居然沒有錄下來!!我要被自己蠢哭!!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早不上晚不上偏偏要那個時候上?】

【我再也不說聖子是草包了。我待會就去吃了我的鍵盤,為我所有出口的話向聖子道歉!】

直播間內,主持蟲還沒開口,網友們的發言已經将讨論區塞滿了。

但和之前不同,此刻發言的全是字體加亮、ID後有黃金V字标識符的聖廷蟲賬號。

主持蟲中,年輕的那只亞雌說出了其他觀衆的心聲:

“我們都能看到,剛才祝禱儀式精神力具現化後凝出的‘域界’顏色有變化。”

“請問這是非常罕有的現象嗎?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年長的那只低咳着,緊張地擦着自己原本的眼鏡,幾次反複擦拭,才重新戴了回去:

“儀式剛開始時,我們解釋過将軍們的‘下跪’現象。”

“當時我的判斷和網蟲們差不多,都認為那是殿下精神力比一般雄蟲更為特殊。”

“對于這個猜測,目前聖廷沒有回應,也無解釋。”

“不過在幾分鐘前,我收到了聖廷那邊發來的訊息,希望由我來為大家公布一件事。”

“沒錯,你們都猜到了。聖子阿爾托利殿下的精神力最新測試結果出來了。”

“聖言、聖愈、聖祭三項。按通用測試标準,偏差值分別為91.5、94、88.5。”

全場愕然!

光看今天這短短三十分鐘的儀式,就知道聖子殿下的能力不會太差。

但這個數……

【太離譜了吧。簡直像假的一樣。】

一條實時評論在短短十幾秒內得到了近億萬的點贊量。

偏差值,是在全帝國所有雄子範圍內,用來衡量每只雄蟲精神力水平總量及單項能力的方法。

它是一個統計數值,用來表示每只雄蟲與所有雄蟲平均水平的偏差程度。

最大值是100,最小是25。

60就已經是可以進入聖廷總部的水平。70以上則是主教的基本要求,這表示他的精神力水平在前0.62%中。

90非常罕見的,罕見到上次這字出現還是教宗年輕時。

它意味着阿爾托利三項能力,每項都在全帝國所有登記在冊的雄子中的TOP5。

【牛,逆襲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不是,殿下才多大啊?他剛剛成年,還沒一次覺醒呢吧!這麽厲害,那一次覺醒後不就可以直接當教宗了?】

【知道聖廷着急挽回在民間的形象和聲望。但這一招棋也太臭了吧!你覺得弄個什麽絕世天才我們就一秒全變誠實信徒?】

主持蟲同步讀到這些評論,他心中也有相同疑問,但他是職業蟲,只能管理好表情,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按照後臺發來的信息解釋。

“對于聖廷的聲明,大家可以自由選擇信不信。我們現在來解釋剛才祝禱儀式域界變色的原因。”

“先說結論,這種操作非常難,難道理論上幾乎不可能實現。同時也非常危險。”

“請聖廷學徒們千萬不要因為好奇心就去嘗試。一個操作不當,精神域會遭遇重創。”

“………”

祝禱儀式的第一部分已經結束。

主持間內,主持蟲侃侃而談,和現場助手以及線上觀衆們交流着剛才的儀式細節。

那邊大屏幕內,鏡頭正密切關注着聖廷大廳的狀況。

主教們最先撤離。

随後學徒們退至兩邊站立。

一排排深紅色木椅在工作蟲按下操作按鈕後,從裂開的大理石地板下鑽出。

軍雌們列隊等在一旁,待地板恢複原狀後,按序一只只走向長椅,腰背挺直地坐下。

西恩·薩洛提斯暫時消失在鏡頭裏。官方解說,少将閣下已移步去旁邊側廳做下一個流程的準備。

“半小時後,我們将為大家繼續同步直播祝禱儀式。”

“今天內容還剩下最重要的一項,沒錯,即是我們大家都很期待的重頭戲——光複禮。”

“光複禮是聖廷的經典儀式,擁有非常古老的歷史。據傳起源是宇宙主宰化身為上古雄蟲,行走各個星球時,見到飽受凡俗痛苦的雌蟲,為救贖他們,而自願割舍自己的一部分血肉,讓雌蟲進食,以讓他們完成生物進化,擺脫原始蒙昧的痛苦。”

“後來幾經演化,在上一個文明紀元,演變為雌蟲們向上古雄蟲祭祀、祈禱,以求庇佑的儀式。”

“在這一天,每個部落會選出最優秀的雌蟲戰士們,精心打扮、塗抹油彩,将他們獻給上古雄蟲,用來償還宇宙主宰分割血肉之恩。”

“如果上古雄蟲感到滿意,會賜予雌蟲煥然一新的精神域和具有強大力量的肉-體,讓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為部落帶來勝利與和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畫面還不見變化,觀衆們等得已有些不耐。

【還有多久啊?】

【困了,好想睡午覺】

【前面的再堅持一下!!!不然你睡起來屁都看不到】

【說是直播,但我看鏡頭一直對着什麽也沒有的地方拍?】

【別着急,剛找出了上次的光複禮視頻溫習了一下。直播開始就會換的】

【嗯,會換的。會對着一扇門使勁拍。幾個小時都是這扇門。(偷笑)】

【啥意思,我知道光複禮挺私密的,但就那樣一直對着門拍??這是什麽愚蟲節玩笑???】

【你是不懂私密這個詞的意思嗎?不懂就回去翻字典!】

【不能好好說話嗎?光複禮是私密,但也有半公開直播的歷史啊。】

【半公開是指上次教宗和林德元帥的吧。那能理解啦,那次分級是D,就一點點摸臉親手的操作,小蟲崽都能看!】

【唔……就剩十分鐘了,也沒見有蟲過來開門。所以,今天的分級估計最少也是C吧。】

【不止不止。只是親親抱抱,我覺得半公開也OK!沒看剛才殿下都親過少将了嘛。】

【大膽猜一下有B。】

【壓一千星幣,肯定是A。】

【A??…怎麽說這麽多攝像頭盯着呢,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還是能聽得到。】

【不可能!少将那種古板守規矩的性格,做不出這麽奔放的事。給全帝國的蟲聽他叫chuang。啊想想就要社死(捂臉)】

【少将和聖子可是有婚約的 ,感情那麽好,也許……會把持不住呢?(笑)】

【把持不住最好!那我們可以現場聽瑟瑟了。(笑)】

【你們這群饑渴雌!!!】

彈幕一條條刷過,距離開始時間越來越近。

直播間時間跳到1155。

畫面終于動了!

鏡頭跟着調轉,迎上有蟲過來的方向。

是西恩·薩洛提斯。

他脫去了厚重嚴實的長披風和黑軍裝,就連軍靴也沒穿。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上古祭祀服。

上身是一件露出精實腰腹的短披風淺亞麻色上衣,只能蓋到大臂的位置。披風繡着複雜的刺繡,顏色以黑金為主,間或帶着深綠色的點綴。

下身是一件長度到膝蓋的短裙,和上衣相同的紋飾風格,同樣有黑金兩色裝飾。

他光着腳,一側腳踝帶着黃金綴綠寶石的圓環。另一只則扣在他左臂上。

最引蟲矚目的飾品是他胸前懸垂的、由多排珠串組合而成的大型半圓項鏈。

項鏈由多個層疊的鏈條組成,兩端用近似半圓形的鷹隼頭裝飾物固定。

最上層是較細的項鏈,由多種材質的異形珠子和裝飾物組成,包括綠松石、紅玉髓、紫水晶、黑曜石、青金石,以及白銀、珍珠和瑪瑙。

中間層是尺寸最寬的黃金鏈環,由一排排的淚滴狀黃金組成排列。

最下層則是由不規則綠松石和尖銳金屬構成的流蘇狀裝飾,随着雌蟲的步伐,隔着薄薄一層披風,回落敲打在雌蟲厚實飽滿的赤裸胸肌上。

【我靠!聖廷這次下血本了啊!!!除了魯福奧斯之冠,還把這件至寶端出來了!!!】

【我看着都心驚肉跳,這要磕了碰了損失多是億星幣?】

【那是錢能買來的嗎???這可是恩涅斯一世戴的最久的項鏈啊。沒有兩千年也有一千年了吧!】

【一條項鏈能買隔壁半個公國。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對聖廷來說九牛一毛了。我等着看還能瞅見什麽寶貝。】

在彈幕開始讨論聖廷珍藏品的時候,西恩·薩洛提斯已經穿過百只靜坐長椅的軍雌,來到了大廳最前方一道小門前。

“西恩·薩洛提斯請求觑見。”

黑發雌蟲幹脆利落單膝跪地,同樣深深垂頭。

這次沒蟲在彈幕裏大聲驚呼,因為現在這會,已經和剛才的儀式氛圍全然不同。

整個祝禱大廳都打扮成了上一紀元的祭祀現場樣。牆壁上燃燒着火把,天花板懸垂下厚重的織布挂毯,上面畫着重墨濃彩的詭異圖案。

最前方的那只雌蟲,不再是戰功赫赫的帝國将軍,而是獻給上古雄蟲的祭品。

除了噼啪作響的火苗聲外,整個大廳十分空曠寂靜,像個巨大墳場。

如此情況下,當那聲十分輕微的推門聲響起時,在場百來只蟲,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一個神秘而高貴的身影,從門口優雅踱出。

他身着一襲米白色單肩長袍,輕盈的布料沿着肩部流暢垂落,形成優雅的褶皺,随着他的每一次邁步,輕輕撫過大理石地磚。

他以一種優雅而性感的姿态站立,裸露在外的那只手臂提着一盞油燈。手臂纖細筆直,蜿蜒着優美的曲線,延伸至精致的鎖骨和修長的脖頸線。

在那裏,一頭宛如月光下清泉般的銀發被巧妙地盤成發髻,由黃金發簪固定在腦後。幾縷碎發自然地垂落在頸側,又被雄蟲略顯不耐地撥到耳後。

當他動作時,戴在耳上的黃金長環随之輕輕搖曳,與他銀發間細密的黃金鏈條相映成趣,閃爍着仿佛不屬塵世的光芒。

這是……

落入凡間的精靈嗎?

不,這是宇宙主宰的化身——

是純粹能量凝聚而成的上古雄子。

幾乎同時,現場響起一片抽氣聲。

而當他們貪婪地想再多看一眼時,來者已牽起半跪在地雌蟲的手,快步走進了那扇門。

咯吱一聲,厚實的雕花門被侍從從外閉合。

只留下一股淡淡幽香,像月光下飄零而下的雪花,冰冰涼涼,似有若無,卻已侵入靈魂,再也無法忘記。

至此,光複禮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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