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天
第一天
許雲雲今天第一天上班。受公司派遣，暫代公司裏一名女藝人的生活助理。
那位女藝人就是喬若凡。
她也是今天第一天知道，原來喬若凡是星慈經紀公司旗下的藝人。
她剛入職的星慈經紀，是業內響當當的名牌公司，手下衆星荟萃，随便哪個都是影視圈的大咖，公司很早就布局海外，一些有名的海外明星想來C國發展，經紀約也都歸星慈。背靠雄厚資方，星慈近年來把一部分業務轉到了網絡MCN——這無疑是個正确的決定，使它在如今的影視寒冬裏，成了幾乎唯一一家還在盈利的經紀公司。
喬若凡的格調跟高大上的星慈經紀一點都不搭，難免讓許雲雲驚訝。
喬若凡出道迄今十四年，身上最大的光環還是十幾年前的4D組合，現在說是歌手，但真正讓她在圈內立足的，是一檔名叫《決戰星期六》的綜藝，她是其中的常駐女MC。她在這檔節目裏給留給觀衆們的印象，如果要用一個詞總結，大概是——不太聰明的諧星。
沒想到自己跟的是她……許雲雲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期待，忍不住像洩了氣的皮球。
她按照指示八點半等在小區門口，不久，一輛黑色豪華MPV緩緩停靠在她前方不遠處。許雲雲對過車牌號，上了車。
司機提前捎上她，接着再去接喬若凡。
何等舒服的通勤路！看來話不能說太早，就因為這麽一點小甜頭，許雲雲又對這份工作有所改觀。
在去接喬若凡的路上，許雲雲争分奪秒，惡補有關4D組合的知識，手指在手機百科裏對該組合長達八頁的介紹上差點劃出了火星子。
不怪許雲雲，她今年剛滿20歲，2010年喬若凡所在的4D組合橫空出世的時候，她才6歲。所以只聽說，沒追過。
4D誕生于《我造星途》，這檔節目當年是男女混選，一共推出了一個男團，一個女團，一起出道的男團早已糊穿地心，4D卻一直屹立不倒，一度勇奪Bulletboard藝人積分榜第一，在當時是前所未有的高度，2015年解散後，至今仍在前列。
4D的全部成員均來自中國，不過選秀結束後即送到韓國訓練，客觀上是韓國成熟的造星工業的産物。也因此，中韓之間至今仍會因為4D的歸屬問題時不時展開罵戰。
那個團體概念還不發達的時代，4D已經相當超前，全名FOUR D，D代表diamond，每位成員都有自己的代表寶石；D還代表着dimension，4D即四維，代表着組合與粉絲之間，在三維空間之外超越時間的陪伴。
許雲雲緊接着看到了4D成員的介紹，首次将這些圈內鑲着金邊的名字和4D聯系到了一起：
選秀出道第一名：王子黛，藝名Dia——名字已經說明了一切，閃亮而璀璨的鑽石，面面俱到的發光體。她同時是組合隊長，門面擔當、全能ace，組合解散後以演員出道同樣大殺四方，國內國外的重量級大獎拿了個手軟，巨巨巨巨巨巨星。
第二名：朱瑾菲，藝名Sapphire，純淨的藍寶石，擁有海妖塞壬一般迷人嗓音的主唱大人。如今是亞洲歌壇當之無愧的天後，亞洲實體銷量保持者，音源榜單橫掃者，本人也在Bulletboard藝人榜上名列前茅，擁有極其強大，橫跨老中青三代的粉絲群體，超超超超超大腕兒。
第三名：阮淩，藝名Jade，溫潤的東方玉石，是四位成員中年齡最小的，按照韓國習慣，這就是定位本身——忙內。她是無數組合粉絲心中的白月光，不争不搶，氣質脫俗，在組合活動結束之後，也嘗試觸電，可惜在留下一部經典作品後，早早嫁人，就此息影。目前活躍在社交媒體，早已是千萬粉絲體量的頭部網紅。
第四名，喬若凡，藝名Ruby，溫暖的紅寶石，隊內的說唱擔當，在組合期間就展現出了出色的藝能感……
她眼睛剛掃到這裏，沒能看完。
MPV緩緩停下，到了市中心某豪宅的地下停車場，他們本次的目的地。喬若凡本人拉開門，一屁股坐上車。
車門被從外打開的一瞬間，許雲雲手機都要吓得飛出去，可惡啊！早知道就從下往上看了！
她忐忑地從副駕上轉過頭，準備跟新老板打個招呼。
喬若凡穿着一身休閑裝，戴着墨鏡和口罩，正在講電話，許雲雲剛要說話，喬若凡反應極快，“啪”地一聲拉下後座的隐私簾。許雲雲待機的笑容僵在臉上。
MPV重新發動，後座傳來嗡嗡的說話聲，一點都聽不清楚，司機向一旁的許雲雲笑了笑，表示安慰，好像這樣的事情她應該從此以後逐漸習慣起來似的。
許雲雲仍沒能繼續看4D的百科，昨天拉她進去的工作群裏，微信名叫“曉薇”、看不出任何頭銜的前輩往群裏扔了一張喬若凡今天的日程表，然後敲了敲她。
*
喬若凡今天主要的日程是為預定下下周四播出的《挑戰星期六》補拍鏡頭。
去往電視臺大樓這一路，她的電話就沒斷過。
最後一個電話會議結束，喬若凡摁亮手機屏幕，看了看時間。
今天是她面試完《我造星途》的翌日，通知她等消息的第一天。她還有一點時間，想了想，撥通了“曉薇”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
“準備去立星的路上。”
“不是吧，大姐？”電話那端，寧曉薇的聲音超級誇張，“我以為我昨天都已經給你說服了——你不許去！慣的他們呢！現在馬上掉頭來星慈，姐手上大把熱門網綜給你挑，犯得着去他們要關門的那兒受氣去？”
喬若凡先是沒吭聲，接着嘿嘿一笑。
寧曉薇，喬若凡從小玩到大的鐵姐們兒，現任星慈經紀CEO，公司裏叫Vivian。喬若凡目前名義上沒有經紀人，私底下，她已經擁有了最好的。
她是昨天收到《挑戰星期六》節目組的通知去補拍鏡頭的。
當時她人在美容院，聞言一呆：“哪一期啊？”
“……10月21號要播的那期，剪輯老師那邊差一些素材，需要麻煩喬老師來補拍幾個鏡頭。”
喬若凡眉頭一皺，道：“稍等一下啊，我這裏進來個電話。”
下一秒，她果斷掐斷電話，飛速打給另一個她手裏可靠的同節目組的人脈，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果不其然，《挑戰星期六》又要改劇本。說是有一個巨星答應下期出演，為了給下一期他的到來留下懸念，本來在那期裏以壓倒性優勢獲勝的喬若凡的劇情線要被砍掉大半。
“若凡姐，他們就是看你好說話，你可千萬別答應。”
“好，我知道了。”
迅速收線，她再打回去。
“不好意思啊，剛才按錯了，不小心給你這邊挂了。”第一句話是道歉。
那邊有事相求，也很客氣：“沒事沒事，喬老師明天上午十點過來吧？剩下人都等喬老師開機。”
“剩下人？”喬若凡裝傻，“龍哥，彬哥他們明天不是還要錄另一檔節目嗎？也有空啊？”
“不不，他們不來，我們都等着喬老師。”
“抱歉，我來不了。”
“……喬老師別為難我了，我也就是個助理導演，幫忙傳話的，您要真來不了，要不跟陳導說下，咱們改約個時間？”
……
寧曉薇聽見喬若凡的笑聲，心裏微微踏實了一點。她剛剛的話半開玩笑，其中一半是真——她真懷疑喬若凡頂不住節目組的壓力妥協了……
可是拜托！她可是喬若凡！
聽見她嘿嘿一笑，想必是想到了對策。
喬若凡換了個話題，：“你知道那個我要讓路的巨星是誰嗎？”
寧曉薇很給面子：“誰？”
“簡誠！我有內幕消息！”
“簡誠？？”寧曉薇先是吃驚，接着扼腕，“可惡！星慈還沒把他拿下！”
“他最近回國了？”
“那聽這情況應該是了。”
喬若凡早知道寧曉薇對簡誠眼饞的緊。
如果說星慈掌握着國內影視圈的半壁江山，那剩下沒攻克的半壁，就是簡誠。
簡誠何止是國內影視的半壁江山，他整個就是華人影星的世紀大冰山！
說來甚是奇妙，他當年也參加了《我造星途》的選秀，結果慘遭落選，遠走他鄉，在東方墜機的太陽卻在西方冉冉升起，同樣出道十四年，如今三十五歲的他代表作無數，是華人影星在西方最受認可的一張名片。
對于喬若凡來說，簡誠，等于，女版王子黛。她只敢仰望，敬而遠之，偶爾想回憶下選秀時對他的印象，大腦竟然一片空白。
喬若凡和寧曉薇越聊越歡。
“他那種級別的現在也要參加綜藝了？缺這點曝光？”
喬若凡刻薄起來絲毫不輸：“而且是我們這檔節目。”
“哈哈哈，他給我感覺挺老派，是不是回國被人忽悠了？還以為《挑戰星期六》是啥王牌節目呢，總不能讓他上網綜吧！”
如果此時不是電波阻隔，她們兩人一定早就笑作一團。
“所以我說！他缺一個經紀人，一個好的經紀公司，like星慈！”笑完了，寧曉薇又忍不住做起夢來，“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哪家公司，好像沒有聽到過消息，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就帶着人挖角去？”
“非常支持！”
“現在星慈下面已經有了王子黛，如果再來一個簡誠……咱們公司的股價要翻番了！喬若凡！”
喬若凡跟着眼前一亮，馬上又想到，兩個王子黛……理智了一點。
說起王子黛。
“對了，上次問你來着，王子黛要參加《我造星途》嗎？”
那邊沉默了一下，熟悉的說辭：“稍等，我有個電話進來——”
“喂！”喬若凡明知這招，她不久前還用過。她猜寧曉薇絕對是忘記了。
果然。
“……你等我一會，我現在也去找我的內線問問！”
兩人收線，時間掐的正好，MPV來到立星大廈，廣訊衛視總部。
*
車停穩的同時，許雲雲的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若凡姐，咱們現在下去嗎？”
喬若凡已經自行打開門。
許雲雲：“……”
她真瑟瑟發抖了。
許雲雲忙跟着從車上下來，她發現自己跟喬若凡差不多高，大概1米67的樣子——許雲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高有點冒昧了。喬若凡眼睛藏在墨鏡後面，目光朝她掃來，她心中緊跟着一涼，感覺自己像慈禧太後身邊的小宮女似的。
“你叫雲雲，是吧？”
許雲雲可憐巴巴地點頭。
喬若凡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一會跟着我就行。”
她說着朝電梯走去，許雲雲背了個帆布袋，慢了一點，喬若凡等她進來後，行雲流水地按下關門鍵和樓層——就因為這個微不足道的動作，許雲雲又在心裏給自己扣了十分。
節目組在四樓，執行導演陳濤指揮着人搬東西，即将出外景。
喬若凡頭戴墨鏡口罩，把臉一擋，只看見她身形飒爽，走路帶風，誰看到都要說一句，女明星駕到！
“若凡，等你好久了。”陳濤認出她來，馬上擺手催促，“時間緊，咱們都盡快，趕緊去換衣服！”
“陳導，我昨天微信跟您說了，我今天實在沒法兒拍。”喬若凡聲音溫溫柔柔。
“什麽情況？”
“但凡您昨天再早通知一聲也不至于……我怕您不信，今天只好親自來了。您一定要拍的話，成片出來，節目和我都得上熱搜了。”喬若凡說着，撸下口罩，墨鏡朝頭頂一掀，露出下面的臉。
在那張臉的中間，熟悉的小巧的鼻子中央平底起高樓，稍微有些泛紅，明顯剛剛填充過的痕跡。
“您助理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做鼻子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