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說着太女身邊另外兩個宮侍上前，取下蕭箐身上的所有累贅，太女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挂到蕭箐身上，摸了摸蕭箐的腦袋，故作輕松道：“去吧。”
蕭箐瞬間就淚目了，她可以肯定，是原身殘留的情緒在作祟，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好似要将蕭檀的身影全部裝入腦中。
太女派人為蕭箐換上小內侍衣飾，又安排四名暗衛護送，兩男兩女，俱是高手。
剛行至崇明門，皇宮最高建築玲珑塔突然火光沖天。
蕭箐一擡頭，就看到玲珑塔最高處，映出一個人影。
周圍突然嘈嘈雜雜，恐慌起來，所有人都駐足觀望。
“快看，是觀星臺，觀星臺起火了！”
“是太仆大人，太仆大人還在玲珑塔上！”
“怎麽會起火？快去救太仆大人啊！”
……
蕭箐訝然，這什麽情況？
有人沖着玲珑塔喊道：“太仆大人，快些下來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老太仆笑了笑，聲音直透雲霄，道：“老朽自诩星宿大家，上知天文下至地理，點星望月，預知未來，卻無法令吾皇迷途知返、懸崖勒馬，還間接害了其他無辜之人，老朽愧對天地，今日只有一死，才能贖掉滿身罪孽！”
說罷，還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直接從塔上跳了下去。
蕭箐驚得張大了嘴，甚至能塞進去倆雞蛋，半天緩不過神來，這特麽不對啊，怎麽說跳就跳？連給人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一般不都是“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你們不要勸，勸了也沒用，我一定要跳！”吧啦吧啦一大堆廢話，然後一個小時過去了……這什麽太仆的對自己可真夠狠的，太特麽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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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一個穿着藍色道士袍的小道士絕望吶喊，往太仆落地的方向疾奔而去，然而等待他的是老太仆如泥漿一樣的碎裂軀體，鮮血滿地，不成人樣。
小道士無助地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嘴中不停地念叨：“師祖……師祖……您說了在原地等我的，您不要阿洗了麽……”
“聒噪！”一個聲音突然從屍體上傳來。
蕭箐瞪大了眼，就見原本面目全非的屍體上突然坐起個人影。
小道士壓根什麽都沒聽到，哭得傷心欲絕。
那人影與地上屍體的着裝一般無二，用腳後跟想都知道是方才跳玲珑塔身亡的太仆大人的鬼魂了。
蕭箐汗毛都豎起來了，自那日宮殿倒塌後，那個揭瓦鬼消失，她再也沒見過其他鬼了，還以為自己恢複正常了，誰想，好特麽的，大白天見鬼，還是親眼看着人死變鬼的。本來她還想瞅瞅熱鬧，嬷嬷拉了她兩下都沒理會，踮着腳的往那處瞧，這會兒看到鬼影子出來，尤其還是死時的慘樣，蕭箐整個人都虛了，腿軟腳軟，倚着嬷嬷的軀體就要往下滑。
嬷嬷驚惶失措，一把撈住蕭箐的身體，急得腦門都出汗了，連叫殿下。蕭箐想說，我活着呢，死不了，不用這般叫魂的叫，但她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頭的小道士還在哭，太仆大人忽然以他那面目全非的臉看了過來。那張臉血肉模糊，吓死個人，蕭箐猛吸一口涼氣。
太仆大人突然瞬移到蕭箐跟前，上下打量了蕭箐一番，試探道：“小丫頭，你看得見老夫？”
還小丫頭，你特麽叫勞資祖宗，勞資也看不見你好麽。蕭箐扯着嬷嬷袖口，讓嬷嬷趕緊帶她離開。
只要跟鬼沾上，鐵定沒啥好事，離得越遠越好。
然後轟隆一聲，正南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太仆臉色一變，忽道：“永寧門破了！”
永寧門？是說皇宮的正南門嗎？剛那巨響分明是炮火的聲音，想來是什麽起義軍打進皇宮了。蕭箐瑟瑟發抖，她怎就這般倒黴，好容易穿成個公主，富貴沒享上半天，先被親爹賜了鸩酒，好容易被阿姐秘密送逃，又遇到起義軍攻破皇城。
聽說那些起義軍都是泥腿子，窮兇極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會兒宮人都亂作一團，逃都不知道往哪逃，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驚惶一片，四名暗衛盡力護住蕭箐不被人群沖散，但實在人太多，只能順着人流挪動。
“你這樣走不出去的。”老太仆捋着他那長至膝蓋、沾着血跡的胡須慢悠悠說道。
蕭箐就覺得更驚悚了，那場景怎麽說呢？無數人從老太仆的鬼魂上穿過，老太仆的鬼魂散了聚，聚起來又散，偏他還是血跡模糊的瘆人臉，一副淡定的高人模樣，膽子小的早就吓死了好麽。雖然她很想知道怎麽才能出去，可方才才裝作看不見他，這會兒突然又能看到，是不是太打臉了？蕭箐臉皮沒那麽厚，猛拽嬷嬷袖子，示意趕緊走。
“唉，小丫頭，你聽老夫的，不然今日你必命喪當場！”
蕭箐頓覺悲憤，她從現代死到古代，古代醒來後，也一直在死亡邊緣徘徊，她是不是與死這個事拜了把子，過不去了是吧？想到此，心中的恐懼竟去了八分，直起腰來，對着老太仆的鬼魂道：“那您說怎麽着才能不死？”
蕭箐對着空氣一本正經說話，把嬷嬷吓了一大跳，趕緊摸她額頭，心中暗自奇怪：不燒啊，怎麽青天白日就說胡話了呢？
蕭箐拂開嬷嬷的手，氣沖沖地望着老太仆的鬼魂。
老太仆笑道：“小丫頭氣性倒大，老夫既與你說了，那自是山人有妙計，只要聽老夫的，必保你毫發無損。”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有什麽要求？”蕭箐一副看透老太仆的眼神。
“要求也談不上，只是你出逃時，順便将我那不成器的徒孫也一并帶上。”老太仆憂心忡忡，他舍生取義倒是爽了，原本命數就這幾日，也沒啥遺憾，就是沒想到起義軍突然攻破皇城，原本他留了書信與阿洗，安排了他的去路。看這情況，那臭小子也看不到了。
這會他成了鬼魂，無法與阿洗交流，這小丫頭頭頂祥雲，渾身被一股大氣運籠罩，是得天獨厚之人，雖然他看不透她的路數，但能有這樣氣運的人，以後必然不是泛泛之輩，阿洗能與其結交，或許也能得個什麽大造化，有望上那上清境，與他再續師門祖孫之緣。所以他才叫住那丫頭，今日施以援手，助她脫困，結個善緣。
徒孫？蕭箐偏首，看了一眼跪在屍體旁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小道士，又看了看老太仆，眼神特嫌棄道：“就是他？”
老太仆點頭微笑：“是也是也！”
“老夫家徒孫，從小就長得好，乖巧懂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今年剛滿十六，還未曾婚配——”
“停停停！”蕭箐趕緊打斷老太仆，知道的是他托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拉郎配呢。
“你去把那道士拎過來。”蕭箐吩咐其中之一的暗衛。
暗衛覺得驚悚極了，以他們的身手竟也發覺不了，究竟是何人與四公主說話，雖然來之前，他們就已經曉得伺候的主子曾經癡傻過，之前還沒覺得怎麽樣，這會兒見識到了，一個個就覺得瘆得慌，怪吓人的。但他們四個是太女的心腹手下，受過太女的大恩，奉其命保護公主，四公主便是這般神經兮兮模樣，又有什麽關系？
暗衛秋緒抱拳應聲，一個縱身飛掠過去，将那哭得眼都腫了的小道士拎了過來。
小道士掙紮不已：“你們是誰？要幹什麽！”
“殺人越貨怕不怕？”蕭箐看着唇紅齒白的小道士竟起了逗弄之心。
“此乃皇宮，由不得你放肆！”小道士色厲內荏道。
蕭箐白了他一眼，“皇宮又怎樣，起義軍一來，很快就是人間地獄了。”
“老夫徒孫膽子小，丫頭你可不能吓唬他。”老太仆一旁幹着急。
“我這算哪門子吓唬，趕明兒你家徒孫要是也能看到鬼，您這尊容一出現，保準你家徒孫下去陪您！”蕭箐心有餘悸，還特麽擔心你家徒孫害不害怕，勞資直面你這般容貌也是很需要勇氣的好麽。
小道士驚惶：“你在與誰說話？”
“反正不是與你說。”蕭箐轉頭看向老太仆，“人已經帶來了，後面要怎麽做看你的了。”
此時，起義軍已經快殺到跟前了，再不走就真的要死在這了。
“莫慌莫慌，丫頭你帶人跟上。”老太仆一股青煙往前飄去。
“老頭你慢點，別走那麽快!”蕭箐在後頭吼。
嬷嬷與暗衛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阻止蕭箐。蕭箐一回頭，就看到幾人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喝道：“都愣着幹什麽？不想死就趕緊随我來！”
這時，一波起義人馬趕到，看到蕭箐一行人，有眼力好的發現其中幾人練家子，且有意無意護着一個小宦官，頓覺大魚來了，這肯定是什麽貴族喬裝的，皇帝太女什麽的他們這些小喽啰就別想了，抓住眼前這個才是最實在的軍功。
“兄弟們，給我沖！封侯拜相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