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訓練結束的時候, 夜色已經很濃了。許澤、李禾風和吳川這三人順路,已經先行離開。林嶼謙收完最後一個球的時候,整個羽毛球館裏只剩下了他和談夏。
從器材室門口擡頭往談夏所在的地方看過去, 談夏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嶼謙在遠處看着談夏笑了一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怕吵醒她,林嶼謙坐下來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他就那樣, 學着談夏的樣子, 趴在了桌子上, 安安靜靜地看着睡着的談夏。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看了一眼牆壁上挂着的時間, 該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就太晚了一些。
于是, 林嶼謙拿着桌上已經蓋上了的筆戳了戳談夏的手臂。
“起床啦, 談夏。”
聲音很輕很輕。
“不要。”談夏睡眼朦胧地丢下這麽一句話。
“嗯?”林嶼謙說。
後來,林嶼謙軟磨硬泡了好一會,才把談夏從睡夢中給牽起來。倒是談夏起來的時候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一副睡醒了的樣子。
“我醒了,走吧。”
剛走出學校, 談夏就把自己今天中午在陳老師那拿到的作文比賽邀請函放到了林嶼謙的面前, 說:“還沒和你說, 到時候比賽我們一起去江廈。你去比羽毛球, 我去比作文。”
“喲。”林嶼謙接過了談夏手裏的邀請函, “什麽時候寫作文這麽厲害了?哪天給我拜讀拜讀你的作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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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吧。”談夏接回林嶼謙遞回來的邀請函, “要是我這次獲獎了, 就給你看。”
“一定可以的。”林嶼謙說, “我們談夏肯定能獲得作文比賽的特等獎的。”
“比賽準備的怎麽樣了?”談夏收起了邀請函。
“還行吧。”林嶼謙說, “你這作文比賽是什麽時候的?”
“放心。”談夏說,“我都看過比賽時間安排了,和你的賽程不沖突。”
“好。”林嶼謙點了點頭。
“不過,今晚我還得和禾禾一起搶票,看看有沒有賽前的機票或者高鐵票。”
“啊?”林嶼謙說,“你們這個比賽學校不派車去嗎?”
“對啊。”談夏低下頭嘆了口氣,“今天陳老師們和年級組申請派車,年級組沒有批。”
“這樣啊。”林嶼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自己去就自己去,沒什麽大事,到時候我和禾禾商量一下具體怎麽辦。我們還要訂酒店什麽的,事情不少。”
“就你們倆?”
“嗯。”談夏點了點頭,“因為這個比賽是在高三期間,而且又在外地,所以年級組就只安排了收到邀請函的同學去參賽,也就是我和李禾風。就沒有像其他年級一樣組織報名參賽了。”
“行,了解了。”林嶼謙說,“你會解說嗎?”
“什麽?”
林嶼謙解釋說:“就是比賽的解說,當解說員。我們比賽缺解說,要求是要作文寫得好的,做過主持人的。所以……”
談夏清楚林嶼謙會要說什麽了,但她還是明知故問地說:“所以……?”
“想邀請你做我的解說員。你?願意嗎?”林嶼謙用着一副試探的語氣,“要是你願意的話,你就說……”
說着,兩人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要是我願意的話,我就和你說晚安。”
林嶼謙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談夏輕輕地在他的耳邊說了句:
“晚安。”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走廊上放置了多餘的課桌椅,教室外的課桌椅上,堆放着和考試有關的各種書本與複習資料。
考完那天下午放學前,陳老師到教室來找了趟談夏和林嶼謙。
陳老師說:“剛剛好,你們正好和羽毛球比賽的解說任務合并,你們就跟着羽毛球隊的車一起去江廈。住宿什麽的也是羽毛球隊那邊安排。好好準備,加油。”
“嗯嗯。”李禾風和談夏點了點頭。
-
放假的第一天就出發了。
從長宜到江廈,坐高鐵大約需要六個小時。選座位時,學校的老師把四個人的座位是選在一起的,後來因為席位的問題,購票的系統做了自行調整,所以兩組人的座位隔得比較遠。
談夏的座位靠窗,李禾風在她旁邊,也就是這排座位的中間座位。
列車開動之後沒多久,和李禾風聊了一會天,談夏打算補一會覺。昨晚上睡得不是很好,這會子的她感覺有點昏昏沉沉的。
談夏戴上了耳機,打算聽歌。剛放完一首歌還沒入睡,電話就打了進來,切斷了下一首歌。
談夏睜眼,拿起手機一看。
是林嶼謙打來的電話。
要不是睡意還不是那麽的重,不然的話,談夏必然會是要挂斷的。
“幹嘛?”
“問你在幹嘛。”
“沒幹嘛。”談夏說,“你倒是打斷我聽歌了。”
“對了。”林嶼謙說,“那個數學筆記本你幫我帶了沒有?帶了的話,我現在就到你那裏去拿。”
數學……筆記本……
聽到這幾個字,談夏沉默了。
昨晚上給他講完題目,本來是要把數學筆記本放進包裏,今天一起給帶走的。只是昨晚上放本子的時候,談江南和何霞突然把談夏給叫出去了,說是臨時接到了個急診,讓她在家好好照顧自己。
難道是那時候回了房間之後給忘了?
談夏閉上了眼睛,“啧”了一句,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真的忘了。
“對不起啊……”談夏說,“我昨晚……忘記放進我書包裏了。”
談夏說完就在心裏做着預設,想象一會林嶼謙會說些什麽。
只聽見對面傳來一句:“沒事。”
“啊?”
“早知道就再提醒你一下了,我忘了。”
“回去之後一定給你。”
“好。”
談夏打了個哈欠,“你在幹嘛?”
言外之意是我想睡覺了,請挂電話。
“打算待會打兩把游戲。”
“那你去吧。”談夏說,“我要睡覺了。”
“那我給你唱安眠曲。”
“你唱安眠曲給我?”
“不然還有誰?”
“那我聽聽。”
“那我唱了啊。”
“唱吧。”
開始前,林嶼謙還特意清了清嗓子,電話另一頭的談夏被他那副“假正經”的樣子給都笑了。
電話那頭大概停頓了十秒,那十秒裏,談夏還以為是高鐵上的信號不是很好。
等她确認好了信號是滿格把手機重新貼回耳旁之後,對面的林嶼謙緩緩開口:
“Here I am way to you(我在你身旁一起走),
“I hope that someday you will realize(希望有一天你會明白),
“That I can see forever in your eyes(我可以在你的眼睛裏看到永恒),
“And I'm wishing my dream wille true(我希望我的夢想能夠成真),
“I am lost without you(沒有你使我迷失自己),
“You are my everything(你是我的一切)。”
用談夏的話來說,這首歌的原曲帶有極強的宿命感。但不知為何,今天從林嶼謙那唱出來,有種莫名的溫柔。
像是一個重新加工過和改編完成的版本一樣。
那句“You are my everything”唱完之後,隔了約莫十秒,談夏才緩緩開口。
“好聽。”
“要困了?”林嶼謙問。
談夏“嗯”了句。
“那我打游戲去了。”
“好。”
談夏閉眼睡覺前,看了眼正在打排位的李禾風。
高鐵上的網絡是真的不好。
李禾風的游戲界面已經卡成“PPT”了。
林嶼謙要是要打游戲的話,會掉星的。
談夏戴上耳機,随便點了一首歌,看向了窗外。窗外的一切,正在以每小時“300KM”的速度向後倒退。
困意是在五分鐘之後襲來的……
再次睜眼的時候,列車已經停靠在了江廈北站。
窗外的天已經暗了下來。
他們要在下一站“江廈站”下車。
江廈站在離市中心較近一點的地方,去入住的酒店會方便一點。
這一站下車的人很多,車廂裏幾乎空了下來。談夏剛醒來,還有些許睡眼惺忪。她打了個哈欠,看向了一旁的李禾風。
李禾風也睡着了。
正準備拿起手機看時間,談夏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沒電了。距離到達江廈站還有一會,能充多少電,就充多少點。
列車重新起步加速。
怕吵醒一旁的李禾風,談夏輕手輕腳地從包裏拿出了書,打算從小說裏消磨掉剩下的時間。
談夏這次帶的書,是岩井俊二的那本《情書》。
剛翻開到書簽頁,一道陰影就從上方落了下來,落在了書頁上。談夏擡起頭,就看見了林嶼謙正搭在前面的座位上。
“睡醒了?”林嶼謙用氣聲小聲地說道。
談夏點了點頭,她同樣用着氣聲回應道:“餓了。”
“猜到了。”林嶼謙說完就從身後拿出了一小盒水果味的果凍,“先墊墊肚子?”
談夏接過果凍盒子,“剛剛睡覺的時候做夢了。”
打開果凍盒子,談夏從裏面拿出了一袋果凍。
林嶼謙問:“夢到什麽了?”
談夏遞了袋果凍給林嶼謙,“夢到了這個果凍。”
林嶼謙接過了談夏遞過來的果凍,說:“真的?”
“嗯。”
“慢慢吃。”
這種小包裝的水果味的果凍,是兩人小時候經常吃的零食。自從林嶼謙離開長宜之後,談夏就沒再怎麽買過這家的果凍吃了。
上了高中之後,偶然有一次,談夏突然想吃這家的果凍。當時,她下單買了很多。到貨之後,談夏吃了一袋又一袋,卻怎麽也吃不出從前的那個滋味來。
今天很奇怪,像是“300KM”速度的列車把她帶回到了從前一樣。她睡醒之後看見的那盒果凍,依舊是他遞過來的。
味道竟然也似從前的那般一樣。
遞完果凍,林嶼謙直接在談夏前面的那個座位坐下了。
他打開手機,翻看着相冊。相冊上标記的時間,顯示的是今天的落日時分。他本想回頭把照片分享給談夏看,可他剛剛偏過頭,就從車窗玻璃的反光上,看見了談夏正在看書的身影。
談夏看書看得很認真。
林嶼謙不想上前去打擾她。
索性便轉過頭來,自顧自地看照片去了。
方才的落日時分,林嶼謙看見了窗外的天空之後,下意識地撥通了談夏的Facetime電話。
第一次未接。
林嶼謙立刻就撥打了談夏的電話號碼。
只是電話剛接通,就傳來了“關機提示音”。
林嶼謙立刻發消息給了李禾風,問談夏怎麽不接電話,李禾風說談夏睡着了。
聽到談夏在睡覺,林嶼謙便也沒繼續打電話了。
他本來是想要邀請她一起看日落的。
只是不碰巧,這次的日落時刻,她在夢中……
-
江廈的溫度其實和長宜的差不太多,人流量和長宜也不相上下。
兩座城市都是旅游熱門城市,單憑這點,學校差點沒給他們買上往返的車票。
經過了六個小時的車程,大夥都已經疲憊不堪了,只想回民宿好好休息。幾個人拖着行李一起,朝江廈站的出租車上下客處跑。
人有點多,叫了兩輛車。第一輛車,許澤坐在副駕,吳川和李禾風坐在後排。
第二輛車,林嶼謙和談夏坐在後排。
剛坐上車,林嶼謙剛打開手機,就看見了剛才在火車上看的落日照片。
當時走的急,沒來得及關掉相冊。
這次,還沒上滑回到桌面,談夏就注意到了照片,她立即湊上前來。
談夏湊上來的時候,林嶼謙下意識地往後面躲了躲,背直接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什麽時候拍的?”談夏看着照片說,“拍得這麽好。”
還沒等林嶼謙說話,談夏就注意到了照片上面的時間,“今天拍的啊。”
背緊靠在座椅靠背上的林嶼謙“嗯”了句,點了點頭。
“不叫我一起?”
談夏說完就靠回了座椅靠背前,她看向了林嶼謙。
林嶼謙收回手機,轉頭看向車窗外的霓虹。
他緩緩說:“你在做夢。”
一字一頓。
談夏:“……”
林嶼謙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的一語雙關,他覺得自己這句話是在陳述事實。談夏當時在睡覺,且方才送果凍的時候,她還說自己睡覺的時候做夢了。所以,林嶼謙說“你在做夢”這句話,在他那看來,是沒一點問題的。
可談夏就不是這麽理解的了。
談夏直接理解成了——難道我不能和你一起?
那四個一字一頓的話說完之後,出租車裏就陷入了一陣沉默。
趁着沉默的片刻,談夏心裏開始發話了:“虧我昨天還給你寫信安慰你,辛虧我沒給你。看樣子低谷期是過去了,信我就不給你了,回去就給你撕掉!”
車到了酒店,林嶼謙先下車拿東西。
那完行李箱後,林嶼謙說:“我幫你拿吧。”
談夏拿過了行李箱,說了句謝謝後,緊接着說了句:“不用。”
會察言觀色的林嶼謙,瞬間就從話語間感受到了談夏的情緒。
正當他還在疑惑的時候,談夏已經開始往前走了。
林嶼謙:“?”
這是怎麽了。
林嶼謙剛想追上前去,沒想到談夏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對林嶼謙說:“你要是想拿,你就拿吧。不過,為了公平起見,不讓你白拿,你把拍子給我。”
語音語調和方才的完全不一樣,立刻溫柔了起來。
這樣的變化,就發生在剛才的那一秒裏。那時候談夏心想,明天就是林嶼謙的比賽,不能打擾到他,不能影響他比賽。
那句“你在做夢”的賬,等到回去之後再算就好了。
所以,她才會馬上調整好情緒。
不過,這頓操作下來,的确是讓林嶼謙有點雲裏霧裏的。
他接過談夏的行李箱後邊走邊想談夏到底是怎麽了。
還沒等他想到原因,談夏就放下了手機說:“禾禾他們的車走錯線路,現在堵車了,她說讓我們先去吃飯。”
林嶼謙點了點頭。
這時,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剛才在出租車上的那句“你在做夢”這句話。
他頓時“賞析”出了雙關的意味。
靠!
說錯話了!
能不能撤回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更新了各位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