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術

手術

把被關在屏障裏的異體交給特勤組成員,陸白濟莘換上無菌服,走進游然躺着的手術室。

游然躺在手術臺上,無影燈和amb科研組內醫學頂級成員均已待命。

陸白濟莘早已經了解游然的病症,或許這個手術在外面任何一家醫院裏都将是與死神的搏鬥,但這裏是amb,為了能夠應對任何突發情況,國家各行各業的頂尖人員幾乎都在這裏彙聚。

取出游然腦子裏的腫瘤,對他們而言只是時間問題。

陸白濟莘主刀,有條不紊之中,時間飛逝。

一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結束,沒有時間休息,換下手術服的陸白濟莘回到異體研究部,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硯山,連軸轉十六個小時,眼神依舊清明:“抓到了嗎?”

男人點頭:“已經關在收容所。”

“好。”陸白濟莘腳步一轉,向門外走去。

硯山在背後喊她:“不休息會兒嗎?”

“有我的屏障,他跑不掉的。”

陸白濟莘的背影依舊挺拔,甚至沒有回頭,只留下沉靜的聲音:“不用。”

“我去看看。”

或許是身為一個特殊人類的直覺,她總覺得不該這麽輕易抓到這個異體。

然而收容所裏真真切切關着一只鼻嘎大小的眼睛。

金色的,沒有眼珠,裏面是鎏金色旋轉的漩渦,孤孤單單一只,靠幾根睫毛懸挂扒拉在收容室一角。

陸白濟莘下意識皺眉:“太小了……”

她側頭問站在一邊的異體研究部部員:“測過等級了嗎?”

白大褂畢恭畢敬:“是的部長。”

“初步估計為B級1類,不具備自我意識。”

陸白濟莘被藍色短發掩住的臉色晦暗不明,白大褂看着自己頂頭上司一副陰沉沉的模樣,沒忍住後退了一步,就聽前面站着的陸白濟莘說:“幫我請硯山過來。”

“哦哦……”白大褂剛一轉身,瞧見那個高得直沖天花板的男人走進來,回答了陸白濟莘的問題:“我在。”

“哪裏不對……”陸白濟莘喃喃。

硯山已經走到她身後,把在收容室前站着深思的人按進座椅裏,接話:“沒問題。”

“最初我感受到的力量就是他。”

“何況我并不認為,具有高等智慧的異體會不知輕重地在amb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大開殺戒,毫不收斂。”

他說:“不用擔心。”

“第二天上午十點了,宗竹出完差就來A市,你先回去睡一覺,醒來我們開會。”

“好嗎?”

說完也沒等陸白濟莘點頭,兀自一手刀劈暈了站得筆挺的女人。

陸白濟莘直愣愣倒在硯山懷裏,藍色短發胡亂蒙了一臉,旁邊的白大褂發出巨大一聲抽氣聲,看着硯山把自家老大打橫抱走了。

收容室裏的小怪物瞧見硯山走了,拎着細骨伶仃的幾條觸手在透明防爆玻璃上轉了幾圈,成功引起白大褂的注意後,獨眼裏的金色漩渦轉出黑色物質,白大褂直視怪物的瞬間,黑白分明的眼裏閃過一縷金光,轉身離開收容所。

硯山的最堅硬的屏障依舊籠罩在amb外,金墨進不來,只能用特意送進來的分身操控人類,去找游然的身影。

他身為異體,比任何人都讀得懂陸白濟莘。

被操控的白大褂走在amb大樓裏,無頭蒼蠅似的亂竄。

他不知道游然會在哪裏。

這讓怪物罕見地焦急,幸好下一個轉角,他終于看見和陸白濟莘一樣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于是被操控的人上前,詢問:“媽……游然在哪裏?”

那人看了眼他挂在胸前的牌子,指了指前面的房間:“402,在無菌倉裏還沒醒,你找他幹什麽?”

金墨沒有回答,只對那人回了句“謝謝”——這還是他從游然那裏學來的,随後幾乎是跑進了402。

不意外的,雲之铖和張橙也在裏面,表情姑且稱得上欣慰。

張橙躺在沙發裏,笑着眯起眼:“陸白濟莘還是有點良心嘛。”

雲之铖嘆道:“畢竟是她師傅唯一的兒子,就算為了還師傅的教導之情,也該這樣做的。”

白大褂悄無聲息出現在兩人身後,不聲不響地走到游然身邊,垂下頭看得目不轉睛。

他的動作指向性太強,不恰當的比喻,像個變态入骨的私生飯。

張橙不适地站起身,直接上手拽他:“你幹嘛的?”

金墨機械地轉頭看她一眼,舉起手裏的報表:“來記錄數據。”

說完倒真還像模像樣地查看起了周遭儀器的指數,沒有再多停留,他操控着白大褂走回收容所,重新站到自己的分身面前,收回了控制權。

被操控許久的人眼中重新閃過一瞬金,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轉身離開。

至于功成身退的分身,半死不活地重新倒挂回收容室一角,閉上了眼。

金墨,他依舊待在游然家的鳥籠裏,打算每天找個人去看一看媽媽,然後等媽媽平安回來。

他知道那個叫做amb的地方可以治好媽媽的病,所以他能接受暫時的分離。

雖然會很難過,但是如果媽媽能變得更好,那沒關系。

怪物也分得清主次。

游然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光影憧憧,他似乎變回了一個小孩,坐在地毯上玩玩具。

爸爸下班後,回家來把他舉過頭頂,被媽媽笑着責罵。

元宵的燈會,他長大了一些,被媽媽摟在懷裏,被爸爸牽着手心,一家人有說有笑地穿梭在橙黃橘紅的各色燈盞裏。

漸漸的,鏡子裏一家三口的合照,媽媽的身影一點點變淡,随後是爸爸的身影。

游然許久不見父母。

只記得初中的時候,睡夢中聽見父親摔碎杯子的聲音,和他帶着怒氣的隐忍:“阿然最是無辜!”

“小林,為什麽?”

母親的聲音帶着哭腔,可是溫柔執着得一如既往:“光弋……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為了國家。”

父親沒有出聲,游然下晚自習後站在門外,沒有詢問,只是背着書包回了房間。

再後來,母親淋巴癌,父親肺癌……

堅持獨居的奶奶從鄉下來到A市,陪着孤身一人的游然。

祖孫倆相依為命,在父母最後的時間裏,因為他們工作的特殊性,連探視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游然一度以為自己和父母的感情早就被他們對這個組織的忠誠消磨得所剩無幾,直到醒來時覺察到滑入鬓角的一行淚,他動了動手指想要去擦,發覺自己手背上紮滿了針。

不太動得了。

他此刻已經不在封閉的無菌室,被轉到了普通病房,身邊趴着的,俨然是佝偻的老人。

奶奶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已經守着游然睡着了。

游然鼻尖一陣酸楚,眨了眨眼,輕聲喚道:“奶奶……”

聲音沙啞微弱,睡着的老人卻聽見了。

她從床上撐起身,有些着急地看向游然:“阿然,醒了!”

奶奶按響床頭的呼叫鈴,護士和醫生魚貫而入。

雲之铖和張橙有公務在身,不可能一直守着游然,雲之铖便做主告訴了游奶奶,老人吓得不輕,好在聽說游然的做完手術現在性命無虞,總算是狠狠松了口氣。

游然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期間牟钰和章翎都來過,甚至那個向游然表過白的女孩子也跟來看了他,花和果籃擺了整個床頭,而來探病的生物中最令游然發笑的,是窗外的麻雀。

每天每天蹲在窗外,奶奶伸手趕也趕不走,歪着毛絨絨的腦袋,黑豆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游然,一瞬不眨。

他知道小怪物來了。

大部分時間是麻雀,偶爾也會化作蝴蝶飛到游然的手背,在那些被紮得青紫的地方停留。

游然心底暖融融,泛着綿軟的細流。

其實金墨也嘗試過變成小貓小狗,但是偷溜進游然的病房一定會被奶奶拎着脖子丢走,說:“哎呀呀全是細菌。”

“等阿然好了你再來,出去出去。”

游然看着一只小小的橘白被扔到院子裏,轉頭迷茫地望着奶奶,眼睛都笑彎了。

出院那天,雲之铖來幫着收拾了東西,送一老一少回了家,他在路上罕見地沉默,似乎有些疲憊。

游然又瘦了不少,穿着寬大的衣服,如今看着像只剩了一把骨頭,雲之铖望着他,大概有些心疼,或許也有自責。

游然便笑着同他搭話:“最近忙嗎?”

雲之铖一愣,随即點頭笑着嘆道:“我們這行,有不忙的嗎?”

“倒也是。”游然問:“張姐是出外勤了嗎?”

“是,她昨晚上還在電話裏咆哮,讓我好好照顧你和奶奶。”雲之铖道:“等她回來,肯定會第一時間來看你。”

“如果她來了,小然,記得勸她戒煙。”

游然點頭:“會的。”

“如今,或許倒是你的話她能聽進去一些。”

……

其實沒什麽話題可聊,游然只是覺得今天的雲之铖看起來有些落寞頹靡,挖空了心思,也沒找出幾句能說的話,最終還是一通鈴聲響起,把剛走到游然家樓下的雲之铖召喚回了amb。

奶奶看着雲之铖離去的背影,感慨了一句:“光弋這個徒弟,算是收對了。”

這麽多年,對他們祖孫倆一直牽腸挂肚,她沒告訴過游然,其實這些年來,每一次遇到解決不了的,或者她不了解的事,總是會打電話問一問雲之铖。

在她心裏,雲之铖算得上半個兒子。

當然,如果張橙那小姑娘樂意放棄自己的口黑口紫,勉為其難也能收做幹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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