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涉
交涉
【S5-01號異體】
收容時間：2047.06.12
外觀：主體部分為一只豎立的類人眼，無瞳孔，眼眶內為金色流體漩渦，摻雜銀色或極少數黑色塵埃，黑色眼皮部分長有實為觸手的睫毛，具有無法估量的韌度及強度；主體背後另有一千零四十六只漩渦眼，其中528只金色，436只銀色，82只黑色，尚不清楚其功能；左翼為金色帶羽翅膀，右翼為純黑骨架一具，飛行能力并不受影響。
能力：S級綜合異體，目前已經攻擊方式為釋放金色流體，可在異體意願下進行腐蝕，束縛，高溫等多種攻擊，攻擊時眼睛為金色；目前已知控制能力包括操控他人意願、行動，閱讀他人思想，控制時眼睛為銀色；黑色未知，猜測狂化相關。
其他：野性難馴，具備智慧，無法控制。
備注：身份？？危險度！！！游然？研究價值！！！！
是否銷毀！？！？
表決意見：
同意：ambC市指揮官雷圳
ambH市指揮官付棄珂
反對：ambA市指揮官陸白濟莘
ambR市指揮官攀嵊
棄權：白銀特工隊長易茗天（後改投反對）
總之，那是一場很焦灼的投票。
S5-01的存在讓amb各大戰區的指揮官狠狠唇槍舌戰互相傷害了一番，最後以陸白濟莘派的勝利告終。
唯一的S級異體得以留存A市，然而S5-01進到收容所裏已經一月有餘，依舊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趴着，不吃也不喝，拒絕交流，拒絕配合。
強制也沒用，異體強大到了某種程度，人類現有的科技和能力根本強硬不過他。
硯山說話他一概是不理會的，只有B3-02幸運與S5-01搭上了兩句話——這也是硯山B3-02那兒翻譯給amb衆人聽的。
倒也不是什麽好話，任勞任怨的B3-02在S5-01那兒也挨了罵。
趴着的黑金色粑粑對她竟然也被抓進來非常失望，直言你都進來了誰去給游然治病。
可憐巴巴的B3-02像個藍色草莓果凍似的立在那兒聽S5-01的單方面輸出，等金墨罵累了還得告訴他游然的近況。
小藍當時對對觸手，聲兒蚊子似的：“親，是這樣的。”
“你媽媽門口守了一堆人，我沒找着機會溜進去。”
“所以這幾天，我都在游奶奶床底下。”
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硯山不得而知，只知道S5-01大概很崩潰，淚灑當場并從此拒絕和B3-02交流。
于是整個異體研究部在這一個多月裏，除了異體基本信息，其餘調查幾乎沒有進展。
這是陸白濟莘斷斷無法忍受的。
F市最近出了大事，雲之铖依舊是塊磚，早幾天被搬過去了，剩一個不太敢和陸白濟莘對嗆的張橙留守A市，于是理所當然被陸白濟莘派去請游然出山。
和異體溝通。
硯山曾在見到異體真面目的那天給出過大致估量，眼前金色異體散發的威壓無與倫比，若用人類社會的階級類比，怎麽也該是頂層異體。
陸白濟莘對S5-01那一副半死不活的蔫吧樣十分不齒，基于對怪物內心的洞察，她判斷異體有80%的概率是在裝死逼她們請游然來。
那便請，只要能達到她的目的。
游然已經帶着不願住院的奶奶回了家，好不容易又過回以前那種百無聊賴的日子，張橙提着果籃上門的時候，游然內心釋然般的浮現一句“我就知道”。
和奶奶打過招呼，張橙直接上手把游然從家裏薅到了街對面的麻将館。
六月中旬了，天氣已經熱得走兩步都會出汗，張橙摘了帽子，一頭寸頭亮晶晶的全是汗。
她坐在麻将館的空調前面猛吹，看着依舊幹爽的游然，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游然的爪子，驚道：“我靠，你怎麽還是涼的？”
不是冬天那種凍得青紫的冰，而是一種類似于身邊無機物沒有溫度的觸感。
惹得張橙下意識心頭一跳：“怎麽回事？”
游然在她對面坐下，麻将館裏嘈雜熱鬧人間的溫度與氣息飽脹，而男生幹淨瘦削得恍然在另一個孤立的圖層，只笑着打哈哈：“腦子裏的瘤子取出來後就這樣了。”
“沒什麽問題，還能活。”
張橙對他這番說辭一頓無語：“能活是個什麽衡量标準？”
“小然你——”
眼瞧這姐又要開始找不着重點，游然為了自己耳根清淨，迫不得已打斷她：“張姐，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可不覺得專門把自己拉出來是為了唠嗑。
雖然……游然環顧四周，正好看見張橙斜後桌的大娘聲勢浩大地砸出去一個八萬。
在這種地方，似乎也說不了什麽正經事。
也許張橙只是在追求一種大隐隐于市的神秘感。
她一慣是随性的。
張橙被游然這麽一打岔，瞪他一眼 合他心意地轉了話題，還不忘嘆口巨長的氣：“啧。”
“前幾天捉到的那只異體，不配合研究。”
游然猜到了，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仍舊面帶微笑地看着張橙。
張橙：“……”
看着怪像洋娃娃的臉抽風了。
“嗯，組裏邊的專家想讓你去勸一勸會不會有用。”
游然指了指自己，挑眉：“我？”
“你們确定？”
張橙是真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啧。”
“別裝。”
游然眨眨眼：“哦。”
“沖你一句話就放棄抵抗束手就擒，小然，你是給怪物喂了什麽迷魂湯？”
游然面上的假笑淡了些，開口時聲音很輕：“只是，幾個蘋果。”
甚至他還因為嫌某牌子貴，給金墨買的都是五塊錢一斤的批發水果。
突然覺得自己是有點不太厚道。
游然垂下眼，那顆紅色小痣和嘴角弧度一起出現，張橙估計看愣了兩秒，而後才不可思議道：“不是？就蘋果？”
游然點頭，語氣誠摯：“是，蘋果。”
他低聲道：“我不太想去見他，或許你們可以先用蘋果試一試。”
“他牙口好，更喜歡吃脆蘋果，甜一點的，最好甜得牙疼。”
“你們的話，威逼大概不太行，利誘吧。”
聲音幾乎淹沒在麻将館的喧嚣裏，好在特四組的老大耳朵不錯。
她終究也沒有把游然扭送回amb，只是在回分部的路上，停在了豔陽之下的某個路邊水果攤上。
很質樸的攤子，連個遮陽傘都沒有，攤主人躲得老遠，在另一個屋檐下不知和誰聊天，被張橙一嗓子吼回來時滿頭的汗水，臉色被曬得通紅，跟攤上的蘋果差不多。
水果大都曬得蔫了吧唧，張橙謹記游然給的挑水果方案，和紅彤彤的老板一起研究了半天，才提上一大袋子蘋果回了部門。
左腳踏進amb時，陸白濟莘正從科研室走出來，只瞥了一眼，兩只銳利的眼霎時變下三白：“游然呢？”
張橙舉了舉手裏的塑料袋：“不急，先用蘋果試試。”
陸白濟莘：“……”
她深吸口氣，估計是覺得張橙被曬傻了，拿着手裏的切片擡腳便走，都懶得罵她。
沒成想，當天夜裏，就是這麽一袋蘋果成功讓金墨同硯山說上了除了“滾”字以外的語句。
給張橙爽得揚眉吐氣。
不過也就交流而已了。
硯山告訴amb裏的人類，S5-01要求見自己的主人一面。
或許是知道自己那天當着整個城市喊的一聲“媽媽”把游然雷得外焦裏嫩，善解然意的金墨這次換成了主人。
雖然依舊很奇怪就是了。
陸白濟莘當着金墨的面就答應了這個要求，對她而言這實在是再劃算不過的一場買賣。
只是可惜昨天剛送走張橙的游然，今天就迎來了特戰六組成員的親自護送。
特戰一組跟着雲之铖去了F市，特六組便從駐紮的臨市過來幫個忙，把游然帶去amb。
特六組的老大人高馬大，全然陌生，這次是半點水也放不走了。
游然嘆口氣，心裏卻詭異地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擺爛踏實之感。
就好像，其實他早就想去看一眼金墨的，看過了，大概也就可以放下了。
他是這麽認為的，也确實這麽做了，只是可惜，怪物當然不會允許他放下自己。
和金墨見面是在收容所裏，異體依舊被關在籠子裏，看見游然走進來，激動得一躍而起扒在防爆玻璃上，一只豎瞳瞪得溜圓。
游然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慢慢打量着四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殺了那麽多人的怪物，因為本身存在的巨大科研價值，當然不可能被消滅。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覺得松了口氣，還是該覺得諷刺。
籠子裏的金墨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轉，這是第一次，他讀不到游然的思維，沒了上帝視角，一切都叫他好不安。
他幾乎沒有在媽媽臉上看到過這樣平淡的表情。
至少在面對自己時，游然大部分情況下都保持着一種溫柔的忍俊不禁的表情。
或者生氣，或者大笑。
總比今天這樣看起來有人情味兒許多。
給怪物沮喪得，眼睛一眨就開始往外冒黑色的淚。
游然嘆口氣，轉頭問身邊站着的研究員：“他聽得到我說話嗎？”
身邊的白大褂尚且沒來得及吭聲，收容所裏的怪物已經哐哐拍了兩下玻璃示意自己聽得到。
游然看着金色漩渦流轉的怪物，其實并不知道有什麽好說的。
勸他向善，顯得多道貌岸然。
勸他配合，又顯得過于功利。
而除了這兩種方向的話題，游然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其他能說的。
幸好怪物不會容許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硯山依舊守在旁邊，此刻充當一個翻譯的作用。
能透過玻璃看出金墨很着急，大概說了不少話。
不過硯山面露難色，皺着眉躊躇了半晌也沒開腔。
于是怪物更焦急了，把玻璃拍得哐哐作響。
游然垂眸看了會兒，一時之間仍有些晃神。
金墨這個樣子，實在很難讓人把他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聯想在一起。
溝通一時有些困難，陸白濟莘不太想繼續浪費時間，她走上前來同異體交涉：“時間到了。”
言下之意，你已經見到了游然，至于能看幾眼，那不在她要考慮的範圍之內。
給金墨氣得背後眼皮子亂翻。
那句話一響，游然身後站着的特六組麻利地圍上前來意欲帶人走，就聽收容所裏的怪物仰頭尖嘯一聲。
異體的叫聲或許含有極強的次聲波，在場的人無不感受到一陣沒來由的膽寒，內分泌紊亂，不适感湧上心頭。
聲波致人暫時暈眩，游然也沒能幸免，被手邊某個人攬住肩膀撐住，游然擡頭時聽見身後那人道：“金墨問你，他可以變成人嗎？”
游然有些懵，甩了甩腦袋皺眉問：“什麽？”
接住他的人是硯山，此刻已經在游然身邊築起一道屏障，好懸讓人沒那麽頭暈。
他說：“你曾經跟他說，不許變成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說，他會變成一個獨一無二的人。”
“不是別人，僅僅是他自己”
“現在，他在請求你的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