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留宿

留宿

那天晚上游然領着金墨進家門的時候,奶奶正氣勢洶洶地拎着菜刀靠在牆上,聽見游然回來剛準備罵,一擡頭就對上了金墨的視線。

老人家話鋒一轉,臉上堆起點笑:“哎喲這哪國人啊?”

游然悶了一路的情緒,就這麽被奶奶一句話沖散了,好容易才憋住想笑的欲望,聽見身邊站得僵直的人清了清嗓子小心道:“奶奶,咳,我是本地人。”

奶奶一頓,走上前來打量半晌,不可思議:“哎呦這金發這身量,竟然是咱們A市的!”

“天爺呦,小夥子你打激素啦?”

游然抿着嘴角,聲兒癟得不行:“奶奶,你的醋。”

“嗨喲,你小子。”

“讓你買個醋半天回不來,這下好,糖醋排骨只剩個糖了,齁不死你。”

老人接過醋,倒也沒動,就盯着游然和金墨看,游然擡手指尖撓了撓鼻梁,解釋道:“我學弟,到我們家借宿一晚。”

“可以呀。”奶奶笑逐顏開:“小夥子,嘗嘗我的手藝!”

金墨沒什麽和人相處的經歷,只能很生疏地跟着笑,擺出這輩子最和煦的姿态。

奶奶進廚房端菜了,餐桌上暫時只剩下一人一異體,金墨鼓着臉,黑溜溜的眼珠子寫滿了幽怨,偏偏還藏在金發後面不敢叫游然看見,又憋屈又委屈。

他不說話,游然一時間也沒有主動搭話的心思,捏着手機玩消消樂。

空氣裏只剩下手機裏幼稚而情緒飽滿的“great”,“excellent”。

不敢讀游然的心思,金墨就徹底不敢搭話了。

生怕哪個字沒說對就被趕出去,到時候借宿一晚都沒了。

一頓飯吃得不冷不熱,奶奶倒是在找金墨聊天,問東問西地拉家常,可惜金墨一只異體孑然一身,除了名字,老人問啥都靠編。

他編得大腦飛速運轉,游然聽着覺得好笑。

最近胃口一直不算好,游然勉強把奶奶盛的飯塞完,打了聲招呼先回屋了。

留下一個左支右拙的異體,欲哭無淚。

客房一直收拾着,金墨可以直接去睡,左右也和他一塊兒生活了幾個月,雖然知道這家夥前科累累,游然竟然算不上很擔心,趴在被子裏捏着個界面花綠的手機昏昏欲睡。

空調開得不算低,半夜似乎有些熱,游然翻了個身清醒些許,支起身閉着眼摸索床頭放着的水杯。

左右都摸空的時候,一只滾燙的手忽然拖住游然的手背,随即溫熱的玻璃杯被輕輕放進了游然掌心。

游然一個人住了十來年,驟然有人遞水第一反應是被吓了一跳。

他猛然睜眼,慌亂中只來得及瞥見黑暗中那人隐約泛着光的金發,和一雙流光溢彩的銀色眼眸。

随即那人低頭接住被游然丢掉的水杯,小心翼翼開口喊了句:“游然,是我。”

游然恨不得當着他面翻個白眼,半晌沒好氣地回:“知道。”

金墨眨了眨眼,銀色的光暈消散,黑暗中只剩下一頂仿似漂浮的金發。

游然:“……”

他終于撐着靠坐在床頭,肌肉記憶拍開屋裏的小燈,不那麽刺眼,但至少不會讓金墨太像個朋克女鬼。

他此刻信了,金墨該是沒有讀他腦子的。

不然早開燈了。

金墨雙手還捧着那杯水,畢恭畢敬地遞給游然,眨眨眼,金色的睫毛忽閃忽閃:“喝吧,溫的。”

游然接過水,也懶得問他怎麽在自己房間,喝完水關了燈轉個身背對金墨繼續睡。

那一頭金發悄悄黯淡一點,隐在黑暗裏不再彰顯着存在感。

可是聽着游然倏爾平穩的呼吸,發絲又再度明亮起來。

游然沒趕自己走。

游然在自己面前睡得這麽好。

異體兀自感動,游然都不戒備自己。

真好。

他在床邊安安靜靜坐了一晚上,也算不得太安靜,畢竟如果游然翻身,他會跑到床的另一邊去,繼續散發着金色的暖光盯着游然。

第二天比睡足了八個小時的游然還生龍活虎,大清早捏着手機戀戀不舍地跟游然告別:“游然,陸白濟莘叫我回一趟amb。”

“我下午再來找你。”

游然沒醒盹,點了點頭,态度冷漠。

金墨無聲癟嘴,轉頭變成麻雀從窗戶飛走了。

游然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190大高個變巴掌大的麻雀,總覺得不太符合守恒定律,翻了個身又閉了眼。

他已經無所謂了,左右自己只是陸白濟莘的一顆棋子。

趁金墨還念着他,尚且有點作用,等到異體終于厭煩他的時候,amb就該上門來清除他的記憶,到時候,或許就徹底清淨了。

只是那個時候,可能會有一點空落落的,也許吧。

他閉着眼,意識重新跌入混沌。

床頭的水終于沒了溫度,開始變得同玻璃一樣冰冷。

金墨滿臉不耐煩地回了amb,臉拉得驢似的:“幹什麽?”

昨天是留在游然身邊的眼睛感知到異體的頻率,他本來可以直接趕過去,奈何陸白濟莘非要他備案,耽誤了些時間,過去的時候那個不要命的異體已經碰到了游然。

本來是想直接融掉,陸白濟莘在耳麥裏人機一樣複讀,說異體必須交由amb調查,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麽找游然嗎,一大堆話。

說在點子上了,所以他把異體留給了陸白濟莘。

但不代表他願意參與審異體的過程,他只需要結果,其餘的時間很寶貴,要用來陪着游然的。

可惜還是被叫回來了。

此刻,他看着收容所裏的一張人皮,面無表情:“異體呢?”

陸白濟莘揉揉太陽穴,遞給他一份錄像。

視頻裏那個瘦長的男人躺在收容所的地上,分明被隔絕箱關着,所有的異能理應被壓抑,卻在監控底下,整個人無端抽長拉伸,連眼眶都扯成泛紅的橢圓,拉伸到某種類似橡皮的程度,随即四肢漏氣般癟下去,兩顆眼球沒了附着點,咕嚕嚕地在收容所裏亂滾。

金墨面無表情地看着,情緒不高:“哦,所以你們就留下了一張人皮。”

硯山耿直點頭:“是的。”

陸白濟莘眼下已經有些青黑,她擡手覆眼:“視頻裏的人,三天前剛報了失蹤。”

“他是F市人,□□,隸屬于forest。”

金墨:“然後呢?”

“你記得那個異體的頻率,對嗎?”

金墨皺眉不耐地搖頭。

記得也搖頭。

他不想管。

陸白濟莘于是點頭,也沒強求:“那好。”

目送金墨留下的殘影,一旁靠在牆上的易茗天問:“不是打算讓他去?”

“他去是最好。”效率最高,能将傷亡降到最低。

陸白濟莘閉眼靠在椅背裏:“amb還不需要過度依賴一個異體。”

“準備動F市了嗎?”易茗天道。

那邊情況複雜,流落在外的異體至今沒能完全收回,難說有多少又被當地□□收入囊中,雲之铖至今出差,歸期遙遙。

要想肅清F市的環境,恐怕得多管齊下。

陸白濟莘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揚了揚手讓他們倆先走。

事實上,她不覺得金墨會對這件事像表面上那樣毫不關心,涉及到游然,他只怕比自己更想抓到那個異體。

讓他來一趟,不過是告知異體逃脫,且實力不俗,言下之意,若不盡快捉拿歸案,難免再去騷擾游然。

藍發女人嘆了口氣,坐直身體撥了個通訊,又是一天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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