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黏着
黏着
去amb實習,游然心底湧起一些算不上太好的回憶,不過陸白濟莘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壓根不認識游然。
藍發的指揮官只是扶了扶眼鏡,朝着章翎點頭道:“你和游然明天來,機動組。”
游然:“……”
所謂機動組,簡而言之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忙起來最忙的是他們,閑下來最發慌的也是他們。
章翎看起來倒是沒什麽異議,倆人雙雙木着張臉接下了這份工作。
雖說工資開得不低,游然也不怎麽笑得出來。
何況背後還有一個陰沉着臉的金墨。
小怪物從進門開始就用一雙下三白的眼殺氣十足地盯着陸白濟莘看,只能說指揮官不愧是指揮官,被頂級掠食者死死盯着,說話依然條理清晰,半個頓也不打。
怪物這次沒跟着游然走,大概是想找陸白濟莘要一個說法。
那邊倆人剛踏出amb大門,就聽金墨咬牙切齒地問陸白濟莘:“為什麽讓游然來這裏?”
對他而言倒是不危險,可媽媽只是一個普通人,何況這幾天看下來,身體又不太好了。
他實在不樂意讓游然來這裏受累。
陸白濟莘依然穿着白大褂,軍靴在地上踏出響亮的聲音,說話時一點情緒也無:“你可以讀我的腦子。”
話音剛落,眼前少年僞裝的眼珠由黑轉銀。
叫游然來,并不是出于某些淺顯又低俗的理由,女人捏着手裏的調查報告,心想,我要找很重要的東西,還要調查游然父母的死因。
藍發女人的聲音響在金墨腦海裏:游然有權知道自己父母當年究竟出了什麽事。
金墨沒吭聲,半晌眼珠子恢複成金色,一星半點的黑色在眸子裏閃過,他低聲道:“冠冕堂皇。”
“你就是想利用游然。”
怪物轉身去追沒走遠的游然,潇灑對陸白濟莘揮了揮手,聲線冷沉:“你們整個amb的腦子,我讀得幹幹淨淨。”
“你在想什麽,真當我不知道?”
身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神色掩在藍發後,看不真切,金墨卻知道她已經怒極。
啊,畢竟整個amb對他而言已經完全透明,陸白濟莘大概很難容忍一只異體如此嚣張吧。
可惜,陸白濟莘似乎沒有把握能除掉自己呢。
只能拿脆弱的游然來威脅自己。
一邊覺得異體确實好用,一邊又懼怕不可控的異體,想捏着游然在手裏,借此控制金墨,順便,也調查游然父母的死因,看游然身上,是否有她所謂異變源的線索。
金墨走的很快,輕松追上游然的時候,兩人還在車站等車。
天氣熱了,章翎發尾額頭都泛着些晶亮的汗,游然倒還清清爽爽的,兩人手裏都捏了只冰棍,吃得很專注。
他湊到游然身邊,像只突兀的大金毛,眼巴巴地盯着游然,和他手裏的冰棍。
章翎皺了皺眉,大概不太能受得了他那眼神,難得主動開口問:“學弟,你也要吃嗎?”
金墨點點頭。
章翎:“對面那家店,看見沒?對,去吧。”
金墨:“……”
他鼓着臉委屈地看游然。
游然捏着冰棍,觑了眼他的表情,不太繃得住面無表情的臉,眼皮上的紅痣随着弧度上揚一點,反手從挎包裏掏出來支冰棍遞給金墨。
沒說話,但看起來,就是無端寵溺的模樣。
章翎在一邊看得怪別扭,心說跟帶小孩兒似的。
怪不得剛才游然在店裏掏了三支冰棍兒。
感情自己一支,這黃毛學弟還有一支。
金墨美滋滋舔着冰棍兒,對章翎腦子裏的小孩兒并不反駁。
章翎他不了解,游然他還不了解嗎?
除了對小孩兒和寵物,啥時候見游然這麽和顏悅色過?
金墨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哪怕游然對自己吃人的事情總是心有芥蒂。
可近些日子他發現,自己那些操控人心的手法,在游然身上又開始起效了。
他也不想依賴那些東西,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游然對自己那樣冷淡。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或者一個危險的野獸。
比起那樣,他寧願用下作的手段僞裝出一派和諧。
前方拐彎處傳來汽車的鳴笛聲,游然要和章翎分開走了,并不坐同一班車,金墨于是停下腦子裏愈發偏激的想法,甜蜜蜜地擠在游然身邊坐下了。
游然餘光瞥了滿臉喜悅的小怪物一眼:“amb沒給你安排住宿嗎?”
金墨一怔,讷讷地答:“有的。”
“但是睡不好。”
“很擠的。”金墨抿着唇,冥思苦想:“而且很吵。”
“我睡不好。”
游然失笑:“你總不能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他默一瞬,還是道:“你現在叫金墨,不是我放在兜裏的怪物了。”
他想說自己能養一只寵物,但真的不太能養一個人在家裏。
奶奶大概也會覺得不太合适。
穿白襯衫的少年靠着窗邊,側臉被半下午熾熱的陽光曬得近乎透明,眼睑上那粒紅痣血一樣熱烈,眸子裏卻含着些委婉的歉意。
金墨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難受。
盡管進入人類社會還不久,憑怪物的敏銳程度也知道,熟悉的人之間,似乎沒有這些禮貌。
就好像,游然是在拒絕一個關系不那麽好的同學。
怪物不太開心。
但表情竟然看不出來,還笑着,擠出來兩個梨渦,無所謂地說:“那我就還是你的小怪物。”
太奇怪了。
眼下的氣氛,像是透着些心酸。
游然看着金墨裝出來的一副笑臉,想說你的眼睛都變金了些。
他于是跳過這個話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裏,不黑了。”
怪物明顯一愣,倉促地閉眼,半晌才睜開,湊到游然臉前:“現在黑了嗎?”
睫毛濃密,一直是金色的,眼珠漆黑,裏面澄澈又虔誠地倒影着游然的臉。
游然退後一點,點頭:“嗯。”
相顧無言,車停留在那個路口,游然起身時一晃,皺眉左手撐在前排的椅子上緩了緩,金墨反應很大,手就扶在人肩膀上,疾聲問他:“怎麽了?”
“不舒服嗎?”
游然腦子發蒙,搖了兩下頭,被金墨攙着下了車。
他在站牌邊靠了會兒,金墨蹲在地上緊張地盯他:“去醫院吧。”
“你上次也頭暈。”
“去醫院吧。”
像熱鍋上的螞蟻,轉圈圈碎碎念。
游然都沒空跟他計較上次又是什麽時候,自顧自歇了會兒就要走:“沒事,起身急了有時候會這樣。”
金墨就站起來跟着他:“不對,我起的比你還快。”
游然:“……”
那人和怪物的體質能一樣嗎?
他擺擺手:“真沒事。”
金墨不信,還很擔心,但是真要犟沒幾個人犟得過游然,他說不去就不去,現在完全能把小怪物那張漂亮的臉當背景板,一眼也不看。
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算是骨骼驚奇。
走進家裏樓道的時候,身後的腳步聲突兀消失了。
游然一愣,轉身看的時候臉上還寫着那麽點不可置信。
小怪物這就走了?自己車上那句話殺傷力真有這麽強?
他正反思着,冷不丁一團熾熱的溫度貼在了手背上。
頭皮發麻,人類的條件反射催使他狠狠甩了下手。
手上的溫度紋絲不動。
游然這才在驚詫中看清,手上黏了一只黑金色的大眼小怪物。
游然:“……”
心髒病差點給他吓出來。
行吧,說家裏不能再養一個人,就變回了怪物的模樣。
誰能有他聰明啊。
游然擡起手仔細看了看許久不見的怪物,大大的一只獨眼依舊沒有眼珠,裏面鎏金色的流體歡快地旋啊旋,金色那只羽翼愈發亮麗,骨架漆黑。
似乎金墨變回怪物,游然的心态能放得更平了。
他甚至伸出指尖翻了翻趴在手上的怪物,第一次看清楚怪物背後的一大片或黑或銀或金的眼睛。
很奇妙的一種感受,漆黑的一片背羽裏,各色的小漩渦,像一片璀璨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