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無妄

無妄

游然直到第三天才真的修養好,不過已經是周末了,amb成員也是雙休制,游然自然用不着去amb,陸白濟莘本來還想上門和兩人再談,奈何F市出了些事,雲之铖被山裏的異體擄走,她今晨一接到消息就帶了人過去,順帶把金墨也征借去了。

金墨老鼻子不高興。

游然才剛好一點,他真是不放心離開,陸白濟莘帶了B3-02的果凍切片去游然腦袋邊兒放着,金墨才勉為其難跟着去了。

那邊F市的異體深夜突襲amb分局,先在百米內的居民樓放了火,引起騷亂,打亂警力部署後,極有目的地把在火場裏穿梭的雲之铖放倒拖走了。

這段被起火居民樓對面的副食店監控拍下了,清清楚楚。

陸白濟莘站在電腦前,同amb分局的指揮官鄭燃商讨救助事宜。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抓雲之铖?”張橙眉頭皺得死緊:“雲之铖就是個普通人……”

胡思亂想着,她臉越想越黑:“完了完了,不會是專門找他複仇來了吧?”

金墨靠在牆邊,沒參與讨論,此刻搖了搖頭,看向同樣一臉嚴肅的兩位指揮官:“或許,是想通過雲之铖找東西。”

“某樣,你們也找了很久的東西。”

陸白濟莘臉色不太好,肉眼可見地變得更焦躁了:“怎麽找?A1-157身邊也有你這樣的異體嗎?”

可以翻看人的記憶?

金墨沒點頭:“或許。”

片刻後,他還是道:“A1-157擁有制造幻鏡的能力,幻鏡,也是依靠人心的弱點建造而成。”

言下之意,A1-157不僅能看到雲之铖的回憶,甚至能通過幻鏡,從雲之铖那裏騙出實情來。

陸白濟莘藍發一甩,怒道:“你不早說?”

金墨聳了聳肩,懶得搭理她。

這邊一派愁雲慘淡,游然在A市倒還歲月靜好。

難得周末,約了牟钰和和章翎出來玩,就在附近的公園坐着聊聊,也是好的。

好在今天不算熱,公園的楊柳常綠,三個男生直接坐在草坪上,捏了副撲克在打。

牟钰和甩了張紅桃3,滿臉晦氣:“這牌忒差了。”

游然挑着眉跟了張黑桃4,語氣平平:“彼此彼此。”

牟钰和一樂:“害。”

“話說,你倆保研了,暑假都不出去玩玩,非給自己找班上幹嘛?”

“班以後有的上,現在上趕着幹嘛。”

身為一個求職中的大四生,牟钰和表示了純粹的不理解。

游然一張尖拿下本局出牌權,力道不小地甩了對3下去:“倒黴呗。”

牟钰和更樂了,感情游然這牌比自己還差。

“被某些人坑進去了。”游然觑了眼章翎,開玩笑道。

章翎照舊木着臉,沒吭聲,半晌朝游然的對三來了句:“過。”

牟钰和樂翻了。

真就跟三過不去了。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一副牌打了将近兩個小時。

打得周圍圍上一圈毛茸茸的狗頭,還全是往游然身邊湊的。

其中某只大的過分的阿拉,曾經被金墨挑來變過,叫做胖胖的,憑借體型優勢差點鑽進游然懷裏,自家主人咋也拽不走,弄得仨大學生哭笑不得。

胖胖老往游然身上撲,單薄得愈發像張紙片的人哪兒能經得住它撲,游然都有些無奈了,卻不知道遠在F市的怪物在深山老林裏翻白一只眼,下一瞬,游然周遭的寵物們四散奔逃。

章翎和牟钰和都懵了,倒是游然反應過來,低頭輕聲念了句:“別分心,好好幹活。”

金墨那麽多眼睛,他早猜到自己身邊會有了。

時常會覺得隐私問題嚴峻,極偶爾的時候會覺得,也算安全感。

被狗狗們亂擠了一遭,三個人身上都是蓬蓬亂飛的狗毛,彼此盯着對方忍俊不禁,只能草草結束聚會各回各家,好歹洗個澡。

牟钰和走前已經打了六個噴嚏,章翎揉着鼻子不遑多讓,游然倒還好,晃晃悠悠往家裏走。

這裏離他家最近,是他平常最愛來的公園,游然今天穿的白色體恤,随手拍了拍狗毛,想趁着出門,稍微繞點路走走看看,于是踩着長草的小路,心情頗好地轉悠去了。

小路上人少,只有盛夏聒噪的知了聲,樹一少,太陽就有些刺眼,游然擡手在眉弓處擋擋太陽,右眼視線稍微變窄了些。

正好也擋擋右邊江水的反光。

路旁是附近居民開墾出來的菜地,種着游然不太認識的綠葉菜,江水邊偶爾紮着草垛,不高不低,擋不住江水的風景。

游然心情那叫一個平和,以至于某個草垛裏突然鑽出來倆柴火棍子的時候,還以為眼睛被太陽晃花了。

直到柴火棍子鎖住游然的腳腕,猛地把游然拽進了一邊波光粼粼的江水裏。

砸進水裏他都還懵着,壓根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就掉下來了。

那倆柴火棍子動作又快又準,游然回過神來時已經嗆了好幾口水。

不巧,他這人自小只有學習好,體育技能一竅不通,是只在岸上待了二十多年的旱鴨子。

游然:“……”

也就剛開始掉水裏的時候下意識撲騰兩下,到後來游然已經微笑着準備往下沉了。

哦,要死了。

窒息。

失去意識前,游然腦子裏的最後一句話是:死得莫名其妙的。

可不呢,突發奇想散散步,就這麽掉水裏淹死了,這多冤。

當然是死不了的。

幸好游然出門前帶了小藍的果凍切片揣兜裏,這會兒勉強罩了個氧氣罩在游然口鼻堵着,更幸好,不遠處有那麽個頭戴鴨舌帽的釣魚佬。

熱心釣魚佬聽見有人落水,大義凜然扔下魚竿,跳進水裏把人事不省的游然撈了上來。

這邊路又偏僻,最後游然是被熱心釣魚佬蹬着摩的送進的醫院。

游然面色慘敗,在路上的時候甚至隐隐泛着青色,連呼吸都真切斷了好幾分鐘,把熱心市民吓得連闖好幾個紅燈。

另一邊F市的金墨,卻是吓得黑了一只眼。

并非人類的黑色眼珠,金墨眼裏的黑,接近純粹的宇宙深洞,反射不出一絲光亮。

他放在游然身上的眼睛感受到游然的呼吸心髒停了。

怪物瞬間被巨大的悲傷憤怒籠罩,眨眼間便只留下被翅膀削得一片狼籍的樹林。

陸白濟莘在通訊裏問了半天,怪物的頻道死寂一般沒有回音,于是陸白濟莘的臉色驀地沉下去。

金墨已經接近狂化,在尚且亮着的天上就劃出一條璀璨的金色流光,腦子裏混沌着,渾身的血液都沸騰。

下一瞬,空中的人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狹長的眼。

恍惚中大腦脹痛,怪物還是沒有聽到游然的心跳。

他撒了一路黑色的淚,已經快瘋了。

腦中紛雜的不知道是什麽,就在他打算直接這副樣子沖到游然身邊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極輕的聲響。

心肌收縮,血液撞擊心髒壁。

砰砰。

金墨狂飙的速度一滞,雕像似的直直從天邊砸了下去,接近地面時才飛速竄出去,在醫院天臺上降落。

等怪物滿臉黑淚沖進急診室的時候,游然其實已經罩着氧氣罩悠悠轉醒。

只是大腦還有些缺氧,連帶視線也模糊不堪,霧蒙蒙的一片裏只看見金墨皺得苦瓜似的一張臉,以及那頭亮麗的金發。

大概這會兒情緒太紛雜,頭上的顏色黯淡摻雜明亮,像染發染得不均勻。

湊近了,游然眨眨眼,看見小怪物臉上胡亂的,幾乎稱得上縱橫交錯的黑色淚痕。

才恢複不久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游然沒顧得上感受,他沒什麽力氣,還是提了提嘴角,一臉虛弱的忍俊不禁。

金墨已經趴在病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哭一邊笑,嘀嘀咕咕地喊:“游然……游然……”

“你吓死我了……”

淚像噴泉一樣的,全止不住。

游然思緒漫無邊際,卻擡手摸了摸少年的發頂,笑着道:“別哭了。”

此話一出,如泥牛入海,怪物的淚只增不減。

有氣無力的人突然有些好笑,瞥了眼怪物,低聲道:“好了,別哭了。”

他說:“哭得好醜。”

哭聲戛然而止。

金墨撇着嘴捂臉擡頭,好容易憋住哭聲,肩膀還是一抖一抖的。

他從指縫裏看見游然臉上特愉悅的笑,心裏五味雜陳,忽然起身撲上床,抱住了游然。

游然嘴角的笑就這麽僵在了臉上。

怪物把他抱的很緊,埋頭在他肩窩,耳尖聽着緊挨的脖頸裏跳動的動脈,咬着牙哽咽道:“你吓死我了……”

金墨很重,怕把脆弱的人類壓壞了,手肘還撐在床上,是一個很高難度的平板支撐。

但他真的被吓到了。

好像不這樣抱住游然,眼前蒼白薄弱的人就會化作流沙,握不住,留不住。

他必須要抱着游然。

怪物手勁兒不小,游然被擁着其實不太舒服,但是耳邊的呼吸急促,緊貼着自己的那顆心跳得飛快,怕他難過,也不舍得叫怪物松手。

直到護士過來查看游然的情況,一掀簾子,被床上倆人的姿勢吓得一叫:“噫——你幹啥呢!?”

“黃毛你給我起開。”

“仔細給人壓壞了。”

女護士皺着眉,語氣不善。

游然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姿勢多少有些不雅,忙擡手拍了拍金墨。

金墨沒說什麽,捂着被游然說醜的臉爬起來,垂着頭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金發的弧度剛好擋住臉,女護士“喲”了一聲:“害臊呢?”

她看了看游然的指标,換下一瓶吊水,臨走前語重心長道:“小年輕嘛,咱也理解,但是醫院畢竟不是那什麽,胡鬧的地方,你倆克制點。”

游然:“……”

他正想說姐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那關系,就見一邊正低頭害臊的金墨擲地有聲地回了句:“好的。”

護士滿意地走了。

游然躺在病床裏吸着氧氣,心說算了,他一個剛變成人沒倆月的怪物懂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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