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往
過往
游然和金墨準時下班了,陸白濟莘卻沒有。
她扣着一絲不茍的白大褂,和科研組一起研究抓回來的異體到半夜,初步給小“夢貘”定了級。
【B2-048】
收容時間:2047.07.10
外觀:象鼻,犀目,牛尾,虎足,全身卷毛的動物。使用能力時眼睛會變白。
能力:基于本身認知或他人記憶,創造夢境,偶爾以夢境為食。
其他:性格溫順,膽小怕事。
了解完異體的屬性已經是半夜,後續在硯山的溝通下,陸白濟莘把主意打到了游然身上。
當年游父游母出事的時候,不論是游然還是游奶奶都被傳喚問過,但無一不是一無所知。
她一直認為師傅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游然和奶奶什麽事都不知道,直到金墨的出現。
amb人員的直覺使然,不認為一只異體會莫名其妙保護游然,她堅信自己的師傅一定給游然留下了什麽東西。
并且,游然本人極有可能并不知道。
陸白濟莘曾經請求金墨翻看游然的記憶,被怪物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沒想到,随便抓只異體,似乎能幫自己看看游然的記憶。
硯山其實并不贊同,也試過規勸:“陸指揮,金墨就在游然身邊,萬一他有所覺察呢?”
陸白濟莘雙手抱臂,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問收容所裏的B2-048:“你問她,她的夢會被其他異體察覺嗎?”
被關在收容所裏的異體搖頭:“我造的是夢,不是結界或者幻鏡,能量波動極小,一般異體察覺不到的。”
陸白濟莘于是擡起一雙狹長冰冷的眼看向硯山:“你看。”
硯山皺了眉,難得想怼一下陸白濟莘:“你覺得金墨看着像一般的異體嗎?”
陸白濟莘:“……”
“你出去。”
硯山開口還想說什麽,陸白濟莘已經伸手指了指門口:“出事我自己擔着。”
“你不用管我。”
高大的異體踏着沉重的腳步出去了,陸白濟莘在收容所裏找了張椅子躺下,花了十來分鐘入睡,被B2-048拖進了夢裏。
她如願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于是哪怕被金墨掐得快斷氣了,也沒展現出過多的憤怒。
何況金墨被游然盯着,不敢沖着陸白濟莘發火,因此可憐的B2-048一力承擔了金墨的憤怒。
她趴在地上,颠颠倒倒地把事情講了一遍。
期間一直發着抖,眼都不敢直視夢境世界裏發着光的異體。
游然沒有太大的表情,他問陸白濟莘:“可以直接問我的。”
陸白濟莘清了清嗓子,喘口氣:“那剛才夢裏的事,你自己記得嗎?”
游然搖了搖頭。
确實,關于父母的記憶一直很模糊,絕不可能像夢裏一樣清楚記得兩人說了什麽,在某個地點又幹了什麽。
“夢裏那塊綠色的石頭,是什麽?”
陸白濟莘木着臉,看樣子并不想告訴游然。
游然:“……”
既想從自己這裏找到線索,又不樂意讓自己了解所謂的amb機密,世界上哪兒來這麽不平衡的買賣。
大概是看着游然臉有些臭了,陸白濟莘抿了抿唇,難得想替自己辯解一下,複又想起自己那出了名的六親不認的名頭,心裏一陣難言的情緒蔓延。
眼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天,金墨翻了個白眼,盤腿坐到游然身邊:“綠色那個,是異變源。”
“綜合各方面理解,似乎是異體的能力來源,但對人類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陸白濟莘緩慢吐出一口氣:“是這樣的。”
“如你夢中所見,我們曾經擁有過一塊異變源,或許也是目前世上唯一一塊。”
“當時将異變源交給你的母親研究,只做了普通的防護,也是後來才知道,異變源蘊含的輻射遠遠超過人類現在所能了解的程度。”
“你父母相繼患癌,不到兩個月先後離世,就是因為那塊異變源。”
游然睜着眼,一眨不眨。
只是身體晃了晃,金墨默不作聲往前挪了挪,用自己的肩膀接住了游然往後倒的身體。
陸白濟莘垂頭道:“抱歉。”
“那個時候,我也是陳教授帶領的研究人員之一。”
“所有可能暴露的危險,都被她一人擔下了。”
“好在師傅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異變源可以為異體帶去異能,同樣也可以為人類帶來異能。”
“凡是暴露在輻射範圍內的人類……據我們後來的實驗,有0.5%的概率可以獲得異能,并且身體素質,細胞活躍度大幅度提高,與此同時呼吸心跳減速,獲得更長久的壽命,以及随機的能力。”
游然剛想皺眉,就見陸白濟莘擡手補充道:“放心吧,實驗人員自願原則,基本都是在前線受傷嚴重的士兵,他們了解過後才會投入到實驗中。”
“上次金墨現身時那個來救你的女孩就是異能者之一。”
“但是概率太低,目前世界範圍內也只有寥寥無幾的異能者。”
“游然。”
“雲之铖和我講你也得了癌症的時候我就在猜,也許師傅給你留下了什麽東西。”
“雲之铖看過你的病歷,他說,”她轉眼看了眼幾乎快把游然攏進懷裏的異體,抽了抽眉尖:“你的腫瘤其實已經停止生長。”
“雖說我最後還是開刀把它取出來,但我想,你身邊或許有什麽東西,可以抑制輻射。”
“可惜我沒有在你的身體裏找到任何異樣。”她嘆口氣,依舊看着金墨:“金墨說,他初次醒來,就覺得你很親切,像媽媽一樣。”
“能讓異體感覺親切的,無非是異變源,但你身邊,或者身體裏,都沒有找到。”
“游然,異變源是在你父母手裏消失的,他們有留下過什麽話嗎?或者信件?”
游然搖頭:“我不記得。”
“他們幾乎不和我說工作上的事。”
猝不及防的,腦子裏閃過一個片段。
“但是好像,我聽到父親曾經對着母親喊,問她為什麽,還說,小然最是無辜。”
陸白濟莘皺着眉頭,金墨臉上也不好看。
這句話像是明晃晃在說,異變源真的跟游然脫不了幹系了。
至少游然這擾人的腦癌,如今看來确實是異變源的鍋沒跑了。
金墨沉思一陣兒,忽然問陸白濟莘:“amb內部成員都知道異變源丢了嗎?”
陸白濟莘頭搖得嘎嘣脆:“不。”
“這是機密,只有國內四大amb局最高領導,也就是指揮官知道。”
“甚至,知道異變源的存在的人,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當然,現在多了你們。”女人推了推銀邊眼鏡,眼神冰涼,像是在說:閉好嘴。
“那就不對。”金墨道:“我在雲之铖的……記憶裏看到過他去探望游然父母,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他知道異變源不見了。”
當時雲之铖痛哭流涕地表示他們沒有找到異變源,如今想來,怕是想從陳林口中套出異變源的位置。
陸白濟莘面色凝重起來。
游然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安靜了許久的B2-048舉起一條腿:“那個,金主。”
“天要亮了。”她擡腿指向游然:“他快醒了,夢境馬上就結束了。”
“咱們得快點走了。”
陸白濟莘站起身,對金墨和游然道:“白天到amb再聊。”
游然剛點頭,眼睛一閉一睜,自己已經躺在了卧室床上,眼前是金墨關切的臉。
見游然醒了,怪物忙把人扶起來:“怎麽樣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游然一手按着額角,點了點頭:“這一晚上跟沒睡似的。”
B2-048造夢耗的甚至是做夢人自己的心神,自己跟個黑心老板似的只賺不賠。
他們幾個人在夢境裏聊那麽久,游然就是再睡兩覺都補不回來。
金墨怒從心起:“她怎麽不早說!?”
游然嘴角彎了個無奈的笑。
心說你和陸白濟莘話趕話的,人家小異體在後面顫顫巍巍舉了好幾次爪子,不是被你一眼吓回去就是被陸指揮一眼睛撅回去,最後能說上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按了按太陽穴,安慰小怪物:“沒事。”
“我再躺會兒過去。”
這一趟,又睡過去。
昏天黑地,游然腦子裏想着事,偶爾清醒那麽兩秒總是掙紮着想要爬起來,連自己什麽時候開始發燒都不知道。
給金墨吓完了快。
他打電話給陸白濟莘說了情況,一整天樓上樓下地跑,給游然開藥。
游然自己暈乎着,每次睜開眼都能看見金墨紅着一雙暈黑眼線的眼,抽抽搭搭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巴巴的,還盛滿了心疼。
多少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在除了奶奶以外的人身上,看見這樣的情緒。
似乎自從父母過世後,他活得像裹着殼的套娃,沒有人有耐心看他無所謂的外表下裝了什麽樣的人,是不是遍體瘡痍,是不是寒霜凍地,渾身冰涼。
金墨,真的像一輪太陽。
是溫暖的。
發燒的人滾燙卻又畏寒,是不是意識恍惚又脆弱的時候拉住了金墨,游然自己也不曉得。
只是把臉埋在金墨身邊的時候,暖得他有一瞬想要落淚。
他一個人慣了,父母離世的創傷埋了這許多年,自己都以為自己不在乎了。
豈料昨夜一場談話,翻出他沉珂舊傷,又真真地傷了一把心和身,今天這場病來得又急又兇,吓得金墨抱着游然哭,哭得比游然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