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女兒
女兒
摩天輪閃着七彩霓虹,巨大的眼睛一般的建築物,在空中慢慢轉悠了整整半個小時,游然一行人才終于落地。
直把黃昏轉到了黑夜。
園區亮起了燈,夜場的人陸陸續續開始入園,白天玩得疲憊的人逐漸離開,場裏又是一批活力四射的年輕人。
游然和金墨在摩天輪裏插科打诨沒幾句話就睡着了,最後是金墨把人背下來的。
怪物動作輕柔,游然又睡得好死,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還是累了吧。
金墨感受着游然并不算有力的心跳,有些難受。
他背着游然等剩下四個人。
大學生向來是貫徹劃算原則的,既然買了票就一定要玩回本,因此今天的計劃原本是玩到夜裏十一點閉園再走,奈何游然睡着了,金墨看着從摩天輪上下來的四個人,滿眼寫着“想走”。
牟钰和本來想叫醒游然,大咧咧的男孩腦子裏“多大點兒事”的念頭被金墨輕描淡寫一句“噓”扼殺在搖籃裏,章翎還是拎得清的,也了解游然現在的身體狀況,今天第一次遂了金墨的意發言:“你帶游然先回去吧。”
金墨贊賞地點頭:“好。”
背着游然轉身就走。
米祈本來還是打算要跟游然表個白的,無他,試試嘛,又不會少塊肉,不過眼下也好 ,這樣看來就是沒有緣分咯。
金墨聽着身後一行人各異的心聲,嘴角都要咧到耳後根,背着一個熟睡的人穩穩穿越人聲鼎沸的園區,極小的結界只罩在游然身上,他對周遭的喧嘩一無所知,在怪物的背上睡得很安心。
怪物沒有坐人類交通工具的想法,出了園區找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張開雙翅上了天。
他難得飛的這麽慢,心情和煦得不行。
游然身上依舊罩着結界,此時已經被怪物摟着抱在了身前,穿越一片煙花區的時候,斑斓的火光映在游然眼皮上,竟然把睡得死死的人喚醒了。
他睜開眼,看見煙花映在金墨瓷白的臉龐,金色的眸子和頭發上,本就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小怪物看起來更夢幻了。
一頭金發被風吹得飛起,完整的臉龐比煙花還奪目。
游然多看好幾眼,才有心思放到眼下的情況,他向下只瞥見一片漆黑深空,還有腳底下綻放的煙花,雖然被這樣抱着第一個問題卻是:“你飛了多高?”
金墨嘿嘿一笑:“放心吧,他們看不見我們,我也不會讓你摔着的。”
游然:“……”
哪兒能是摔着,得是摔死。
他沒感受到風,擡手伸到金墨臉邊才感受到打人都疼的風速,心知小怪物怕是給自己弄了些東西護着,正心下熨帖呢,手心突然觸到冰涼的柔軟——金墨把臉貼到他手心了。
怪物的臉被風吹得涼,游然下意識收回手,擡眼看見金墨受傷委屈的表情。
游然:“……”
他摸了摸鼻子,皮笑肉不笑道:“別裝。”
金墨癟嘴:“我沒有。”
游然陳述事實:“你太誇張了。”
金墨持續癟嘴:“我沒有。”
游然:“……”
金墨看着游然無語的臉,真誠繼續道:“我可以哭給你看的。”
游然:“……”
“噗。”還是沒忍住,他偏頭真切地笑了一聲,擺手:“不必了。”
金墨努力擠了兩滴眼淚,黑色的淚被風往後吹,他很着急地喊游然:“你看嘛!你看!”
游然被他樂得不行,一邊偏頭一邊搖頭。
淚都要被吹進頭發裏了,就看不見了,金墨眨眨眼又擠出來兩滴,直接拿自己的臉去蹭游然的臉,距離好近,怪物開心地強調:“感覺到沒有,哭給你看,我沒有誇張。”
游然愣住了,和金墨臉貼着臉,一點冰涼濕潤的感覺,怪物的呼吸近在咫尺。
金墨自顧自喃喃:“所以你不要有任何讨厭我,嫌棄我的表現嘛。”
“我真的會超級超級難過的。”
游然難得木讷地眨眨眼,黑色眼睫和金色睫毛打了個架,他低聲應道:“哦,好。”
金墨老開心了,趁機繼續剖白心意:“游然,我只喜歡你,你不要讨厭我。”
游然:“……?”
有些人類心裏,實話講,一直覺得金墨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或者寵物,定位都放在母慈子孝上,覺得自家狗勾喜歡主人再正常不過。
雖然眼下姿勢有些暧昧,他腦子裏某根弦也難得動了動,最終還是沒翻出什麽音節,略帶疑惑地回答金墨:“好,我不讨厭你。”
語氣像在安撫什麽任性的孩子。
金墨不是很滿意,又蹭了蹭游然的臉頰才直起身,鼓着臉繼續往前飛。
游然心下打了個問號,但也沒有太糾結,垂着眼看腳下的場景。
那片煙花已經被甩在身後,游然忽然有些遺憾沒有和金墨在那個地方拍上一張照片。
畢竟真的很驚豔。
不過,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當夜怪物依然和游然擠在了一張床上睡,并且打着“說好了不會讨厭我”的旗號一再得寸進尺,把游然一整個扣懷裏了。
好吧,是把自己一整個埋游然懷裏了,一米九的個子,也是難為他了。
游然這幾天已經快習慣了,竟然沒覺出有什麽問題,甚至覺得抱着金墨睡覺很安穩——他好久沒做夢了。
雖說可憐見的,抱着游然老做夢的是金墨,怪物其實不需要睡眠,但跟游然一塊兒老是睡得很快,夢裏幾乎全是曾經的往事。
他夢到高原上的羲禦曙雀,高高在上的王,盤踞在蒼天古木之上,受萬民朝拜。
佛瑞斯特像尊雕像,銀色的巨手永遠矗立在榕樹之下,樹蔭茂密,偶爾透出異體們的光暈。
金墨看到了小藍,遠古時期她竟然也龐大得不可思議,像只充了氣的草莓熱氣球。
想來,如今蘇醒後的異體們,很大程度上已經被削弱了,畢竟如今地球的氣候也很難再支撐過大的身軀,就連自己,也更喜歡時刻保持人類的模樣。
他拒絕考慮更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游然是個人類。
記憶正在複蘇,與佛瑞斯特說的不同。
但金墨清楚佛瑞斯特沒有說謊,要麽是佛瑞斯特自己也不知道情報有誤,要麽,異變源就在身邊。
但他感覺不到。
除了一個游然讓他覺得與衆不同,然而自己和陸白濟莘都在不同層面上做過研究,人類的儀器,亦或是異體的感應,都無比确信,異變源并不在游然身上。
或許,還有其他的東西可以讓自己恢複記憶。
天還沒亮,金墨抱着游然消化着夢裏的回憶,覺得生活真是美妙。
可惜假期快要結束,游然的性格大概率還是會回amb繼續幹坐,自己到時候也只有陪着游然去那個一片亮白的辦公樓了。
還有好多事情懸而未決,他睡得安心,陸白濟莘可是忙得焦頭爛額。
雲之铖還沒找到,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那幾個從F市跑掉的異體也不知所蹤。
易茗天從C市趕來,已經在A市郊區看了上百人的記憶,沒有一點異常,也沒有人見過雲之铖。
事件毫無進展的第四天,陸白濟莘擡擡手下了個決定——把雲之铖養在福利院的親生女兒接來。
坐在會議桌上的張橙一口茶噴出來:“我靠!雲之铖這厮有女兒???”
宗竹眼睛瞪得像銅鈴:“啊,我們都不知道啊。”
另一個研究員也跟着震驚:“不是,親生女兒為什麽養在福利院啊?”
有人已經手腳麻利地調出來雲之铖的身份信息:“陸指揮,系統顯示雲之铖未婚未育啊?”
陸白濟莘“啧”了一聲,擡頭示意易茗天,一旁垂着腦袋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道:“我,不小心聽到的。
會議桌上頓時一片寂靜。
易茗天:“……”
他看了眼所有人下意識後仰的動作,咬了咬後槽牙:“我哪兒這麽閑……天天關注你們……這群人。”
怪咬牙切齒的。
陸白濟莘指尖扣了扣桌面:“是我讓易茗天監視他,有問題嗎?”
她從來就覺得雲之铖有問題,尤其是接到師傅的電話後。
桌上的人聞言,後仰的動作保持不變,表情各個驚疑不定。
陸白濟莘:“……”
得,出了這個門名聲保證再臭上一層樓。
易茗天瞥了眼表情無甚波瀾的藍發女人,清了清嗓子:“陸指揮不會随便監視你們。”
“你們也配?”
桌上衆人:“……”
宗竹:“咳咳……”
陸白濟莘閉眼扶額,心說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