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本能
本能
A市的天漆黑一片,烏雲密布,狂風大作,暴雨如注。
雲朵趴在落地窗前,眼也不錯的看着天際烏雲之後。
而張橙和游然依舊坐在沙發之上,張橙依舊清醒地吃着零食,游然卻有些困倦,皺着眉頭推了推張橙:“張姐,我睡會兒。”
張橙低聲道了句“好嘞”,關掉了大燈和投影的音量,只餘下幾盞昏黃的小燈。
雲朵吧嗒吧嗒跑過來,蜷在沙發尾也睡了。
這裏還布着金墨設下的結界,張橙不太擔心,直到通訊通道裏傳來陸白濟莘的聲音。
與佛瑞斯特對峙時陸指揮已經按下通話,因此,張橙全聽見了。
知道異體大概是朝着這兒來了,張橙挂着悠閑的眉眼立刻冷沉下來,起身緊了緊周遭隊員的皮子,如臨大敵般站到了閉着眼的游然身邊。
雨幕中,白光乍現,兩個人的身影幾乎是直接閃現到了別墅門口——若非金墨的結界尚在,以雲之铖的異能來看,估計是要直接閃現到游然面前的。
別墅內配備的機械戰警在張橙等人的操作下應聲而動,與此同時,硯山的屏障和着陸白濟莘別墅內的鋼鐵防護一同升起,整座別墅被銀色的鐵罩扣住,嚴絲合縫。
而佛瑞斯特只是拎着右手的雲之铖,左手那只金桂仍舊流光溢彩。
金墨的結界無法識別眼前人的具體身份,在金桂的亮度幾經盛放後,還是認證了佛瑞斯特的身份,異體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別墅範圍內。
機械戰警的狂轟濫炸于這只身為金墨護法的異體而言不痛不癢,他人身之下已經是章魚般的觸手,尖利的牙扣出機械戰警的金屬骨骼,直接把合金撕扯得四分五裂。
對上免疫熱武器的異體,就算不是S級的金墨,單是A級的佛瑞斯特,都已經讓人類現有的科技感到一陣無力。
佛瑞斯特砍瓜切菜一般走到了金屬罩之前,在此之前,還有一道硯山的屏障。
硯山與佛瑞斯特同為A級異體。
佛瑞斯特沒有想到,陸白濟莘竟然把硯山留給了游然。
“啧。”他嘆口氣,只好同尚在W市的另一重分身道:“木頭,是時候了。”
木頭驅動死物,于是W市和A市相隔千裏之間,在別墅內站得筆直的墨含椿無比自然地走到硯山身後,一柄嵌着熒惑蝶粉的刀裹挾着萬鈞之力刺入硯山的後心。
随後兩人雙雙倒下。
軀體沉重地摔在地上,張橙跑過去接住墨含椿,卻發現她早已經面色灰白,甚至面孔上已經隐隐泛着些屍斑,輕飄飄的軀殼,原來只剩下了一張皮。
就像幾個月前那個在樓道裏跟蹤游然的,最終只剩下一張皮的人。
墨含椿,早在去廢棄學校搶奪金桂的時候,就已經犧牲,随後被異體操控着,不聲不響地蟄伏到現在。
張橙心間劇痛,一滴淚劃過臉龐,面目猙獰起身時,趁硯山被襲屏障不穩的瞬間,佛瑞斯特已經走到銀色之前,白光一閃,他甚至懶得撕開那層屏障,直接帶着雲之铖瞬移了進來。
張橙長身直立在龐大的異體面前,不住留着的淚将下眼線洇出一條悚人的弧度
落地窗外一道閃電撕裂天際,随即雷鳴聲攜千軍萬馬之勢炸響在耳邊,游然被猝然驚醒的瞬間,只聽到張橙嘶啞地怒吼:“雲之铖!!!”
“你他爸的但凡有點良心!”
“現在!帶小然——走!!!”
字字泣血,聲嘶力竭。
游然睜開渾濁的雙眼,滿室橫七豎八地躺着身着黑色特戰服的人,一灘灘殷紅的血刺人眼球,血泊裏滿是殘肢斷臂。
而那個意氣風發的,昔日女将軍一般恣意潇灑的寸頭張姐,已沒了一條腿,手上捏着軍刀死死紮在銀色異體的觸手上,被依然前進的異體拖着,血跡蜿蜒出一條可怖的痕跡。
游然被滿室的血腥震顫得說不出話,他仍舊躺在沙發上,那裏幾乎已經是別墅內唯一的淨土,雲朵依舊睡着。
游然怔愣滞澀的眼球緩慢轉動,看向頃刻間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面帶微笑的佛瑞斯特,他不動聲色朝雲朵靠近,開口時聲帶仿佛鏽掉一般的嘶啞:“你想要什麽?”
“放了張姐,和雲朵,我都給你。”淚從眼尾瘋狂湧出,游然仍舊擡頭看着異體,唇色白得刺眼。
佛瑞斯特沒說話,只是挑起一邊漆黑的眉,彎下腰湊近游然的臉,頗有興致地笑了笑:“啊,怪不得主會喜歡你。”
異體伸手撫上游然蒼白的臉,皮膚很薄,青色的血管從下颌往頸項集中,血液溫吞地流動。
冰冷的指尖順着血管點到鎖骨,佛瑞斯特低聲:“我要你的命。”
張橙怒道:“我呸!”
游然頰邊都是淚,已經順着佛瑞斯特的指尖流到異體的手背,人血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和毛孔,他在發抖,聲線竟然還穩:“好。”
“但你要放了他們。”
“你覺得,你有和我談判的資本嗎?”佛瑞斯特站起身,看人像在看屍體。
游然已經挪到雲朵身邊,把女孩擋在了身後,腦中一陣眩暈,他眼前黑過一片陰雲,朝佛瑞斯特道:“你沒有直接動手,尚且同我廢話,就說明我有談判的資本。”
“你最好快些,否則,拖到金墨回來,你活不了。”
佛瑞斯特又笑了。
他道:“不,這次,活不了的,是他。”
閃電透過窗玻璃劃過異體的側臉,背光時恍若鬼魅,游然看見異體手中忽地攀升一支綠光流轉的枝丫:“我已經拿到異變源。”
“你體內剩下那塊于我手中這塊相較,不過爾爾。”
游然皺眉,抱住已經醒了開始尖叫的雲朵:“你要什麽。”
小女孩兒的尖叫刺耳,像指甲刮擦玻璃,同窗外的雷鳴一起咆哮,異體“啧”了一聲,身下觸手膨脹,探向游然懷中。
速度極快,觸手上那可怖的口器瞬間紮入雲朵的脊背,血頃刻蔓延開來,佛瑞斯特把小孩兒從游然手中拽出來拎在空中,不肯松手的游然被這一下慣性掼到牆上,力道過大,游然背部清晰可聞的“咔嚓”一聲,摔到地上後,竟是再直不起身。
他躺在地上,睜着腥紅的眼,看見雲朵被異體的八條觸手笑着分食殆盡。
游然泣不成聲,喉嚨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張橙的血快要流盡,她哽咽着,雙手在地上攀爬,渾身冰涼,一刀刺進身邊神志不清的雲之铖大腿:“雲……之铖,求你,帶小然走!!!”
游然再不能說出一句話,鎮定幾乎消失不見,異體已經走到他的面前,而他只能躺在牆角的血泊裏,連靈魂都劇痛。
佛瑞斯特蹲下身,掰正游然的臉讓他看着自己,薄削的唇刻薄:“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你猜,吾主會讓我來傷害你嗎?”
游然的眸子幾乎已經失神,他張了張嘴,唇角流出血來,仍舊是那句話:“你,想要什麽。”
佛瑞斯特幾乎有些佩服他了。
“很簡單。”
“折磨你,僅此而已。”
“從身,到心,我都要折磨你。”佛瑞斯特這話依舊說得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游然渾身都痛,腦中混沌一片。
他幾乎不能思考,心下冰涼:“金墨……怎麽了?”
佛瑞斯特剛要扯開唇笑一聲,雨幕中忽然流星般砸來一顆綴着黑色尾巴的金色。
佛瑞斯特的笑意戛然而止。
轉瞬之間,雙翼破開防彈玻璃,渾身濕透的金墨替游然遮住四散的玻璃渣,将渾身是傷的人類抱在懷中,鎏金旋轉的眸裏已經黑了一半——狂化。
游然緊繃半晌的弦立刻斷掉,止不住的淚流的更兇,他脊椎斷裂,不知道是不是控制手臂的神經已經出了問題,只能顫抖着去摸金墨被鎏金包裹的半張臉,帶着哭腔喚他:“金墨……”
“你……醒一醒……”
怪物半狂化後臉邊眼下都是灑墨一般流動的金色,游然碰到的指尖瞬間被灼燒,紅成一片。
幸而神經不敏感了,也或許是腎上腺素已經接管了身體,游然反而覺不出幾分痛楚來,依舊執着地拍着金墨的側臉:“金墨……”
“小怪物……”
金墨并不理會他,只是下意識偏開頭不讓他再碰自己,自顧自尋了塊幹淨的地方把游然放下,從金色羽翼下掏出了桉楠丢到游然身邊。
他還餘下幾分神智,大概也只剩下保護游然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