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寒冬 “我們倆睡
第60章 寒冬 “我們倆睡。”
Chapter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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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 奶奶睡了。
秦映夏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陪着奶奶。
許廷州拍了拍秦映夏的肩膀:“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秦映夏跟許廷州到了電梯間,她身上的羽絨服已經脫掉了, 出來的時候也沒有穿上,現在只有一件薄薄的內搭。
樓梯間肯定不如病房裏暖和, 許廷州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 披在了秦映夏身上。
秦映夏感受到一絲溫暖, 擡頭看向許廷州, 他溫聲開口:“穿着, 你別再生病了。”
剛剛在病房裏,奶奶已經跟她說了全部的病情,她不想再聽一遍, 所以直截了當地跟許廷州說:“你不用再跟我重複一遍了, 奶奶已經告訴我了。”
許廷州點頭:“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你爸和你哥?畢竟也是他的媽媽,他的奶奶。”
秦映夏眼睛亮了一瞬, 許廷州說得對,他們也應該知道。
但是她現在沒有力氣去做這件事, 有氣無力地說:“明天再說吧。”
看着秦映夏悲傷的樣子,許廷州很是心疼,“秦映夏, 奶奶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難過。”
可是秦映夏聽到這話,鼻尖瞬間泛起酸意, 聲音哽咽:“許廷州,我沒辦法不難過,那是我奶奶, 從小到大對我最好的奶奶。我還沒來得及對她盡孝,她怎麽能生病呢。”
說着說着,秦映夏又落下了眼淚,她倔強地擡起手,用力抹掉臉頰上的淚水。
她不想哭的,她得堅強,奶奶還需要她照顧。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那眼淚,真的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一串往下落。
在生死之間,人的力量無比渺小。
許廷州克制着自己,看到秦映夏哭,他的心也疼,像是被什麽攥住了一樣。
可看到淚如雨下的秦映夏,許廷州沒忍住,将她輕輕抱在了懷裏。
他不再說話,右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順着她充滿光澤的頭發,只是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而下一秒,許廷州聽到了秦映夏不再克制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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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秦昭來了,秦超風來了,秦賀忠也來了,就連小屁孩秦翊白都來了。
小小的病房內站滿了人。
秦翊白趴在病床邊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陳之榮:“太奶奶,你不是說吃了保健品對身體好嗎,怎麽生病了呀?”
秦昭把秦翊白抱走了,沒再讓他亂說話。
可是秦翊白不明白:“爸爸,上次去太奶奶家,我就是看到太奶奶吃藥了呀,可太奶奶說那是保健品,對身體好的,太奶奶為什麽會生病呀?”
話傳到秦映夏耳朵裏,她思索着。
上次秦翊白在的時候,他們幾個小輩都在的,為什麽她沒有發現奶奶在吃藥呢。
而且連續幾次去看奶奶,她都發現奶奶肉眼可見地在變老,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為什麽沒有引起她的重視呢。元旦那天,她過去,奶奶好像也跟她說了一些奇怪的話,為什麽她沒有放在心上呢。
思及此,秦映夏更加自責了。
她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地打顫。
忽然,秦映夏的手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握住。
是許廷州。
秦映夏偏頭看過去,許廷州筆挺地站在她身側,他垂着眸在看她,眼神堅定,溫熱的大掌包住她小小的拳。
那一刻,秦映夏的心平靜了很多,就好像她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她有了可以依靠的東西。
現在奶奶還在,她還有時間去彌補那些時間的空缺。
她沒有聽到秦昭跟秦翊白說了什麽,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奶奶正在說着:“我早就不是你們秦家的人了,我有我的自由,你們沒有權利管我,也做不了我的主。”
“我都已經是晚期,再幹預治療,也無濟于事了,我想有尊嚴地死去,不想最後身上插滿管子地茍延殘喘。”
“行了,這是醫院,你們這麽多人在這不合适。留下一個人在這就行,剩下的就都回去吧。”
奶奶正在輸液,她身體虛弱,但是說話的氣勢一點都不弱。
秦映夏在了解奶奶對生死淡然的态度之後,雖然對奶奶有非常非常多的不舍,但是她選擇尊重奶奶。
這是她能對奶奶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了。
秦映夏輕輕掙開許廷州的手,走過去,啞着嗓子:“奶奶,我留下來陪您。”
雖然秦家人都在,但是除了秦映夏以外,沒人再開口。
陳之榮拉起秦映夏的手,面帶微笑,一下一下地輕撫着,但是她拒絕:“映夏,你跟廷州回去休息,昨天晚上你們就在這陪了我一夜。你放心,奶奶沒事的,我的心态可是比一般的癌症患者都好,情況沒有那麽糟糕,聽話,看看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秦映夏堅持:“奶奶,我沒關系的,你就讓我在這陪您吧。”
陳之榮朝許廷州招手:“廷州,來。”
許廷州聞聲上前兩步,站到了秦映夏身側。
陳之榮說:“帶映夏回家去休息,今天都不許再來了。”
許廷州不敢違抗奶奶的命令,而且秦映夏的确需要休息,她一夜沒有合眼,好像生怕等她醒過來,奶奶就永遠地離開了她。
秦映夏最終還是被許廷州帶走了,留下來的是她的母親。
陳之榮似是猜到年底,大家都忙,也沒讓他們幾個大男人留在這,看他們只會更加不順眼,她跟俞冰相處又不多,所以主動開口要求讓李紅槿留下來,李紅槿沒辦法拒絕,盡管她看起來有些不願意。
到了家門口,許廷州指紋解鎖開門。
門開,他側個身讓秦映夏先進去。
秦映夏走兩步到玄關,心不在焉地換了鞋。
summer悠哉悠哉地走到她腳邊,秦映夏看見了,但是沒有心情抱它。
她木讷地往裏走去,随後站在沙發邊撈起了一個抱枕,蜷起一條腿,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許廷州把一切都盡收眼底,他換好鞋之後,躬身彎腰把兩個人的鞋子擺放整齊,到廚房洗了手,又倒了一杯熱水,端給秦映夏。
語氣溫柔地跟她打着商量:“喝點水,去洗漱,下點面可以嗎,吃完睡覺。”
秦映夏機械地接過,她看了許廷州一眼,默不作聲地收回了視線,先抿了一小口,水溫剛剛好,旋即她大口大口地喝掉了,不過五秒鐘,杯子見底。
許廷州又将杯子自然地接過來。
之後秦映夏便站起身,朝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一句話也沒說,就回了房間。
許廷州沒有打擾秦映夏,他拿着水杯走到了廚房。
她需要消化掉這個事實,也需要接受,這個時間他給她。
只是從昨晚一直到現在,秦映夏都沒怎麽吃東西。
她的胃又不好,多少得吃一點。
許廷州娴熟地在鍋裏接上水,打開燃氣竈。
在櫃子裏找到了挂面,又在冰箱裏拿出兩棵青菜,他打算給秦映夏做個簡單的清湯面。
二十分鐘之後,兩碗面放在了島臺上。
秦映夏還沒有出來。
許廷州抽了紙巾擦幹淨手上的水,走到主卧門口,叩響了門。
沒多久,門從裏面被打開,他看到眼睛通紅的秦映夏。
沒有戳穿她的僞裝,只是輕柔開口:“面好了,吃一點?”
秦映夏跟着許廷州到了廚房,坐在高腳椅上,拿起碗上沿擺放的筷子,餘光看到許廷州坐在了她對側。
她手拿筷子在碗裏挑起了面條,剛要往嘴裏送,忽然又放下,旋即擡起頭,直視許廷州的眼睛,叫道:“許廷州。”
許廷州輕應:“嗯?”
“等奶奶出院,我想把奶奶接過來照顧。奶奶生病了,又不願意接受治療,她對于生命是淡然的,她要讓自己有尊嚴地死去,我只能尊重她。但我不想奶奶離開,這個世界上,只有奶奶對我最好了,我想陪她最後一程,可以嗎?”
這件事她想了一路,終是開口。
按照奶奶的性格,她不可能跟自己的兒子回秦家,奶奶光是從秦家離開,就用了自己的大半輩子。
而且上午的時候在病房,秦家人沒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照顧奶奶,奶奶于他們而言,從來都不重要。
但是要讓奶奶還住在恒熙路,沒有人照顧,秦映夏更不可能放心。
所以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奶奶接到自己的身邊,她親自照顧,才能放心。
許廷州聽她的聲音還算冷靜,他點頭:“我沒意見。但是要怎麽睡,這間房子,只有一間次卧。”
秦映夏早就想好了解決方案:“你還搬回到主卧,我們倆睡。我本來想跟奶奶睡的,但是奶奶肯定不願意,我也不想讓她覺得她來打亂了我們的生活。奶奶說她慶幸,看到了我哥結婚,看到了我嫁人,要說遺憾,是沒有看到我們的婚禮,這個遺憾,我好像沒辦法彌補了,我不想讓奶奶看到我們這個樣子。所以這次,許廷州,我拜托你,陪我演場戲,可以嗎?”
這件事實在開不了玩笑,許廷州也不再是以往那副嗆人的語氣。
他說:“好。”
不過三秒,許廷州“但是”了一聲,秦映夏的心又被提起來,聽見他說:“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
許廷州眼神堅定地看着秦映夏:“你不光要照顧奶奶,你還要照顧好自己。你只有把自己照顧好了,才能去照顧奶奶。”
秦映夏倏地笑了:“謝謝你,許廷州。”
雖然他們只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但是從昨晚到現在,有他的陪伴,确實給了她不少的力量,也讓她感覺到,她不是一個人。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跟許廷州結婚,好像也還行。
聞言,許廷州稍微放了一點心,知道秦映夏是答應他了。
事關奶奶,秦映夏也不會不當回事。
他的下巴點了點那碗面:“不謝,趕緊吃面吧,一會兒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