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兩年前。
孟西樓和朋友們吃完飯，正叼着吸管，無聊地曬太陽。
電話響了，他看了眼——
國內的電話號碼，是大哥。
臨走前和大哥霍峥嵘吵了一架。
所以他現在不太想接。
無非就是國外不太平、一大堆人等着對他磨刀霍霍，問他什麽時候把南美的業務結束，然後回家來。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吵架的內容。
“你上次在那邊出事了被抓進去好幾天，我在國內急得一點辦法都沒有。你總不能一直在國外吧？”
“回去幹什麽？受霍老頭的氣？我就是死在外面了，也不用你們操心。”
他這就是氣話。
完全沒過大腦的。
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
果然霍峥嵘一怔，明顯有點受傷。
他深吸一口氣：“西樓，你是我親弟弟，我們有一個不靠譜的父親，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母親，我們這樣的家庭，特別需要互相幫助扶持，我以為你懂這個道理。”
孟西樓沒說話。
想道歉，“對不起”卡在嗓子眼，卻說不出口。
因為他不理解，為什麽霍峥嵘這樣的人，卻和霍老頭關系不錯。
可霍老頭就是個渣滓！
他對自己的奚落和冷嘲熱諷。
他甚至不願意幫一把在醫院等待手術的孟學英。
可是霍峥嵘也好，孟學英也好，他們好像忘了自己受的苦。
不僅對霍老頭和顏悅色，還希望他也冰釋前嫌。
“他總是你親生爸爸。”
他們兩個人同時說。
孟西樓不能理解，不想理解。
讓他回家？
回家幹什麽？
看霍老頭子算八卦、發癫？
他在南美挺好的。
陳大哥，還有這麽多兄弟。
回個屁。
于是，他當着霍峥嵘的面摔門而去。
男人之間不就是這樣說話的？
至于道歉，下次吧。
或者三十年後。
然後他就回了巴西。
這次打電話給他，霍老頭大壽将近，肯定是讓他回去。
不接。
回個屁。
沒多久，鈴聲安靜下來。
霍峥嵘的消息接踵而至。
【西樓，知道你不想接，至少定期給我和你媽媽報個平安吧】
【難道連我們都不算你的家人了？】
【花.jpg】
【這是我給你嫂子準備的花，她最喜歡花了，你趕緊回家吧，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真的希望你們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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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有點恍惚。
好像那個失約的人忽然又回來了一樣。
但是冉貍瞬間就認清，這是孟西樓，不是他哥。
她現在越來越能認清他們兩個人。
小區裏到處都挂着紅燈籠和國旗，過年氣氛越來越濃厚。
連他也穿上黑色中山裝、戴着正紅色圍巾。
別說啊，确實人模狗樣。
她白了他一眼：“知道回家了？”
話一出口，覺得這話還是莫名其妙有點酸。
于是補充說：“你媽媽一直在催你，我幫她問一句。”
“我媽就不是你媽？”
他一邊說，一邊看似很自然地把手裏一大捧花塞給她。
她不動聲色地看他：“什麽意思？”
他看向別處：“路上碰到個小姑娘，大清早的，我看天氣這麽冷，就把她的花都買了。”
這麽巧。
正好是她喜歡的郁金香。
要接受嗎？
她就猶豫了這一下，就被他推搡着進屋。
“快快快，坐了這麽長時間飛機，我什麽也沒吃，餓死我了。”
他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本來以為時間還早，沒想到家裏人全都醒了。
霍選見到他們一起進門，訝然後一臉了然：“緣分啊，這都能遇見。”
手裏的花格外紮手。
冉貍趕緊找瓶子把花插上。
她光速去洗了個澡，出來時發現他們叔侄倆在貼對聯。
而孟學英站得老遠指揮着：“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對對對就這樣。”
冉貍有一瞬間的恍惚。
然後坐旁邊和孟學英一起瞎指揮。
這別墅特別大，在這裏住了兩年多，還沒一家人聚在一起過過年。
剛貼完，戴子君把她從東南亞求來的符咒和不知道啥玩意兒的東西擺了一屋子。
“這個管財的……這個管運勢的……這個管孕氣的……”
還拿了一大串奇奇怪怪的東西，分別挂在了孟西樓和戴子君脖子上。
孟西樓滿手都是漿糊，表情生無可戀。
壞了，這人最讨厭封建迷信了。
冉貍連忙過去把項鏈摘下來。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都沒敢擡頭。
他嗓音磁沉：“這麽體貼？”
她低聲警告他：“大過年的，你可不許和我媽發脾氣。”
他低聲笑，胸口震動：“只要你哄哄我，我保證不發脾氣。”
她把這古怪的項鏈收好，白他一眼：“我可沒那本事。”
“哪有？你最會哄人了。”
冉貍握着這項鏈，一直沒說話。
不該這樣。
她不能這樣。
冉貍深吸一口氣：“孟西樓，你是不是有點過界了？”
他上前一步：“哪裏過界了？界在哪裏？”
“你——你的口吻，太暧昧了。”她努力抵住他的胸膛，像牆一樣。
“我們只是契約婚姻，你太靠近了。”
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海：“契約婚姻的界限在哪裏？我也沒結過這種婚啊。”
她根本推不動他。
他反而越靠越近，氣息如影随形。
她想後退，他的手捏住她的指尖：“你教教我，這種程度可以嗎？”
“……”
他寬厚的手掌劃過她的掌心，一路向上……
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她的脈搏：“這樣呢？”
她想把手抽回來，卻根本抵不過他的力氣。
“……你、你到底想怎麽樣？”
到底想要她怎麽樣？
他眼眸深處如驚濤駭浪，閃動着無數情緒。
她不敢看。
“我想要什麽，你真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
他輕笑：“難道不是我在問，你說我過界，到底界在哪裏嗎？”
“……”
空氣仿佛凝固。
令人臉紅心跳。
令人無法呼吸。
正僵持，忽然好像有人在注視着他們。
一轉頭，霍選正一臉八卦地看着他們。
帶着CPF前排嗑糖的幸福笑容，一臉甜蜜。
“你們什麽界限？”
冉貍瞬間滿臉通紅：“你聽錯了，我們在讨論今晚要不要守歲。”
霍選露出狡黠的笑意：“我是年紀小，我又不是聾了，也不是瞎了。”
冉貍假裝兇狠地教育她：“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霍選興奮起來：“呀！有非禮啊！”
“……懶得理你們。”
她走開，去廚房看晚餐準備得怎麽樣。
一眼都沒再看孟西樓。
忽視他的目光。
他們請了廚師上門，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八點半，春晚開始。
雖然沒人看，但是做背景音太合适了。
他們坐一桌，舉杯齊賀新年。
大家都準備了紅包，最小的霍選收了厚厚一大疊。
她發微博曬全家福，大家都去點贊。
仇問天居然都去點了。
之前綜藝播出後的cpf前排圍觀。
都在等複合。
一晚上叽叽喳喳的。
冉貍環視一圈。
故意略過對面那個灼熱的眼神。
這就是冉貍最期盼的簡單幸福。
忽然，孟學英作為家長，站起來說話。
她看完專家號，臉腫好了很多。
她雖然沒喝酒，但表情居然有點醉。
首先對霍選說：“遠遠，咱們不要理姓仇的一家，那都不是好人。等明年暑假你畢業了，奶奶送你去留學。”
霍選雙手接過她厚厚的紅包：“謝謝孟奶奶！”
然後是戴子君：“妹妹啊，你那個美容院，咱們明年一定開起來！來，紅包給你！”
戴子君也笑，但是有點勉強：“咱們同齡人，我可沒有紅包給你啊。”
“嗨，咱們老姐妹倆認識這麽多年，客氣什麽。”
然後是冉貍，戴子君語重心長地紅包放在她手上：“孩子，和我兒子好好過日子啊。”
冉貍收起她的紅包，總覺得她這語氣有點沉重，這誰敢拒絕？
“……媽，我、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最後她轉向孟西樓：“兒子，媽讓你見見你龍鳳胎弟弟妹妹，你見過了嗎？”
龍鳳胎弟弟妹妹？
冉貍疑惑，是那次在游樂園偶遇的那對？
果然，孟西樓原本心情很好，聽到她這麽說，臉色驟然一沉：“霍家的龍鳳胎，和我姓孟的有什麽關系？”
“你哥當年怎麽對你的？他們只是孩子，不是——”
孟西樓直接搶白：“媽，我的紅包呢？”
孟學英長久地注視着他，然後長長地嘆氣：“你啊，你在這世上有幾個親人？”
“我不稀罕姓霍的弟弟妹妹。”
孟學英無奈，只好轉移話題：“那，你這次回南美，事情都結束了？”
孟西樓點點頭，眼神卻落在冉貍身上：“嗯。媽，只要你別再摁着我的頭和解，我以後會好好過日子的。”
“好、好！”孟學英聲帶哽咽，“媽媽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不放心？
還不等她細想，下一秒，就像做夢一樣，孟學英在衆人的驚呼中，毫無預兆地——
摔倒在地。
明明窗外團圓的煙花在綻放。
大年三十。
煙花爆竹，人間煙火；阖家幸福，團圓康樂。
屋內的溫馨幸福，卻在瞬間——
破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