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度量衡

第73章  度量衡。

73.

兩日後, 廁所終于建成，林曦也從中挑出了合意的建築小工。

剩下的戰士要被林曦派往兩個方向，一大隊前往驚鳴領地，他們需要去接應山貍、岩鼠等獸人, 到雪季時将這些獸人接回領地。同時他們需要在驚鳴領地打夠足夠的獵物, 還需要那些山貍、岩鼠将驚鳴領地上的粉木根能挖的都挖出來, 在雪季降臨前送回來。

二大隊留守部落, 由小黑帶隊, 在領地內和皮獸森林邊緣打獵，主要供應領地內吃喝，也為雪季儲糧。天氣涼快後, 不必擔心食物過快腐壞，他們可以多出門兩天，打獵足夠的獵物再回來也沒問題。

還有采集隊, 因為本就有兩個大隊，林曦并沒有再重新分隊, 只讓他們一大隊留在領地內工作, 二大隊随火岩去火岩的領地采集儲備冬糧。

果季來臨之後，領地內的采集隊在林曦的安排下早早就抓緊了冬糧的儲備，以至于可以采集的食物都采集得差不多，剩下的那些留一支隊伍完全夠用。但火岩領地幾乎是尚未開發的狀态, 火岩此去, 也不止是護送采集隊, 她也得多打些獵物作為儲糧，林曦把她一個人當一整支打獵隊使。

林曦：“阿媽最厲害了, 我相信阿媽一個人就能比驚鳴舅舅、青鳥帶隊的戰士隊伍還要打得多。”

火岩絲毫不知道這是來自女兒的捧殺，揚首驕傲地回應：“那當然。”

小黑倒是看出了點什麽, 但他默默不敢說話，因為林曦下一秒眼神就瞥向了他，笑眯眯說：“小黑賢侄，我相信你帶着留守的戰士們肯定也能打到足夠多的獵物的，說不定比火岩阿媽還厲害呢。”

小黑還沒回答，火岩就不屑道：“就憑他，怎麽可能？”

林曦還是笑容滿面地望着小黑。

小黑只好也挺了挺胸膛：“我會努力的，盡力不比火岩差！”

他本來是跟着林曦砌磚的，但奈何，他一節課也沒上過，林曦說話他都不太跟得上，就別說砌磚了，因為砌磚也是需要計數的，哪裏需要開窗，哪裏需要留口，牆體長寬高，角度等等一厘一毫都不能差。砌不了磚，總不能留在領地挑磚和泥吧，那豈不是大材小用，他就只能頂替火岩的位置去打獵了。

小黑不排斥幹枯燥重複的活，當然也不會排斥打獵，更何況還有這麽多族人和他一起去呢，只是他對趕超火岩沒有信心而已。

另外，林曦還抽調了七名牛角馬戰士出來單獨成隊，他們是靈活機動的運輸大隊，護送完荒原幫工大隊，還得去火岩領地取儲糧，如果驚鳴領地有運輸需要，他們也得去幫忙，同時他們還可以起到傳遞消息的作用，方便林曦調動隊伍，應對突發情況。

這七名牛角馬戰士是最辛苦的，他們可能從荒原回來休息不了一會兒又得奔向下一片領地。

林曦安排穩重細心年輕又有活力的日出帶隊，隊伍裏也都是像河草這樣年富力強的戰士。

“你們是聯盟除了叢林虎以外唯一的大型獸人了，肩上的擔子很重。這次也要辛苦你們了，等這個果季的活結束，想要什麽獎品都可以和我說。”

日出雖是個勤懇踏實的牛角馬戰士，心裏其實也很羨慕同族戰士可以為領地外出幹活，從林曦那兒拿到稀有的獎勵，那是一份被林曦認可的榮耀。

她當即擡頭挺胸：“放心吧阿林，我們會把活幹好的，我們牛角馬戰士從來不怕辛苦。”

別說這還是為領地的雪季儲糧，再忙再辛苦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林曦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們。”

廁所建成，青鳥帶的一大隊就要前往驚鳴領地了。

林曦為青鳥等人送行：“你們這次過去任務也很艱巨，需要幫我向驚鳴舅舅轉達，我需要他帶着你們打夠足夠的獵物，但不必急着送回來，讓那些山貍、岩鼠停止挖火石，熏制肉幹，再和粉木根一起送回，到時候會有牛角馬戰士在水潭邊接應你們。”

對火岩和采集隊二隊，林曦也是如此叮囑，火岩領地的獵物主要由采集隊成員熏制成肉幹，不需要像領地這樣熏得像幹柴一樣，只要确保不那麽容易變質，方便儲存運輸就好。

最後，林曦帶着從戰士隊伍和采集隊伍抽調出來的族人熱火朝天地開工了。

整個聯盟運轉起來後，雪豺們終于能吃飽飯了，但他們的任務也更重了，需要從早到晚地挖泥、挖石頭，同時需要将泥和石頭送到指定的地方。

但他們沒有任何怨言，相比吃不飽的日子，辛苦一點好像也沒什麽，因為整個聯盟就沒有輕松的獸人。

早上，天都還沒亮，叢林就熱鬧了起來。

帳篷裏，冰晶也睜開了眼睛，身旁白雪伸長了身子，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呻、吟。

“又到三時二刻了嗎？我怎麽感覺我沒睡多久？”

在叢林待久了，他們已經知道了叢林聯盟的作息習慣，一開始，叢林聯盟早起時間是三時四刻，但那個魔鬼幼崽阿林說果季事情太多，房子一定要在雪季前蓋完，就硬是将早期時間往前撥了兩刻。據說阿林都不需要別人叫她，自己就能準時起床，而他們領地的那個紅松鼠阿祖更是覺少，可以起得比阿林還早，一起來到點就敲響日晷旁的陶鼓，把所有人都叫起來。

白雪是個年輕戰士，最近還在發情期，晚上睡不好，早上好不容易睡過去，結果剛閉上眼就要被吵醒，以至于整個人都有些暴躁。

冰晶拍了拍她的背：“起來吧。”

白雪嘟囔了一聲：“他們那個相親會怎麽能取消呢，要是能在這裏找個伴侶過一夜也好。”

她也不會這麽難受，哪知道整個叢林聯盟都精神抖擻，想到還有那麽多活就不打算在果季找伴侶了，都說等蓋完房子明年花季再說。

冰晶：“實在難受就多幹些活吧。”

每個人發情期表現會有些差異，有些人忍忍就過去了，有些人卻非常難熬，大概白雪就是這一類型。

冰晶已經生過孩子，雖然孩子因為大雪沒保住，但她果季也不會再有發情期。

慣例下午挖石頭，上午挖泥，還是池塘裏的稀泥，現在天氣已經涼快不少，早上下水，可以凍得人一激靈。

幹活後白雪終于不抱怨什麽了。

整個雪豺族俘虜隊伍都有些沉悶。

自從那天見過首領，聽到叢林虎阿林和首領的談話後，他們就陷入了一種迷茫的情緒，這種迷茫，在感受到整個叢林熱鬧美好的氛圍時更為明顯。

他們幹活的位置很開闊，可以看到戰士隊、采集隊進進出出，堆成山的食物被他們一波波送進領地核心，面前一壟壟田地整齊排列，地裏的作物生機盎然，和整個叢林大部分植物枯萎發黃簌簌掉着葉子的樣子截然相反。留守的采集隊和戰士隊伍會輪流照顧這些田地，早上出發前給田地澆了水施了肥再離開。在碧野的前方，不知道哪天開始，已經可以看到一座座他們從未見過的房子拔地而起。

那些房子高大漂亮，底部和四周的柱子都是一種四四方方一模一樣的黑色石頭，牆體卻是土塊，但這些土塊也很與衆不同，和黑色石頭一樣大小，每一塊都沒有差別。

白雪他們不知道叢林聯盟是怎麽做到的，只知道這樣蓋出來的房子一看就比那些大部落結實，不知道這樣的房子雪季的時候保不保暖，是不是比住山洞要更舒服。

她想到自己之前那麽沖動，不顧冰晶的阻攔，執意帶着族人試圖沖破叢林戰士的看守，最後導致兩名戰士死去，一名戰士的腿落下了永久殘疾。

結果叢林虎林曦告訴他們，他們錯了，他們不應該仇恨叢林虎，還有更大的威脅在前方等着他們。

那個威脅是什麽呢？

連叢林虎一族都要團結起來。他們不僅團結起來，他們還庇護這麽多獸人，把這些獸人當族人。

如果他們之前不那麽敵視叢林虎，他們是不是也會被叢林虎一族庇護？聽說連荒原狼都和叢林交好了，叢林還幫荒原狼采集粉木根做一種好吃的食物。

他們那一片也有粉木根啊，不知道能不能挖來和叢林做交易，唉。

下午，換了工作場地後，在白雪充滿懊惱的胡思亂想中，一名雪豺戰士發出歡呼：“我們又找到阿林要的那種石頭了，比上次找的那兩塊更大。”

白雪回神，就聽冰晶道：“去通知阿林吧。”

白雪看了眼，發現确實比上次的大，是一塊及腰高的柱形岩石，她不知道叢林虎阿林要這種石頭幹什麽，但他們已經幫叢林虎阿林找到過一塊相似的，那次阿林并不算太滿意，讓他們接着找，多找幾塊。

林曦來得很快，她檢查了這塊石頭後，這次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道：“不錯，不過要是還能找到兩塊這樣的石頭就好了。你們繼續加油，另外最近也辛苦了，中午會給你們多加兩塊肉的。”

雪豺族戰士頓時都很高興，感恩于林曦并不記仇，繼續兢兢業業地幫叢林挖那些用來鋪路的扁平石頭。

可林曦越不記仇，白雪卻越難受，要是叢林虎林曦狠狠罰他們就好了，罰完了再讓他們回去，他們雪豺一族一定不再招惹叢林，還要和叢林交好，說不定以後也能……但這樣的日子，她有些看不到頭。

林曦不知道白雪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也只會覺得好笑，她帶着柱形石頭回了後勤處。

後勤處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長寬各兩米，高一米的大坑，坑底一層層墊硬石，再全部夯實，坑周砌上青磚，坑裏都是整根的粉木根。大樹杈上則用粗麻繩吊着兩塊比林曦懷裏這塊小一點的柱形石頭，有牛角馬獸人不斷提起那兩塊柱形石頭再猛地松手，石頭重重砸落，将那些邦邦硬的粉木根砸成碎塊。

這是林曦在生意擴大後想出來的主意，一開始大家都是用石斧砍，粉木根一多，這麽一根根砍就太費勁了，将粉木根扔進坑裏，用重石砸碎，一次性能粉碎很多粉木根，效率大大提升。

不過坑有些大，一塊重石還不夠，林曦特意讓雪豺挖石頭的時候多找一些，錯開吊在樹杈上，照顧到坑裏的角角落落，這樣砸起來就不會有偷跑的粉木根，也不需要總是停下來将裏面的粉木根又集中撥到石柱下，只需翻面攪松就行。

林曦到時，坑裏的粉木根已經粉碎得差不多了，後勤隊的獸人默契地上前将那些粉木根碎塊用竹笊籬撈起來扔進附近的陶缸。陶缸裏裝滿了水，已經有獸人等在旁邊，粉木根一送進來便不斷轉圈攪拌搓洗，清澈的溪水眨眼間便變成渾濁的白色。

這樣線性的生産流程讓本來還擔心這麽多粉木根忙不過來的河花阿媽大大松了口氣。

“阿林？”看到林曦過來，正攪着陶缸的河花熱情地打招呼。

林曦笑道：“我給你們送新的石柱過來了。”

一名牛角馬獸人快步上前：“交給我吧阿林，我來把它綁上去。”

林曦笑道：“你不怕上樹啦？”

這名有點瘸腿的牛角馬獸人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腦袋：“不怕了，我現在上樹也很快了。”她之前還是名戰士呢，打獵的時候什麽危險沒有遇到過，只是有點恐高而已，她能克服，連腳上不便都不是問題。

把石柱交給牛角馬獸人後，林曦喊住河花，讓她把工作交給輪換的獸人，對她道：“我讓采集隊收集的那些草絮應該都曬得差不多了吧？我讓你挑幾個手巧的跟我學做寒衣，你挑好了嗎？”

河花忙道：“挑好了阿林。”

她連忙點了幾個名字：“青花，大鳴，多果……”

林曦帶着他們去了倉庫區的木棚，這一片木棚建得比較簡陋，是後期為擴大的工業區趕出來的木棚，只有倉庫的位置建得比較嚴密一些。

從倉庫找出針線、麻線以及四個簡陋的竹制織布機，林曦開始帶着他們做麻布。

粗麻長勢很快，不但她移栽的長好了，野外更是成片成片，果季收了一大茬，由後勤隊全部處理做了麻線。這些麻線很粗糙，但在林曦看來，依然是目前做衣服的最好材料。線上的毛刺在她和後勤隊的努力下也想出了緩解的辦法，就是将麻線扔進鍋裏和熟藤膠一起煮，熟藤膠冷卻後黏性很強，可以将麻線捋得光滑幹淨，這時候再放進草木灰溶液裏浸泡，又可以去除黏性，但毛刺卻不會再紮出來，麻線也會相對柔軟一些。

至于她面前的四個織布機，是她晚上抽空做出來的。用竹子紮起來，需要将麻線綁在細竹枝上當做經線，再将麻線穿過木梭，由木梭将麻線帶過經線形成緯線。

這樣簡陋的織布機，一次只能織出一米五長一米寬的麻布，但已經足夠他們用了。

她将織布機教會了後勤隊一名很擅長木工的叢林貓獸人，以後由她給大家做新的改進過的木制織布機，現在可以先用這四臺織布機頂着。

因為織布機的工作程序簡單，河花等人很快就學會了。雖然林曦總是能想出很多很奇妙的東西，有很多新奇的點子，織了一會兒，看到一根根線密密實實地編在了一起，成了草“皮”，還是讓他們驚嘆。

“有這樣的布，我們就可以不需要那麽多皮革了。”河花忍不住去摸她親手織出來的那短短的麻布，心裏滿滿的成就感。

就算是他們這樣打不到什麽大型獵物的獸人，也可以不用擔心雪季沒有皮革保暖了，有了這樣的“布”，平時也能像那些大部落人一樣體面地擋住身體。當然，自從來了阿林這裏，他們早就過得很體面了，只是多了這樣的布，他們又多了一層保障，是他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沒有等河花他們織完，林曦拿出了一塊她自己熬夜織的布：“我教你們怎麽做夾襖吧。”

幾個獸人忙不疊湊到了林曦面前，仰着大臉，眼裏都迸射出求知若渴的光，要知道，林曦每教他們一樣東西，他們就會過得更好一點。

林曦要教的夾襖也很簡單，這些獸人已經學會了林曦教他們的褲子、背心，已經對縫制衣服有了簡單的概念。

“将這塊麻布對折成兩塊，用軟尺量好位置，再用白石畫出橫平豎直的線，這樣就有一塊塊一樣大的方格了，将草絮塞進這一個個方格中，鋪平鋪實，再一個個縫好，這樣草絮就不會亂跑了。也就做好了一件麻布夾襖。”

林曦做了好幾卷麻繩軟尺，讓他們在縫制的時候按照軟尺上的刻度去做。

刻度的标準以日晷上的那根針為準，那根針的長度被林曦定為一尺，這樣一來，算是有了固定的長度标準。

這次和荒原狼做生意，林曦也定下了重量标準，她親自做了一個叢林虎陶像，定為一斤，并且用一根勻稱的樹枝架在石頭上做了一個天平，讓擅打石器的獸人磨了一個石制的秤砣，和林曦的陶像達成平衡，又以這個石秤砣為準，做出了三斤重石秤砣，五斤重石秤砣，以及十斤重石秤砣。如此一來，領地也算是有了原始的度量衡。

有了度量衡的好處顯而易見，像蓋房子，河花他們做衣服，都可以做出标準的東西。

經過幾個月持之以恒的夜課教學，河花他們也有了标準的概念，林曦讓河花試做夾襖，她就可以做出和林曦一樣的東西，而不是東扭西歪的四不像，林曦讓獸人們蓋房子，他們也不會蓋出東倒西歪的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