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異火

第十七章異火

這個地宮中，還有其他人。

白清微還沒反應過來時，脖間就多了柄銀晃晃的鋒利匕首，它緊貼在頸旁，速度之快，可見是早有預謀。

她被挾持了。

“放出樹妖，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背後傳來一道森冷的話音。

白清微不敢喘氣，連忙從儲物帶中取出浮靈塔，頓了頓，還是将解術咒念出，釋放那樹妖出來。

“我把此物給你，求你放我一命，我保證不将見到你一事說出去。”

話音剛落，白清微卻反被王生死死掐住喉嚨，動彈不得。

“你出爾反爾，卑鄙！”她拼命抓撓着那只手，急促呼吸起來。

樹妖受王生命令，很快動用藤蔓将她身軀緊緊纏繞住，白清微的四肢都被捆在石壁上動彈不得，及至此時，她才看清了這人的面容。

男子樣貌俊秀蒼白，看上去稍顯陰柔之态，此刻緩步朝她走近，手中持着那柄短刀，笑起來透着一股陰森之氣，很是滲人。

“我本不想殺你，這個地方太過冷寂，有如斯美人與我相伴，正好可以解解乏……但誰叫你的身上有件玄妙的法寶，令我不得不這樣做。”

“休想！”

白清微怒目瞪向他，想要脫身，可雙手被粗藤捆住，無法施展術法，只能眼睜睜看着浮靈塔被他拿走。

“別掙紮了，你會在這裏漸漸腐爛，直到變成一堆白骨，那時候，你會變得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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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目光漸漸興狂起來。

白清微使勁掙紮着，荊棘卻将她越纏越緊，甚至刺穿了皮膚。

“原來你從方才起便一直待在此處，這一切的背後是你所為！”

“呵呵，被你猜中了，該怎麽獎勵你呢？”

面色蒼白的男子雙眼閃過一抹驚喜之色，倏地拿起匕首，使勁捅入她左肩，扭轉刀柄，原本的傷口被劃得更長。

肩骨被那刀片猛地刺穿，強烈的劇痛襲來，白清微再堅持不住，徹底暈厥過去。

“你的血味道很好。”

王生笑着，将那沾滿靈血的刀尖放于鼻端細嗅，仿佛那血如花般香氣馥郁。

“真是可惜，此地不能再待了。”

他冷眼看了眼樹妖，而後抱起手站在一旁，樹妖跟在他身旁已有一段時間，很快心領神會，将地宮內所有金铢吸入軀內，不多時，兩人便離開地宮。

待他們走後，那被釘在牆上的少女陡然睜開了雙眼，咬牙将那匕首自左肩使勁拔出，額角淌下陣陣冷汗。

方才被困住時，她便冒險使用聚靈術，這才勉強維持半分意識，不讓自己真的昏過去。

白清微捂住左肩，艱難地掙開荊棘，落到地面，迅速将袖中儲物袋翻倒，找出止血丹服下。

地宮內的財寶全都被他們卷走了，要想破解此案，唯有抓到他們二人。

卻在此時，原本被封鎖于匣中的無芳偶突然破盒而出，飛向白清微，不斷吸取她腕邊之血。她想拍碎它，卻夠不到此物，體內之血源源不斷被它吸去。

這樣的邪物，她早先竟未察覺！

白清微撿起一柄匕首架在脖間，對着那陰魂不散，一直将她籠罩着的邪物威脅道：“我若現在死了，你也別想活！”

泥偶頓了頓，光芒漸漸收斂，徐徐飄落到她掌心。白清微正想将它立刻扔出去，卻感到一股暖流遍布周身，不由詫異地停下手中動作。

它似乎在為她療傷。

不，并不是簡單的療傷，白清微很快反應過來。

她仔細感受着身體的變化，發現傷勢并沒有得到減緩，反是意識越發清晰。

這種提升的趨勢，更像是固魂守靈，增強魂力！

陰差陽錯之際，竟意外使她見到這玲珑四戲，馭魂術。方才觸發此術，便是以她身血為引。

此中神通之厲害，便是可以突破凡體限制，哪怕遭遇重創，仍可憑借靈魂之力驅使身體，行動如常。

魂力越是厲害，便越能超越自身極限，實現不可能之事。

如今它已給了她暫時行動的機會，她須在血流散之前，盡快離開這裏！

地宮光芒散盡，只有泥偶為她指引前路。

白清微複雜地收回目光，強忍着劇烈的疼痛站起身，一步一步拼勁力氣，朝那地宮出口行去。

然而好容易走到這個地方，天井卻被封鎖住，無法打開。

身負重傷的少女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小呆子，怕得哭了吧”

白清微聞聲，連忙止住眼淚，仰頭看去，才發現那天井不知何時被師兄師姐們打開來。

林越抛下長繩，站在井道邊看着她，嘴上嘲諷道。

“怎麽說話的，沒分沒寸！”

許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轉頭對小師妹道：“小師妹快爬上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嗯！”

白清微點了點頭，習慣了疼痛，一時竟忘了告訴他們自己肩部受傷之事。是以當她出去時，衆人都驚呆了。

“師妹，你真是個鐵人！”

林越看着渾身不斷冒血的白清微，忍不住捂住嘴，驚嘆得豎起大拇指。

“小師妹，你做得很好。”

宋煙兒拉起白清微的手，為她悉心療起傷來。

慕韞和岳臺出去後，很快與其他修士彙合，宋煙兒和許莊等人則在娑城內找到了失蹤已久的知州章賀，聽聞白清微尚被困在地宮之下，便立刻前來，合衆人之力才研究出封印破解法，開啓井門。

回到泺縣後，白清微很快運氣補脈，當晚，傷勢便已好了半成。醒來後，她将在地宮所見告知衆人，時間緊迫，許莊立即決定領着衆弟子全力搜查此人下落。

卻在衆人行動前，聶莺沖進了房中，哭個不停。

她的父親剛剛死去，衆人紛紛上前安慰，望她節哀順變。

哭了好半會，她突然持筆在紙上寫起字來，而後将此物交給衆人。

信上畫的是個形似樹的圖紋和一個火字，她的字跡歪扭并不流暢，每一筆看上去都極為費力。

見衆人難以理解其意，聶莺更加激動，不停地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那張紙。

慕韞見狀，突然擡手貼向她額間，施法訣從她腦中取出一圓形之物，而聶莺則因此昏倒在地。

這一切發生得極為突然，許莊不解，憤怒說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慕韞卻不回答，仔細看着手中那道丹形之物，眉頭微蹙，不知在想什麽。

他不可能奪人精元，這其中必有誤會。

白清微連忙道：“慕師兄不可能那樣做，這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

慕韞看了眼白清微，又看了眼許莊，突然将那團元靈以靈火焚燒殆盡。

只見那點點灰燼飄散開來，彙聚成一道畫影。

衆人擡首看去，只見畫面中，一位樹妖和一個年輕男子待在一起，正忙碌地搬運諸多財寶，将它們裝放進一排排厚重的大箱子中。

“這是？”群修中，有人出言問道。

“他便是那日藏匿在地宮，重傷我之人。”白清微向衆人說明道。

“看來，此人是絕不能放過了。”

宋煙兒很快反應過來，對衆人道：“此人所在之地附近有許多高大松林，位置應是在娑城以北。”

見狀，白清微很快取出一只靈符，交給許莊。

“那日我在浮靈塔上留了追蹤符，你們憑借此符可以更快找到。”

不多時，一批人便循着追蹤符，朝那方向快速圍追而去。

當他們趕到時，卻發現此人不過是個凡人，輕易便将他捉住。

“為何你會待在地宮？快說！”岳臺高聲逼問，死死按着王生，不讓他溜走。

“這件事與我無關，皆是這妖道脅迫于我，不信你可以問他。”王生指着另一邊被被衆人合力擒住的樹妖，推脫道。

就在衆人轉而盤問樹妖時，變故突生，後方突然燃起一陣火光。

回首，他們才發現那王生手掌間居然竄起一道赤色異火，不止将那縛妖繩燒斷，還圈地為籠，将大家都圍困在火圈中。

此火生生不息，難以用法術壓制熄滅，而其焚燒過後，更有一種毒氣逸散而出，毒性頗為厲害。

衆人經脈封鎖，難以突圍，更別提将他抓住。

正當王生以為自己即将脫離之際，卻被另一道靈繩綁住。

王生憤怒回頭，看到的居然是曾被他釘在牆上，早已死去的白清微，以及其身後，恢複容貌的聶莺。

“王生，你就此收手吧！”

當再次瞧見他，聶莺心中又憎又怨，懊悔萬分。

若非她癡心妄想，爹爹便不會遭遇此劫，城中的百姓更不會受氣牽連。

王生是個書生，才學不錯，樣貌俊美。她本以為是個可以托付的良人，沒想到卻他卻不過是個油嘴滑舌，善取人心的人。

她遇到他時，便是再開春。那時，他上京趕考路過此地，僞造名家畫作拿到當鋪售賣騙錢，他仿得很細，哪怕是鑒畫的資深專家都被他蒙騙過去。

她因他的畫被打動，對他一見鐘情，為此，被他騙了不少錢兩·。

王生貪圖聶家家産，幾次三番約她見面便是為此，而後聶平出手阻攔，派人将他毒打一頓，聶莺這時才得知了他的真面目，不忍看他去死，悄悄給他塞了銀子，将他放走。

誰知此人居然恩将仇報，反而潛入到聶家水井中投毒。

此事被庭院中一成精的發財樹察覺，托夢給聶平，上報官府捉他。然而因為饑荒搶劫案頻發，官府忙得不可開交，此事只好暫且擱置。

而後來，這王生不知從哪裏得知發財樹關聯着聶家財埋，将她與父親逼入井中，威脅它得到藏寶地，更是令那樹精對他百般聽從。

而那困擾整個娑城的瘟疫，便是那樹根燃燒所散。此前父親刻意隐瞞真相，也是為了地宮寶藏。

這一次，王生的異火無法再燒斷靈繩，那是白清微從功德玄錄中學到的捆仙咒，便是真火也難以立刻燒斷。

徹底将他困住後，白清微将火圈中的三人一一救走。

雲目出來後氣惱不已，當場就要舉劍誅滅王生和樹妖。白清微連忙将他攔住，告訴他樹妖是被歹人所操控，本性并不壞。

聶莺在一旁點了點頭，将他的由來緩緩告訴了衆人。

原來這樹妖并非是娑城慘劇的幕後真兇，而是受制于王平，若非被他以異火相逼，它便不會助他偷取財寶，釀成大禍。

發財樹是聶家的守護靈，并非妖邪，而是有靈的精怪，看守着聶家財脈，也是聶家一族敬仰供奉的祭靈。

此樹葉枝皆含劇毒，而解開瘟疫之毒的辦法，就在發財樹樹精的葉子上。

于是一行人将其葉子摘下，制成解藥投入娑城大小水渠中，終于讓這座亡城恢複常态。

待将王生徹底誅殺後，因着樹精難辭其咎，即便聶莺将錢財全部交出，它也不能再留在此地，需押回九樞臺打散法力，剔去妖丹，再由聶莺帶回去，重新修煉。

就在衆人以為此案即将徹底了解之時，那聶莺卻說并不知那些人的屍骨為何會被挖去。便是嚴刑審問昔日的知州章賀，也不知曉此事，遲遲不肯認罪。

此案，還并未了結。

章賀咬死認定自己是被鬼祟上身。雖然這話太過荒誕，令修士聞所未聞，但為了破解此案，衆人只好暫且先試着相信他的說辭。

在這個世上，鬼在民間作惡的例子很少，可以說，對于陰間之事，陽間之人豈會知曉。這一遭，叫衆人犯難起來。

鬼看不到，又怎能捉到。

恰後幾日是七月七的中元節，有傳言此日來臨時，陰間的魂靈會重返人間，吸收親人祭供，以及庇護族中子弟，送來福澤氣運。

雖然是迷信一說，但衆修還是找來了許位民間捉鬼術士，籌備尋找到章賀口中的厲鬼。

子夜，娑城浸在微弱的火光下，處處充滿了清寂，空蕩得瘆人。

白清微等人埋伏在路邊，跟随捉鬼術士柳谟取出早先備好的牛血，滴入眼中。伴随着一陣微小的刺痛，她使勁阖上眼，等待開啓陰陽眼的時刻。

四周灰蒙蒙的，偶有涼風吹拂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柳谟猛地搖響銅鈴，衆修聞得此音，紛紛睜開了眼，皆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