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界破破爛爛 崽崽縫縫補補
第30章 世界破破爛爛 崽崽縫縫補補
在毛茸茸形象的動作和眼神示意中, 心魔餌明白了毛茸茸的意思。
心魔餌：我不要面子嗎，我是心魔餌，我怎麽能幫溫道塵擺脫心魔？
心魔餌本應強硬地拒絕幼崽, 展露出心魔的冷血殘忍。
但是……
毛茸茸的眼神充滿着期待。
若拒絕了幼崽, 幼崽定會徹底對他失望。
而且, 他都摸了幼崽。
崽崽讓他摸了！！！
心魔餌不争氣地低頭，對幼崽點頭：“好。”
毛茸茸鬥志昂揚：“嘤嘤嘤！”
那就出發吧！
雪白的團子眼神堅定, 揮舞着爪子。
心魔餌被毛茸茸的模樣感染，也産生了滿滿的鬥志。
那就去救溫道塵, 讓溫道塵不被心魔影響。
心魔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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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崽充滿真摯與純真的感染力實在太強大了。
心魔餌看了眼陣法中正閉眸克制的溫道塵。
作為溫道塵的心魔餌, 他可以說是溫道塵的另一面, 對溫道塵的情況清楚萬分。
溫道塵過于偏執的自律, 是被心魔影響的結果, 抽離出心魔餌之前，他已經要入魔了，心魔餌抽離後，其實并沒有減輕他的狀态，只是緩解，他的入魔, 不過是時間問題。
溫道塵和心魔餌都秉承着一個想法, 那就是不願讓幼崽看到心魔內的回憶。
那些回憶肮髒又醜陋, 會弄髒幼崽的眼睛。
但是，保護幼崽的前提，是不強制限制幼崽的自由。
為了幼崽的成長, 大人應當充當幼崽強硬的羽翼，在幼崽冒險探索的時候，展開翅膀, 庇護着幼崽，讓幼崽可以毫無顧忌，充滿勇氣地前行。
即便他只是心魔餌，他也會為幼崽做到這樣的事情。
有着溫道塵少年模樣的心魔餌抱着幼崽，走入擁有邪術力量的陣法中。
心魔餌的身形迅速發生變化，輪廓變得模糊，濃重的黑氣浮動，黑氣包圍纏繞着幼崽，與陣法中溫道塵身上溢散出來的邪性氣息聯系在一起。
心魔餌和幼崽進入纏繞溫道塵的心魔回憶中。
寒夜冰冷，霜雪撲簌簌飄落。
冬日。
人界的一處山林小村莊內。
農舍簡陋，泥土和草葉壘成的房子避寒能力微弱，寒風吹進屋舍內，穿着單薄的少年臉頰凍的緋紅，手背帶着凍傷淤色，正借着劣質粗短蠟燭燃燒出的微弱燭火，翻看書卷。
寒風吹入，熹微燭火光芒晃動，火光變得可憐巴巴。
啊啊啊啊要滅了。
毛茸茸跳到少年的桌上，慌亂地擡起爪爪，想要用絨乎乎的身體擋住寒風。
“沒用的。”
“這裏的一切不過是回憶，我陷入了心魔，看不到你。”心魔餌站在溫道塵身邊，眼神複雜，對幼崽說。
幼崽趴在溫道塵的桌子上，用大眼睛看着溫道塵，“嘤嘤嘤。”
“我聽不到。”心魔餌嘆口氣，對幼崽輕聲解釋，以為幼崽是不懂。
“嘤嘤嘤……”雪白小團子趴在溫道塵所讀殘頁書冊的旁邊，鼓舞嘟囔。
仙尊加油啊。
接着，幼崽又摸摸這裏摸摸那裏，一副陪伴的樣子。
即便老父親看不到，也沒關系！
心魔餌怔然，心底深處，似乎浮現了柔軟的觸動。
可他是心魔餌啊，是溫道塵最具負面情緒的一面，痛恨着，厭惡着過往受到的磨難。
見燭火将要熄滅，溫道塵匆忙伸手，用瘦削的手攏住燭火。
做這樣的舉動時，少年的胳膊碰到粗陋的桌子，發出動靜，少年唇線微抿，清雅美麗的眼睛浮動緊張。
屋內突然響起咒罵聲，“賠錢貨！又在讀你那破書？！還不快睡覺，別浪費我的蠟燭！”
白日裏，少年要下地做農活，沒有空閑讀書，只好帶着滿身疲勞，趁着深夜苦讀。
他已經很小心，很安靜了。
不僅如此……
如此深夜，讀書必須擁有一絲燭火。
對燭火的使用，在少年的父親看來，是一種浪費。
在這個村落裏生活的人，大多一輩子沒有走出大山，對溫道塵這樣的讀書行為，這裏所居住的人包括他的父母，都是嘲笑不信任，讀書就能出人頭地？這小娃娃讀了那麽書也不見得掙到什麽銀兩，不如多下地幹一些農活。
溫道塵不僅偷偷用功讀書，還為自己更改了姓名，舍去曾經那毫無對孩子期待意義，不過是好養活的粗鄙賤名，這在溫道塵的父親看來，更是一種不知好歹。
溫道塵的父親認為，他生了這個賠錢貨，這個賠錢貨竟然還嫌棄他給他取的名字？簡直無法無天了！
“還看？”
“老子都說了讓你別看了，你聽不懂人話嗎？！”一個形容邋遢，身上帶着長時間不清洗幹淨臭味的男人從屋子裏面沖出來，帶着情緒失控的暴怒，一把抓住少年過于瘦削單薄的肩膀，将少年拽到地上，緊接着，抄起地上的木棒，砸向少年瘦削的脊背。
毛茸茸登時炸毛。
大而圓潤的狐貍眸浮現憤怒。
人渣！
毛茸茸跳到男人身上，用爪子狂撓男人。
心魔餌驚訝，他和溫道塵都以為小狐貍幼崽性格溫良乖順，沒有攻擊性。
但……愛是相互的，幼崽在看到守護自己的人受到傷害時，也會憤怒，想要保護被欺負的守護者。
心魔餌看向溫道塵，少年單薄的衣衫下，很快擁有了許多棍棒敲打的瘀傷，瘀傷和凍傷交織在一起，疼痛難忍。
這本是讨厭的回憶，只會激起他身上更強烈的邪氣。
然而，當看到雪白小團子充滿怒火地保護他時，心魔餌再也無法産生更多的怨念。
心魔餌抿緊薄唇，将幼崽抱回去。
“崽崽，他身上很髒。”心魔餌勸道。
男人不知道身邊發生的事情，木棒斷折後，他拿起了一個板凳。
幼崽更是炸毛，越說越急：“嘤嘤嘤嘤嘤嘤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雖然聲音依然軟萌，但從語調上聽，充滿了憤怒，似乎是什麽不好的話語。
心魔餌抱着幼崽的胳膊收緊。
“崽崽，別擔心，他很快就不會這麽對待我了。”心魔餌溫聲安撫。
接着，畫面發生變化。
溫道塵考上了秀才，成為了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這可是山林村落裏百年未有的，一下子，所有村民都來道謝，帶上了諸多巴結用的禮物。
溫道塵的父母笑的高興極了，一直誇贊自己。
“哎呀，還不是我們發現這孩子在讀書上有天賦，讓他讀書，他才能成為大才子。”
“瞧瞧，多好的孩子，不僅用功讀書，還會幫我們做農活，我們都說了不用他下地，他只管讀書就行，這孩子就是不聽。”
“……”
“哎呀哎呀，哪裏哪裏，我們早就覺得要好好讀書才行……”
啊啊啊啊要不要臉啊！
毛茸茸攥緊爪子，甚至，呲了呲牙，露出小狐貍尖利的牙齒，低吼着，一副兇狠模樣。
靈狐露出攻擊欲時，帶着野性的張揚鋒利。
當父母虛僞地誇贊着不存在的事情時，少年溫道塵端坐在屋內，翻看溫習着帶着殘損破頁的書冊，沉默不語，忽然看了眼虛空，那裏空空如也，溫道塵眼底劃過一絲疑惑。
送禮的人走之後，溫道塵的父親拍了拍溫道塵的肩膀，拉回溫道塵的思緒。
溫道塵的父親眉飛色舞說：“村長都來巴結我們了，你要趕緊多讀書，早日中舉當大官！”
他的手帶着髒泥，在溫道塵那用河水清洗到發白的衣服上留下污痕。
毛茸茸站在旁邊的架子上，伸出爪爪，在溫道塵的衣服上努力擦了擦。
“擦不掉的。”心魔餌嗓音低低。
毛茸茸：“嘤嘤！”
心魔餌不知道幼崽在說什麽，但能看到幼崽那明亮，固執，充滿純真的眼睛。
心魔餌的眼睫顫了顫。
本來已經決定了要仇恨這一切，變得冷血無情。
但真奇怪。
幼崽這麽做，即便沒有用，他也……忽然有些不想徹底舍去感情，有些想要作出任性的決定，當一個沒心沒肺的大人。
想要對幼崽露出微笑，告訴幼崽沒關系的啊，反正這個人最後生病早早地死掉了，崽崽，你看，這世界壞人有壞報。
心魔餌輕輕啓唇，卻又閉上了嘴巴，陷入沉默。
他是心魔餌。
他……誕生的意義就是仇恨這一切，讓溫道塵變得偏執，冷血。
心魔餌用最溫柔的力道，抱着毛茸茸。
“崽崽，接下來就不用看到這些讨厭的家夥了。”
很快，記憶內容發生變化，心魔餌最清楚這些記憶的順序了，很有掌控感地抱着幼崽，對幼崽解釋。
“現在，我已經離開了山裏，我是要去附近的鄉鎮考試，但路上遇到了猛虎的襲擊，本以為要死去，突然爆發出了靈力，引來了一個路過的修士，告訴我，我是擁有修煉天賦的人，可以越過仙山，前往修真界修煉。”
對于出生在山野內的少年來講，修士是一個神秘強大的神仙存在。
少年對修真界的自由和幻想充滿着向往，不過，沒有立刻去修煉，而是選擇去鄉鎮趕考，因為少年帶着為官的志向，想要為民匡扶正義，成為更好的人，建立更好的天下。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個世界，還等着他去探索。
當溫道塵在考場上因為趕路和饑餓犯困險些暈過去時，坐在他膝蓋上的毛茸茸緊張地用爪子扯住他的袖角。
溫道塵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看着試卷上的題目，眼神中露出清冷堅韌，認真答題，并不斷檢查。
最終，溫道塵順利地完成了答卷。
他才華橫溢，天賦異禀，本應該是此次考試第一名。
卻沒想到，在考試後，被鄉紳家的兒子偷換試卷，替換了成績，伸冤時，那些官員們官官相護，溫道塵無權無勢，被反過來污蔑為考場舞弊。
在下牢獄的公堂審判中，圍觀的人們看到他穿着破爛，對他充滿着偏見。
一個山野裏出來的窮書生，又沒有什麽豐厚的書籍閱讀，不知道規矩，走投無路作弊似乎也是他能做出來的。
要是他這樣的人是第一名，那才讓人難以相信。
皮相這麽好……說不定之前賄賂了官員。
當世界上的人對一個人存在偏見時，惡意鋪天蓋地。
留下傷害的人，永遠不會去反思自己做了什麽。
無能的人使用着鋒利的武器，頑劣地傷害着赤誠的心。
少年溫道塵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
在人界，科舉作弊是重大的罪名。
溫道塵的父母立刻與溫道塵斷絕關系，撇清了關系。
少年徹底沒了家。
寒窗苦讀時心底存留的希望和志向，被磨滅在罪名中。
他終于放下對人界的所有留念，從監牢中使用靈力逃走，獨自前往仙山，要以凡人之軀越過天梯一樣的溝壑峭壁，這一路，注定九死一生。
心魔餌帶着幼崽跟過來。
“真是慘到極點了。”心魔餌輕輕嗤笑。
在強裝鎮定的笑容下，心魔餌黯然覺得，看到這樣的他，幼崽會覺得他沒用吧。
自從溫道塵被當作罪人後，毛茸茸沉默着。
心魔餌擔心地想，幼崽這般小，一定被這些凄慘充滿負面的事情吓到了。
但是……
到了仙山後，毛茸茸忽然很激動，滿血充電。
雪白小團子像球一樣直接從心魔餌懷中跳出來，肉墊踩在雪地上，柔軟又輕巧，留下一路可愛的梅花爪印。
有着蓬松大尾巴的小狐貍追着攀登仙山的少年，尾巴搖動，充滿着興奮。
雪花落下，粘在小狐貍雪白的絨毛上，小狐貍白色卷翹的睫毛被雪花打濕，眼睛像琉璃一樣漂亮幹淨。
心魔餌站在原地，感到身體僵硬，一陣顫栗。
有着溫道塵少年模樣的心魔餌擡起眼睛，眸光深處，滿是動容，他面容帶着妖邪昳麗，穿過朦胧風雪，看到小狐貍幼崽走在了少年溫道塵的身側。
那尚且存留着稚嫩凡人氣息的少年溫道塵擡起眼睛，望向雪山另一側，日光鍍在雪山邊緣，留下晨曦的光亮，少年溫道塵清雅眼眸中的黯然漸漸消散，映照着明亮的光，前方是修真界。
雪白的靈狐走在少年溫道塵的身側，雪地純潔白亮的光與靈狐的絨毛交融，仙氣飄渺。
少年溫道塵一步步蹒跚向前，他沒有返程的食糧，早已精疲力盡，呼吸中帶着濃濃的白霧和喘息，卻永遠，義無反顧地向前。
“嘤嘤！”靈狐發出幼崽的聲音，不斷說話，唠唠叨叨，激動又期待，當少年溫道塵停下腳步時，靈狐關心地扒拉着溫道塵的衣服，生怕他暈倒，當少年溫道塵繼續向前時，靈狐開心地跟着他。
“真是……”
心魔餌慢慢地擡起腳步，跟上少年溫道塵的腳印，繼續踏入心魔回憶的深處，忽然低低地笑了笑。
“沒想到，崽崽竟然能說這麽多話，要是能準确地聽懂崽崽的話就好了。”
在象征着危險記憶和痛苦的仙山上，心魔餌第一次，擁有了對未來的期待，輕聲溫和說：“看來，要快些教崽崽認識更多的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