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理課本

地理課本

地理課。

段淮之好像沒帶地理書。

雲為夏看着他翻完書包翻抽屜，然後放棄似地憑空做出翻書的手勢，端正地坐直，有點想笑。但是她又有點苦惱，該怎麽主動開口把書借給段淮之啊。

段淮之似乎并不打算找她借書，也許是不想麻煩別人吧。雲為夏苦思冥想了半節課，幻想了無數個她把書挪到二人中間，開口問段淮之“要不要一起看啊”的場景，但是她根本不敢開口邁出第一步。

明明只是同桌之間互相幫助一起看個課本而已，雲為夏怎麽也想不通她為什麽會這麽別扭。

地理老師下來巡視，檢查他們有沒有認真記筆記。雲為夏假裝自己什麽也看不見，埋頭抄着筆記。老師走到段淮之桌邊的時候，發現了他的桌子上沒有課本。還沒等她說什麽，段淮之就十分乖巧地飛快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師我忘帶了。”

老師被他如此誠懇的态度給逗笑了，“你先坐下和同桌看一本吧，下次記得帶啊。”

“謝謝老師。”段淮之輕輕拉開椅子坐下，沒有使它因與地面摩擦而發出噪音。雲為夏自覺地把書推了過去，将書脊一分不少地卡在二人的桌縫間。

“謝謝。”段淮之低下頭看向她的書，輕聲道謝。

剩下的半節課對于雲為夏來說有一點煎熬。先是有的時候她需要在段淮之那半邊的書上給知識點劃線，再是翻頁的時候，她的手會越過桌上那道默認的分界線，而由于段淮之為了讓她的書在他桌上有位置可以放，已經默默地将手從桌子上拿開，放在腿上，形成一個很拘謹的坐姿，這導致雲為夏有一種非法入侵他人領土的感覺。

下課鈴響起的那一刻，雲為夏感覺自己獲得了解脫。不動聲色地将書從段淮之桌上緩緩移回自己桌上，然後快速合上，放進抽屜，一氣呵成。她想表示“我不是下課了就不給你看了，我只是要把它收起來”。

這節課下課是大課間，夏問盈蹦蹦跳跳地過來找雲為夏一起去洗手間。兩人在洗手池前從正常洗手，到夏問盈洗完手後彈了雲為夏一臉水，于是兩人開始互相灑水，再到開始照鏡子。

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聊到了她們兩個都覺得從洗手間出去的時候，可以看到男洗手間那邊的鏡子，而這個時候再照鏡子的角度和距離是最好看的。

于是離開洗手間的時候，雲為夏便順理成章地照了下對面的鏡子，正當她意猶未盡地還想換一個角度的時候，段淮之從裏面走出來了。

而雲為夏失去了在教室裏奇妙氛圍的限制，段淮之的出現又太過突然，于是她脫口而出了一句：“哎媽。”

“……”

說完後，雲為夏感覺自己的天塌了，塌得很徹底。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夏問盈。

先不說她那下意識的驚嘆，就她那使勁探頭往男廁所裏面看的行為，她覺得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給自己安上無數的罪名，而她還無力反駁。

雲為夏回到教室後，将頭埋在桌子上，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她以後一定不會再照男廁所的鏡子了。

上課鈴響，段淮之也回來了。

雲為夏此刻并不是很想面對他，于是她用右手撐着頭，隔絕了餘光中的段淮之。

說起餘光，雲為夏覺得自己大抵是同段淮之坐同桌坐得久了，現在在人群中，經常能第一眼看見他的身影，即使只是餘光。

那道修長的身影似乎總是他的，而她總是能發現。

這節課是班會，老吳要給上次期末考試考得不錯的同學頒獎。

雲為夏自知沒有可能，無聊地托着腮，看着段淮之的名字在屏幕上出現了一次又一次。

坐在教室的倒數第二排，越過前面一排排同學的後腦勺，雲為夏突然就覺得，自己跟教室最前面那群舉着獎狀笑意盈盈的人離得有些遠，又有些遙不可及。她将這種種情緒都歸于了考試失利的遺憾。

遺憾常有，但常常有就不太好了。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兩個星期過去，他們今天又要換座位了。

雲為夏一直以來對于跟誰同桌都沒有太過在意，而現在，她卻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

有一種名為熱望的情緒在她的心中一點一點地蔓延，像是在深城的夏天裏，每一個擡頭望向最後一道晚霞的那個瞬間，都迫切地渴望那抹燦爛可以停留得長一點，久一些，也妄想它可以定格在那個千分之一的時刻，放任夏日的璀璨模糊時間的界限。

寸陰若歲，萬衆睢睢。

老吳将座位表放出來的時候，雲為夏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了一瞬。重新聚焦時，不禁恍然。

你看，我們的名字又連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