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封回信

兩封回信

換完座位後，雲為夏和段淮之坐到了第四大組的最後一排。這個位置對于雲為夏來說，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絕佳的風水寶地，她相信對于段淮之也是如此。

——因為他上語文課時睡覺的頻率明顯增加了。

雲為夏坐在靠窗的一邊，上課看風景變得更容易了。湊近窗戶，她才發現窗外那棵鐵東青的果實已經綴滿枝頭，紅紅火火的，像一顆顆瑪瑙。

觀賞深中風景的勝地是坐了，課還是要上的。

經過十幾天的共處一桌，雲為夏和段淮之已經一同養成了一上語文課就穿上外套，享受教室內空調的冷氣與純棉布料的溫暖融合成的高度睡眠質量的習慣。

在某些時候，雲為夏覺得自己和段淮之其實挺默契的，就比如今天的語文課。

周蕊講到上學期學過的一個有兩種釋義的詞語，它在這周的周測上也出現了，于是二人異口同聲地小聲說出了上學期英語老師講過的，一個有兩種釋義且在最近周測上出現過的英語單詞——“earth ”。

它有“地球”和“土壤”的意思。

彼時，雲為夏本來百無聊賴地撐着頭，聽到周蕊講那個詞語時，由于措辭過于熟悉，她少有地在記憶裏搜尋了一下，結果找出來一個英語單詞。當她下意識地說出來時，旁邊的段淮之也突然和她一起同時開口了，并說出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音節。

雲為夏撐着頭的那只手頓時就僵住了，她感覺自己此時此刻擺出任何姿勢好像都不太自然，于是只能僵硬地維持着原來的動作。

先是有一陣狂喜在她心中四處游蕩着，高傲地宣揚着“我們倆想到一塊兒了诶桀桀桀桀”，然後是那個最近出現次數越來越多的小人，羞澀地捂着臉道：“哎呀好尴尬啊，怎麽一起說出來了。”

最後，甚至一直延續到現在，雲為夏一直考慮的一個問題都是，段淮之到底有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啊。

精神上的共通在雲為夏看來是一個拉近關系的關鍵，或者是捷徑。只有感受到對方和自己可以從一個相似的角度看待問題，擁有同樣腦回路，并意見統一，才有可能在心中産生“對方是可以與自己産生共鳴的”這一想法，并持續關注對方，以試圖發現更多的共同點。

總而言之，這對于拉近她和段淮之之間的距離意義非凡。

雲為夏本來是不想讓段淮之聽見自己的自言自語的，因為她一直覺得上課時的自言自語是一件十分私密的事情。但是她其實又想讓段淮之覺得自己是一個十分風趣幽默的人，因此将聲音控制地十分恰當，處于一個“我真的不想讓你聽見，但是又想讓你聽見一點點，于是我不小心沒控制好音量，聲音大了一點，你最好沒有聽見哦”的音量。

……

臨近語文課下課，許多同學的注意力早已四散紛飛。

雲為夏此時也有些心不在焉，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旁邊的段淮之身上。

只見段淮之将抽屜裏的書一本一本疊整齊，然後拿出了四本數學練習冊，将它們一一擺在課桌上，并找出四支與練習冊顏色對應的筆，把筆放在了練習冊的正上方。

“……”人怎麽可以閑成這樣，雲為夏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笑出聲。

下午的心理課，老師帶着一臉神秘的笑容走了進來。

“你們還記得初三的時候給高一的學長學姐寫的信嗎？”老師晃了晃手裏的一疊信紙。

雲為夏在看到信紙的那一刻便有些印象，在她初三的一節心理課上，當時他們的心理老師讓他們給深中的學長學姐寫信，可以問一些關于高中他們所疑惑擔憂的內容。

雲為夏的初中與深中都是排在深城前列的學校，多少有些聯系，她班上的同學也多數來自那些榜上有名的初中。不過當時雲為夏因為并沒有什麽問題想問，老師便說也可以選擇給未來的自己寫，于是她并沒有得到學長學姐的回信。現在想來，還有些惋惜。而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她給學弟學妹寫回信了。

雲為夏感到非常不公平。

當老師将回信要求告訴他們時，雲為夏簡直無語凝噎。那些學弟學妹，不僅可以得到回信，還是兩封。因為人數差距問題，這次回信的方式是同桌二人共用一封來信，并回過去兩張回信。

心高氣傲的少年人大概總是如此，高一的學生看初三的便都是小屁孩，高二的看高一的也是這樣，即使他們之間其實只相差了一兩歲。雲為夏現在就看那些小屁孩特別不順眼。

信紙從第一排傳到最後一排時已變得亂七八糟，傳的過程中，她還聽見段淮之跟他的前桌聊到了他們當初給學長學姐寫的信。前桌的男生興致勃勃地說完後，段淮之配合地笑了笑，并表示他是給他自己寫的，無可奉告。雲為夏愣了一下，這麽巧啊。

接過前面傳過來的信紙，雲為夏遞給段淮之一張，段淮之說了聲“謝謝”。二人之間的溝通好像複制粘貼一般，幾乎都是一人給另一人道謝。

當看到那封回信時，雲為夏感覺有點頭大。

來信人很簡潔明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紙上只有三個問題：

“食堂的飯怎麽樣？上課可以摸魚嗎？摸魚時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怎麽辦？”

雲為夏：“……”

信上的字跡很潇灑，但也很好看，比雲為夏狂躁的字看起來更像是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的。

由于對方十分幹脆利落，雲為夏回的也十分幹脆利落。從認真回答問題，到結尾抱怨吐槽他們這一代的待遇，雲為夏只花了十五分鐘。

瞥了眼旁邊的段淮之，他還在奮筆疾書，雲為夏突然又有點嫉妒這封信的主人。

——雖然她本來就很嫉妒。

不過這是不是也算他們同桌期間的一個紀念……雖然是紀念在別人手上。雲為夏将信塞到信封裏，沒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