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怪事 我嘞個祁烽啊

第48章 怪事 我嘞個祁烽啊

趙公公扶着?膝蓋, 慢慢地坐到破舊的沙發上。

沙發嘎吱一聲響。

趙公公長嘆着?,往後一仰:“這不是天黑之前回來了嗎。”

老?太太哼哼兩?聲,沒多責怪, 看向陸青澤:“這是誰?”

“市裏派來的人。”趙公公說,“這幾天鬧鬼的事兒, 村長不是說要往市裏打電話嗎?市裏派來的。”

老?太太眼睛一亮,臉上立馬堆起?笑來:“哎喲哎喲, 市裏來的啊!個糟老?頭子,你也不早說!孩子快坐!坐沙發上,沙發軟!”

老?太太拉着?他去坐沙發,又罵了兩?句趙公公,讓他騰出地方來。

趙公公撇撇嘴,聽話地挪了地方出來。

這“市裏來的”的身份的确很?好用。

陸青澤邊坐下來邊想。

“市裏的辦事就是快,村長往上打電話還沒幾天吧,這麽快就派人來了。”老?太太眉開?眼笑地笑着?,“小兄弟, 什麽工作的?”

“調查部門?的。”

陸青澤随口胡謅了一個,看了眼趙公公。

趙公公看起?來有些怕老?婆。

他撅着?老?嘴, 坐在沙發邊上,拘謹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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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有些不滿,又不敢吭聲。

陸青澤有些想笑。

趙公公上輩子一生不曾婚娶,沒想到竟然是個怕老?婆的。

老?太太安頓好了陸青澤,就回頭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

她把竈臺鍋裏炒好的飯菜放到盤子裏,端到木頭桌子上。

她轉頭說:“調查部門?好啊, 還是市裏的工作。這次就你一個人來?”

“我自己先來看看什麽情況。”陸青澤說,“電話裏面說不明白,就先讓我來看看。您說昨天有個孩子死了, 是什麽情況?”

“嗐,還能是什麽情況。”老?太太嘆了口氣,“昨天下午,老?孫在家裏看着?她家孫女。孫女吃完了午飯,就在炕上睡覺了。結果老?孫就一回頭的空,孫女就沒了。”

“炕上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孫女明明就在炕上,奇怪的很?。”

“孩子不見了,老?孫吓死了,趕緊叫人一起?找,結果找了一下午都沒找着?。老?孫急哭了,一宿沒睡着?,昨天早上起?來一看,孫女就在炕上。”

話說到這兒,老?太太頓了頓。

再開?口時,她聲音沉了些,沙啞得令人膽寒。

“孫女變成幹巴巴的人皮,貼在床上。”

“骨頭和裏頭的肉什麽的,那些心髒啊肺啊肝啊,全都沒了。”

“就只剩一張幹癟癟的人皮。”

陸青澤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

“這樣的事兒,這幾天很?多,村裏人都報案去了,警察也查不出什麽。”老?太太嘆氣,“算了,先吃飯吧。小兄弟,過來吃飯。”

老?太太已經擺好了一桌子菜,招呼着?陸青澤來吃。

陸青澤低頭看了看手上還抱着?的骨灰盒。

趙公公也看到他背上還背着?包,于?是說:“先去把東西放下再吃吧。”

“哎喲,看我這眼力見。”老?太太拍了一把腦門?,笑呵呵地說,“我都沒看見,你這大包小包的。來來,你就住北屋吧。”

老?太太起?身,把陸青澤帶到北屋去。

北屋是個卧室,有張床,一排櫃子,和一個小電視。

陸青澤把小行李箱放好,放下背包,骨灰盒放在了櫃子上。

“東西放好,就出來吃飯吧。”

趙公公說,陸青澤點點頭。

正?要出門?去,他又看了看櫃子上的骨灰盒。

陸青澤和骨灰和大眼瞪小眼。

他和骨灰盒兩?兩?相望——雖然他不确定骨灰盒是否在望着?他。

“小兄弟,快吃飯呀!”

老?太太在外屋招呼。

“馬上來!”

陸青澤應了聲,又回頭望向骨灰盒。

外屋。

趙公公拉開?椅子,在破舊飯桌旁坐了下來。

片刻後,陸青澤也過來了。

他懷裏抱着?骨灰盒,坐了下來。

趙公公:“……”

老?太太:“……”

陸青澤把骨灰盒放在腿上,一看飯桌上,是一盤青椒炒肉、一盤西紅柿炒蛋,還有一盆肉丸子湯。

“哇,這麽豐盛。”

陸青澤面無表情地感嘆一聲,開?口謝過老?太太,端起?她給自己盛的飯,拿起?筷子,正?要夾菜,趙公公擡起?了手。

“等一下。”趙公公說,“小兄弟,那是什麽?”

陸青澤順着?他的目光看下來,看到了自己腿上的骨灰盒。

“啊,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陸青澤說,“不用在意?,吃吧吃吧。”

骨灰盒被陸青澤包了兩?層布,從外表看起?來,什麽都看不出來。

趙公公和老太太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麽,坐下來吃飯。

陸青澤扒了一口飯吃。

飯剛進嘴,他停住了。

像是吃到了什麽絕不該吃到嘴裏的東西,陸青澤僵了兩?秒,随後緩慢地嚼了兩?下。

嚼過之後,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向手裏的飯碗。

飯還冒着?騰騰熱氣,可陸青澤嘴裏的飯涼得像剛從冰箱冷凍層裏拿出來的似的。

他難以?置信地扒拉了兩?下碗裏的飯。

飯的确還冒着?熱氣。

陸青澤咽下嘴裏的飯,又往嘴裏塞了一筷子。

嚼了兩?下,仍然冷得冰牙。

陸青澤臉色扭曲了下,艱難地把嘴裏的冷飯咽了下去。

他欲言又止地擡頭看看趙公公和老?太太。

老?太太只夾起?兩?三顆米飯,放進嘴裏後,她嚼了一下,就五味雜陳地放下筷子放下碗,長長嘆了口氣。

“又是這樣。”她嘟囔着?,擡頭看向陸青澤,朝他苦笑,“小兄弟,不好意?思啊,這兩?天都這樣。”

陸青澤懂了什麽:“這幾天,飯菜都這麽涼?”

“是啊。”老?太太說,“自從那個墓碑出事兒以?後,這幾天裏,怪事就特別特別多。這個呀,也是其中?一個。”

“飯明明是熱的,還冒着?熱氣呢,可是一吃,全是冷的。”

陸青澤伸手去摸了摸碗邊。

飯的确還是溫的。

“丢的孩子也越來越多了,”老?太太說,“小兄弟,你們市裏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老?太太抹起?了眼淚。

眼淚從那張皺紋橫生的老?臉上落下來,老?太太用幹皺如?樹皮的手把眼淚抹幹。

“那墳裏的鬼也忒不講理,”老?太太抹着?淚說,“又不是我們釘的釘子,報複我們幹什麽呀。”

此話一出,陸青澤抽了抽嘴角。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看了看老?太太,看了看在一旁沉默地幹飯的趙公公,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飯,最後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氣。

吃完了一頓冷飯,夜深了。

陸青澤回到了北邊的卧室裏。

這裏的一切都破舊而簡陋,北卧的燈就是個吊在屋頂上的燈泡。

陸青澤關了燈,躺在床上,骨灰盒就放在枕邊。

他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

現在這裏的村民,都覺得是那個墳墓裏的鬼——也就是楚樾在報複他們,所以?孩子才會一個接一個地都沒了,怪事重重。

可根本不是楚樾。

但不管是不是,現在為楚樾辯解,也沒什麽好處,不會有人相信,反倒會引起?懷疑。

還是明天先去看看墳墓再說。

陸青澤想着?,往身旁兩?側看了看。

卧室拉着?窗簾,但即使是黑暗之中?,也能看出這間屋子的破舊。

趙公公輪回轉世,就在這樣一個村子裏住着?破舊的屋子,過了一輩子。

他陸青澤也是。輪回轉世到這輩子,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雖說他并沒有任何不滿。

他這輩子的父母對?他很?好,也很?關心他,從不缺衣少?食。

這一輩子也算衣食無憂,陸青澤過着?普通的一生,他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只是每每想起?前世那樣的富貴,便覺得世事真是會風水輪流轉,上層和下層的生活真是隔着?十萬八千裏。

趙公公前世也是住在宮裏的,這輩子卻蝸居在這樣一個地方。

陸青澤翻了個身,閉上眼睡覺。

第二天一早,陸青澤起?了個早。

吃過趙公公家的冷飯,陸青澤抱着?骨灰盒出了門?。

趙公公家門?口,馮老?頭已經在等着?了。

見到他拿着?個骨灰盒出來,馮老?頭問:“這什麽?你昨天就拿着?這個來的吧?怎麽今天還要帶着?去看墳?”

骨灰盒包的很?嚴實。

陸青澤并不怕被看出來,就說:“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您別在意?。”

馮老?頭點點頭,好奇地多看了兩?眼,沒說什麽。

趙公公也跟着?從家裏出來了,他也要跟着?去墳那邊看一看。

陸青澤跟着?兩?個小老?頭一起?,往墳墓的地方走過去。

兩?個老?頭步伐不大,佝偻着?腰,一邊帶着?他往墓碑那邊走,一邊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一個禮拜多以?前啊,一大清早,就有個人來問這個墓碑在哪兒。”

“他去了以?後,那墓碑附近就變得特別奇怪……總是聽見有個瘋子在笑,還有小孩哭,還有慘叫聲,真是造孽。”

陸青澤知?道,此人就是李無已。

之後的怪事,也一定都是李無已做出來的。

他問:“來問的那人長什麽樣子?”

“長什麽樣子……”馮老?頭沉吟片刻,兩?手比劃着?說,“挺年輕的,大概這麽高,留了一頭長頭發,但是是個男的。穿了一身白……”

就是陸青澤之前夢到的那個人。

果然是他,他就是李無已。

好歹是披着?“市裏來的工作人員”的皮的,陸青澤裝模作樣地又問:“那這個墓是誰的墓,你們知?道嗎?是原來住在那兒的村民嗎?”

“不是不是,”馮老?頭揮了揮手,“那不是村民的墓,是好久之前就有的一塊兒墓。”

“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兒了,我爺爺還活着?的時候,就說那塊墓碑是老?早以?前就有的,他太爺爺那會兒就有了。”

說着?,馮老?頭呵呵笑了兩?聲:“你瞅我這樣,都老?成什麽樣兒了,我爺爺的太爺爺都多少?年前了?”

“反正?那墓碑特別特別久了,是多久之前的,也沒人說得清,有人說是古代留下來的。”

“墓碑上面什麽也沒寫,也沒人知?道到底是誰的。”

“說是墓碑,好像也不算是個真墓碑。”馮老?頭摸摸下巴說,“我記得十幾年前,有個死孩子皮得很?,去那地兒玩的時候,把墳給挖開?了。”

“還把埋在底下的一個東西拿出來,自己披在身上,圍着?墓碑跑了幾圈,後來還給帶回家去了。”

陸青澤目瞪口呆:“神?人啊。”

馮老?頭樂得不行:“是啊,吓得他媽把那小孩揍了一頓,第二天一早趕緊埋了回去,把小孩摁在地上,給那塊墳磕了好幾個頭,連着?供了三個月的貢品。”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媽之後說,那墳裏根本就沒有棺椁。”

陸青澤訝異:“裏面沒有棺材?”

“是啊,好像就埋了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唯一看起?來值點錢的,是一把長槍?就是古裝劇裏那些當将軍的會耍的。”

“裏面沒有棺材,就只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所以?大家都說,那應該是個不知?哪個朝代的将軍的衣冠冢。”

當年的确是有人給楚樾立了衣冠冢。

這些事都在意?料之中?,陸青澤并不意?外。

“怪的是,之後有次,有誰家要在那邊蓋房子來着?……是誰家我就記不清了,反正?要蓋的時候,請看風水的老?道去過。”

“那老?道看了那個墓碑,就讓他們拜了,說那裏埋着?一個死人。”

“可是那裏面不是沒有棺材嗎,小孩兒都挖過了。”馮老?頭邊說邊砸吧嘴,“肯定是那戶人家請回來一個江湖騙子。”

陸青澤沒說話。

趙公公也沒說話。

突然的沉默讓馮老?頭有些不自在。他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沒說什麽,又默默地回過頭去。

馮老?頭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說:“到了,就是這兒。”

陸青澤怔了怔:“這麽快?”

從趙公公家裏出來,他們走了還沒十分鐘。

“老?趙家離這座墳很?近的。”馮老?頭指了指前方,“你看,就是那塊兒碑。”

他一側過身,還沒看清墓碑,迎面就吹來一陣邪風。

一股冷意?吹到陸青澤的臉上。不祥的寒意?跟着?這陣風席卷而來,陸青澤只覺骨頭縫裏都猛地一冷,渾身打了一個猛哆嗦。

四周突然像陷入冰窖似的冷了起?來,陸青澤渾身打冷顫。

面前是一大片長滿雜草的大空地。

一片長到人腰這麽高的雜草後面,伫立着?一個石碑。

草浪搖搖,那石碑佁然不動。

陸青澤突然感覺到了什麽。

一種異樣感從他身體?裏油然而生。

他擡腳走了過去,走進了草地之中?,雜草劃過他的身體?。

逆着?邪風,陸青澤走向那塊墓碑。

路好像被拉長了,陸青澤一步步往前走,卻怎麽都到不了。耳邊響起?的風聲越發呼嘯,越發吵人。

他看見了石碑上的釘子。

那些釘子釘滿了石碑,散發着?讓人不寒而栗,遍體?生寒的氣息。

等陸青澤走近過來,風已經很?大很?大。

他緊抱着?懷裏的骨灰盒,忽然聽見呼嘯的風裏,還有別的聲音。

【還要走嗎?】

他聽見有人這樣發問,聲音很?熟悉。

還未回憶起?是誰,他又聽見了楚樾的聲音。

【要走。】

【等打完了仗,我帶殿下走。】

陸青澤頓住腳步。

發問的聲音在風裏沉默很?久。

【有什麽意?義。】發問的聲音說,【他不行了,沒人再認他是太子。】

【我認。】

【你們都不認,我也認。】

【我本來要跟他成親的。】

聲音落在風裏,輕得幾乎要被湮沒。

陸青澤怔怔地望着?前方的墳,呆在原地,擡不起?腳。

他聽見風裏說:【父親,對?你來說,對?你們來說,太子只是太子。】

【繼不了位,人廢了,就沒用了。這個太子不行,那就換一個,正?好還有二皇子能繼承大統。】

【太子就只是個位置,誰來都行,總之不能是個受過辱的,殘廢了的。】

【可我不是。】

【哪怕他只有一口氣,我都要帶他走。】

【殿下永遠是殿下,】楚樾在他耳邊說,【我是追着?殿下來的。】

陸青澤站在離墓碑幾步遠的位置上,渾身的血涼得刺骨。

發問的聲音變得沙啞:【忠心祁烽,你日後會有功名。你知?道的,日後,他會是新帝。】

【我不要功名。】

咔嚓!

身後突然響起?快門?聲,陸青澤猛地回過神?來。

風突然停了。

楚樾的聲音消失了。

陸青澤回過頭,有個人舉着?相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低頭彎身地拍照。

他直起?身,低頭擺弄了下相機。

相機從他臉上離開?。

看到此人的臉,陸青澤立刻面色扭曲。

那人正?低頭擺弄相機,在查看剛拍出來的相片,根本沒看見陸青澤的臉色。

他很?滿意?地對?着?相機點了點頭,又擡頭,對?陸青澤笑得燦爛,還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拍得很?好,帥哥,身材不錯!”

陸青澤說不出話。

因為那是祁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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