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的眼神太深,令人不敢直視 他的眼神……
第45章 他的眼神太深,令人不敢直視 他的眼神……
嘭——
門扇被撞開。
兩列黑衣壯漢持刀魚貫進來, 露出覆蓋青銅面具的領頭者。
領頭者銳眼掃過地上散落的衣物,以及緊緊包裹在被子裏的三顆人頭。
雲心月手捏住被子邊緣,指尖發白, 瑟縮往下, 只露出一雙眼睛, 被子底下的嘴巴還含着食物,她不敢開口, 生怕露餡。
被子在視線中移動,樓泊舟垂眸看了一眼, 将被子往上拉扯, 徹底把她蓋住, 側眸盯着門外人。
少年眉眼溫文柔和, 嗓音也偏清亮, 說出的話卻不怎麽客氣。
“沒事就滾。”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且身上氣息過于危險,領頭者遲疑了一下。
雲城往來者混雜,進幻天樓的不乏達官顯貴,且有些就愛悄悄摸到這邊玩兒。
他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碰上皇室中人。
“得罪了。”
斟酌過後的領頭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抱拳帶領手下退出, 将門掩好。
聽腳步聲遠去, 雲心月才冒出一雙眼睛悄悄往外看,見影子也離開,才松了一口氣, 趕緊嚼動嘴上的食物吞下去。
“太險了。”
她擡起的頭癱倒回枕上,長長舒出一口氣。
危險遠離,眼前人的存在就變得格外明顯了, 不管是貼着她大腿外側的堅硬膝蓋,還是撐在她臉兩旁的滾燙手臂,亦或者垂下來,落在她胸口的柔軟亵衣。
視線往下,甚至還能透過敞開的衣領,看見因用力而越發明顯的兩彎鎖骨,肌肉線條縱橫交錯的胸腹,以及人魚線明顯,被布帶勒住的緊窄腰肢。
要命。
皮相惑人。
雲心月趕緊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道家清心訣: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身體還在牆角,腦袋卻被掐緊拖過來的美男,見他們定住不動,艱難掙紮了一下。
“二位要不讓我面壁靜思,你們随意?”
實在不必要當他面,如此旁若無人,一個眼神癡纏,一個羞澀亂想。
着實無聲勝有聲了。
聞言,雲心月緊閉的眼眸驟然睜開,伸手緊緊捂住樓泊舟胸口,警惕看向男子:“你……”不要亂看。
能主動說三人行也無妨的人,她總是不太放心。
不料,她才開口,樓泊舟就擡手将那人推回牆角。
嘭。
額頭撞上木板的聲音,格外清脆。
但,的确面壁了。
“……”
不知為何,雲心月有點兒同情他。
她慢慢轉眸,跟樓泊舟對視一眼就移開,手也收回,側過身去。
“那個……”她看着少年黑衣上的銀色蝴蝶暗紋,眼神飄忽,“要不先起來穿衣服?”
他的眼神太深,令人不敢直視。
樓泊舟看着她躲避的眼睛,撐手起身,坐在床榻邊上,看她低頭急忙撿衣服穿。
剛才情急,兩人的衣物扯開就是一丢,全都混在一處,要分開還真有些費工夫。
特別是南陵衣服多銀飾,西随的衣服多絨球與絲縧,這兩樣東西纏在一起,那可真是夠難舍難分的。
雲心月現在的困境就是,他的外衣衣擺處的幾個錐鈴,纏上了她外衣衣領處的小絨球,腰帶的絲縧,還挂在他靴子銀飾小蛇的鱗片上。
小蛇太真,她不敢碰,抱着兩人的外衣可憐巴巴看向少年:“阿舟……”
有外人在,她不方便喊他全名,更不好意思喊他小名,只能挑這麽一個略顯親近的稱呼。
“你幫我解一下絲縧呗。”
樓泊舟擡眸看她:“你喊我什麽?”
“阿舟啊。”雲心月小聲道,“在這種地方,還是不要喊稱號和大名比較好,別暴露身份了。”
“那我喊你什麽?”
“小雲、阿月,”她随口說道,專心解開陷入錐□□子的絨線,“都行。”
“那便喚作阿月罷。”
月與舟寫出來很像,本體也很像,他很喜歡。
阿月,阿舟。
放在一起,想必也是極好看的。
樓泊舟彎腰提起自己的鞋子,三兩下就解救出絲縧,見她解得辛苦,接過來,又是三兩下就搞定。
“唔,你連解線都這麽有一手。”
厲害呀。
她抖了抖外衣,趕緊穿好,勒上腰帶。
見少年肩上衣物滑落,他摸了個空,還得脫掉重新披,她幹脆向前幫他找到袖口,提到他肩膀處。
“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找不到袖子穿衣服啊。”雲心月捏住他的手腕,引到袖口處,塞進去,順手幫他理了理折在一處的衣領。
微涼的手指捏住兩層薄薄的衣領子,從後脖頸滑過。
指甲與指腹的觸感,是那麽清晰,以至于兩根大拇指從頸側血脈劃過,他身上的毛孔便不由自主張開,警惕起來。
仿佛她并不是要幫他穿上衣裳,而是要——
捏住他身上哪裏。
他忽地有些不安和焦躁。
如同被侵入領域的大型獸類,呼吸變得急促滾燙,眼神閃動的燭火,也變得琢磨不定。
樓泊舟忽地抓住她的手腕,躬身靠近她臉龐,想要看清楚什麽。
兩人呼吸湊近,撞在對方臉頰上,面部頓時猶如蒙上一層潮濕薄紗,連視線都朦胧不少。
“怎麽了?”
踮起的腳尖落下,雲心月也折腰往後,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睛。
她清楚知道,此刻的少年是危險生物。
那不自覺蹙起的眉心,好似可以擠出一只扭曲的手來,緩緩收緊,将她的脖子“嘎嘣”一下扭斷。
她該離他遠些。
這裏沒有任何危險比得上他。
可她并沒有後退,反而還試探着往前一步。
“阿舟?”她捏緊他的衣領,眸色浮現幾縷也許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擔憂,“你怎麽了?”
怎麽連額角都冒出汗來。
這地兒也不熱。
樓泊舟好不容易揮退腦中莫名生起的攻擊念頭,幹癢的嗓子起伏吞咽幾番。
他眼中也迷茫,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我也不知,心律……有些亂。”
“哈?”雲心月湊近,認真感受掌下稍有些淩亂的跳動,“你這症狀多久了?有沒有讓醫……醫師看過?”
好險,差點兒脫口而出“醫官”兩字。
她拉他在床榻邊坐下,給他遞過他的腰帶和革帶等物。
樓泊舟一邊穿衣一邊搖頭:“頭一回。”
“那回去可得讓醫師好好給你看看。”
“嗯。”
兩人低聲說着話,男子掙紮了一下,翻過身來。
他動靜大,雲心月和樓泊舟都警惕回頭,盯着他看。
“二位客人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們會點穴,卻又解開我的穴道,甚至連啞穴都沒點,不就想試探我嗎?”他艱難坐起來,“不知道我的表現,有沒有讓二位覺得滿意?”
查房的人來時,他沒有求救,剛才兩人背對他竊竊私語時,他也沒趁機開機關逃跑。
這樣的表現,應該合他們心意罷。
“……”
雲心月真是麻了。
這時代的人,怎麽一個賽一個機靈會辦事兒。
樓泊舟起身擡腳,踩上床榻,手肘撐在膝蓋上,傾身看男子。
“在下樂子異,不知二位客人怎麽稱呼?”
“我們怎麽稱呼,就不奉告了。”雲心月起身站到樓泊舟手旁,“但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
樂子異一笑,颔首:“請說。”
“不知樂……郎君幾時到的幻天樓,與你同行者,還有多少……幸存?”
樂子異笑意僵了一下,很快又恢複:“我十二歲出家門,跟随商隊行商三年,第四年被送到幻天樓,與我同行者不過八人,十四年光陰荏苒,如今——”他又低頭笑了一聲,複又擡眸,“只剩我一人。”
雲心月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你……”
“不必一定想些什麽話寬慰我。”樂子異眼眶泛紅,可還是笑着,“如我這般的人,三層足有二十餘,每個樓層都泾渭分明,我們只能在這一圈裏過活。
“倒是守衛,每過三月便換一輪,四人為一隊,絕不能單獨行動,若是出事,一小隊并罰。”
雲心月吃驚:“這麽嚴格?”
樂子異輕笑一聲:“我們這些人,都是身上有些特異的人,不容易找,普通的也不知分到哪裏去了。”
他這一輩子,也就這層樓那麽大一點兒罷了。
“那你們有沒有試過,拿走客人的面具黑袍,還有身份牌,離開這裏?”
“我沒試過,但是曾有人試過,不知怎的被發現,就當着我們這一層所有人的面,酷刑而死。”
“什麽酷刑?”
“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你說就是。”
樂子異浮在水波後,虛晃的眼神凝起來,盯着少女堅定的臉龐,一字一句道:“剝、皮、剔、骨、之刑。”
更多的,他便不說了。
一說,當日的情形便浮在眼前。
他閉了眼,放在膝蓋上的手死死捏緊,發白顫抖。
“所以,你們的鬥志從此之後就滅了,不敢想出去的事情了?”
雲心月心中唏噓。
“不。”
樂子異驀然睜開血紅、潮濕的雙眼,眼中不知沉澱多久的恨意翻湧。
“我們的鬥志從未滅過。”
只是對手的狡猾,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他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就算死——”
“我們也要埋在日光裏。”
不存陰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