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說完這句話後, 宗瀾徹底不理L,閉眼假寐去了。
直到車子開回診所,他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等回到診所後,一路上渾渾噩噩的街頭畫家這才坐到診斷桌前, 兩只手卻仍舊抱着自己的頭, 一副深受打擊, 精神恍惚的模樣。
醫生們帶着今天使用能力過後, 過度困倦的小女孩去病房裏休息了。整個一樓只有畫家無力抽泣。
也無怪乎畫家這樣。
只是任是誰, 被告知自己一直都待在一場騙局裏, 欣賞是假的,利用是真的, 都會崩潰。
更何況, 那些利用并不僅僅是普通的利用。
“醫生......”
畫家抱着頭,緊緊凝視着桌面上那點墨跡,眼眶不斷顫抖:“......我害死了很多人嗎?”
宗瀾換了身正經的白大褂, 戴上金絲眼鏡, 內心略微苦惱。
不難看出, 現在患者正在被自己內心折磨。
擁有過高的道德感的人, 很難對這種事情完全釋懷。
而且并非一幅畫,據宗瀾現在手上拿到的資料來看,這段時間剝皮教會能在江州基地市搞這麽多事情,其中至少有70%都是街頭畫家在背後提供援助。
制造污染源是件難事,但只要拿到一個初級污染源,再給它升級,就簡單多了。他們加工了畫家的畫, 用不同的手段放到毫無防備的普通人手裏。造成的後果自然不必多言。
已知一份案例, 便是這幅畫被包裝成某位名家的畫作, 在展覽館被買下來,拍賣的老板開心地把畫挂到自己別墅裏,結果當晚污染源激活,整個別墅裏的人都得了奇怪的病症。收容中心的調查員們趕到的時候,整個別墅已經變成一片血海煉獄。因為那副畫的內容正是食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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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并不知道他畫出來的畫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他只不過是揮筆畫出了自己想表達的藝術。
“我已經把文件給你了,關于這個問題,想必你自己心裏也有答案,不需要我來回答。”
宗瀾扶了扶眼鏡,毫不意外地看着畫家的臉色一下子慘白。
“我害死了那麽多人,怎麽會,我怎麽會害死那麽多人......”
這些天是街頭畫家從小到大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富商很喜歡陰郁血腥的畫風,畫家碰巧也擅長這種類型。
他什麽也不用幹,不用考慮金錢,也不用考慮更改畫風迎合市場。因為賞識他的富商說只需要按他自己最喜歡的風格來就好,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畫室來,提供的全部都是昂貴的繪畫材料,光顏料的價格都是之前畫家想都不敢想的私人訂制。
在這樣優渥的環境下,街頭畫家的效率有了極大的提高。
這半年來,為了報答富商的賞識,他廢寝忘食,日以繼夜地在畫板面前爆肝,提供了許多畫作。
“可這些,全部都變成了害人的東西。”
畫家感覺自己搖搖欲墜。
他甚至不敢想象,這件事情如果被久卧病床的母親知道,會有多大的影響。
宗瀾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裏并不好受,但這是事實。”
“乍然知道這樣的消息,你應該一下子很難回過神來。”
他轉動手上的鋼筆:“但不管如何,你只需要明确一件事,罪魁禍首是剝皮教會。不要把別人的罪責,攬到自己的身上。當然,這個事件裏最無辜的是那些因為污染源死去的人,不管如何,身為畫作的繪制者,即使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也應該承擔責任。”
年輕的醫生意有所指。
“或許......你可以試試用別的辦法贖罪。”
......
目送着畫家失魂落魄走向病房的背影,宗瀾放下手裏的筆。
他冷淡地看向侍立在門口的大門徒:“現在,你可以說出理由了。”
其實按照宗瀾之前的想法,他是打算把街頭畫家送到收容中心去的。頂多在送過去之前,免費做幾次心理輔導。畢竟畫家脫離了剝皮教會的資助後身無分文,而宗瀾的宗旨就是死要錢。
但是在回來的路上,大門徒鬥膽向宗瀾進言。
現在,他正站在宗瀾面前,垂首道:“閣下,既然想要達成您的......目标,我們應當積攢更多的力量。”
宗瀾:“啊?”
我要達成什麽目标?我怎麽不知道?
他疑惑地看着大門徒,可惜後者完全沒有get到他的意思,語氣充滿失落:“閣下,接下來的日子,在下無法再貼身為您下廚了。”
給裏世界第一人做飯的待遇,放到瘟疫醫生內部,那也是搶的頭破血流。當初宗瀾選拔大門徒的時候,私底下這些門徒可是十八般武藝用上,各種內部鬥争心理戰,刀光劍影手段層出,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至高無上的榮耀職位。要這麽讓出去,着實有些不太甘心。
但大門徒早就已經考慮好了,語氣充滿一往無前的堅定:“閣下想要的,吾等必會将其帶回!我們永遠是您手上最鋒利的劍!”
宗瀾:“......”
他真的覺得從廢棄別墅回來後,這群下屬一個個都不大對勁。
于是懷着這個的思索,他吃完晚餐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一通洗漱過後,宗瀾換上了自己的新睡衣坐到床上。
為了避免上回恐龍睡衣的尴尬,他已經把自己的睡衣全部換成了正常款式,即使走在修道會路上,也不會出現當初那樣的社死狀況。
躺下前,宗瀾看了眼手機。
【親愛的先睡吧 ,還沒有到時間呢】
L發來一張笑眯眯的黑貓表情包【等時間到了,我會叫醒親愛的】
意思是,還要繼續等了?
宗瀾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在試探L和試試能不能去修道會之間選擇了後者,果斷地将被子一拉,沉入睡眠。
雖然一路上沒有表現出來,但他實際上已經很困了。
過度消耗眼睛的力量,導致宗瀾整個眼眶周圍火辣辣的疼。旋即而來的還有疲憊,勞累,和困意。
這一覺,就睡了好幾個小時。
從暮色西斜睡到月明星稀。
遺憾的是,這一次睡覺,宗瀾試圖調動起上回牽引自己去往修道會總部的力量,卻仍舊沒能成功,反倒結結實實睡着了。
直到有人在他耳邊暧昧地低語——
“親愛的,該醒了。”
滾燙的吐息如同熱風般鑽進被窩裏,舔舐着臉頰的兩側。
冰冷的手從背後撩起年輕醫生的長發,輕輕搭在肩頭。隔着薄嶼$汐.}獨&家薄一層衣服,似乎都能感到熱意。
宗瀾猛然睜開了眼睛。
因為桌面上開着燈,一下子晃到了剛剛睡醒睜眼的他。
“呃啊——”
本來就過度使用的眼睛格外脆弱,在乍然看到這樣的光線時頓時被刺激地閃動兩下,淌下不自覺分泌的眼淚。
一截修長的手指湊了過來,輕輕将他眼尾的淚水擦去。
然後趁着不注意,這些淚水被卷進另一個人的口裏,慢條斯理地品嘗。
等L将臺燈關閉,宗瀾才回過神來,從床上撐起身:“幾點了?”
“還差五分鐘就要零點了。”
背後那個看不見的人懶洋洋地抱着他,“那麽親愛的,原意和我去一個地方麽?”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看不見L的手,宗瀾卻準确無誤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走吧。”
下一秒,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狂風将整個卧室內卷起,幾乎要形成一個小型龍卷風,卻又僅僅止步于屋內,讓只有一段臺階之隔的衆位S級異變者們毫無所覺。
在白色窗簾掀起的帷幔落下後,宗瀾放下了擡起在額頭上遮擋的手,猛然睜大了眼睛。
他們已經不在宗氏精神病診所二樓的卧室裏了。
——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絢爛華美的夜景。
頭頂上是密布閃爍繁星的夜空,腳下是一棟棟高樓大廈和萬家燈火。
寬闊的江水從城市中央蜿蜒而過,四周點綴着星星點點的光。而河上是一艘艘正在行駛的小船,還有滿載着游客的游輪。
夜晚微冷的風從四面八方吹拂而來,宗瀾赤腳站在這座被譽為江州最高的大廈頂層。風揚起他的長發,如同國王巡視着他的領土。
“親愛的,晚上很冷。”
看不見的手從背後饒了過來,為他在睡衣外披上一層厚厚的外套。
即便如此,宗瀾也沒有過多搭理L,而是皺眉打量着他們腳下。
這裏視野極佳,畢竟是江州基地市最高的建築,也是地标性建築,這棟玻璃大廈在建造的時候不知道耗費了多少資金。
理所當然的,它的前幾樓都是高端商場,更高層則是高端五星級摩天酒店,最頂層是VIP年費制會所,會所內承包了健身游泳等私人用途。
但是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并非頂層,而是頂端。
換而言之,就是露天的看臺,還是傾斜版的。
某位前男友并沒有把他放到平地上,而是不懷好意地降落到玻璃大廈頂端的傾斜玻璃平面上,還是外側。
宗瀾只需要低頭,就能看到下方馬路上的車水馬龍。
距離地面大概數百米。
若是放在平時,被保安看見這一幕,恐怕會被驚吓到大喊出聲,拿起通訊器迅速撥打120,引起一陣陣騷動。
“放心,只要親愛的抱緊我,就不會掉下去的。”
L假惺惺地安慰着他,一只手搭在宗瀾腰際:“很快,就能見到驚喜了,親愛的。”
宗瀾沒有理他,穿好身上的外套後就不再吭聲了。
說來諷刺,尖頂議會通知民衆撤離後,江州基地市普通百姓都連夜響應號召,即使過了零點,整個城市還如同白天一樣匆忙,到處都是車。
然而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卻仍舊在不分晝夜地尋歡作樂。畢竟他們什麽時候想走都可以走,不必急于一時。
例如現在,不知道哪家公子哥将這座建築最頂層的VIP會所包了場。
從宗瀾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夠看見會所內現在一片酒池肉林,奢靡頹廢的模樣。
穿着晚禮服的男賓女賓們在會所的穹頂下說說笑笑,燈光暧昧。
其中那位邵公子穿着西裝,張開雙臂:“今晚本少爺生日,在離開江州前,大家都不用和我客氣,今晚全部消費都由我買單!希望大家玩得盡興!”
“邵公子太客氣了。”
“就是就是,這樣的VIP會所包場一天可不便宜,好幾十萬了吧。”
......
邵公子就喜歡這樣的奉承。
他從侍者盤子裏端起一杯紅酒,觀賞着姑娘們被裙子勾勒出來的美好曲線,慢慢踱步走到窗邊。
下一秒,他的手驟然一抖:“外面窗臺上有人?!”
一旁的狐朋狗友聞言,連忙轉頭去看:“哪有,老邵你看錯了吧?”
“外邊窗臺沒有防護杆,這都好幾百米了吧,怎麽可能有人。”
邵公子眨了眨眼,再三觀察,發現那裏确實沒人後這才不确定地開口。
“啊......對,是我看錯了。”
應該是眼花了。
他一邊喝紅酒,一邊壓驚。
就在話音剛落的剎那,整個VIP會所的人都齊齊朝着窗外看去。
時間來到了00:00。
剎那間,基地市的夜空中忽然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煙花。
仿佛一個訊號,不知從何而來的煙火齊齊奏響,勾勒出美麗的弧線。
“天啊,這可真是大手筆。”
衆人怔愣片刻,紛紛賀喜:“恭喜邵公子,看來這是邵老爺為您安排的活動。”
他們都暗自心驚。
最近尖頂議會在江州基地市可是下了緊急令,別看現在不顯山不動水,可是馬上,議會就會派遣軍隊過來。
這種緊急戒備情況下,煙花是禁止燃放的。沒想到邵家這個新貴家族,竟然還能有這麽大的權力。
“不......”邵公子看了眼手表,搖了搖頭:“這不是給我準備的煙花。”
“你們忘了?現在零點已經過了,昨天才是我的生日。”
......
而在一窗之隔的大廈外,男人摟緊了年輕的醫生,語氣含笑。
“生日快樂,親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是鴉榨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