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考試結束後的半個月,少年們徹底體驗了什麽叫“吃了睡睡了吃”的無壓力生活,直到高考分數下來前一天晚上,唐源終于躺在床上,兩眼發直,再也睡不着了。

他也不敢去找林境。如果分數太低,那難過的一定不只是他一人。

“上重點,上重點……”抱着被子不停翻騰的少年對着虛空不停念叨。

到了下午兩點,可以查詢分數的時候,唐源把唐媽媽唐爸爸都趕到了房間外,自己一個人對着電話,兩眼發直。

唐媽媽在外頭不停地看手表,唐爸爸蹲在角落裏抽煙。對面屋子的門突然被打開,林境一臉興奮地沖出來,卻看到緊閉的房門,又愣了。

唐媽媽擺擺手,一臉嫌棄地指了指裏面。

房間裏傳出唐源的叫聲:“按錯了!”

過了幾分鐘,又是一聲“哎呀!”

唐媽媽忍無可忍地敲門:“臭小子你別一驚一乍的吓死你老娘啊!笨手笨腳的,不懂按老娘幫你按!”

“少羅嗦,我進去了!”唐源隔着門怒吼。

林境咽了下口水。

過了三分鐘,房間裏還沒有消息,唐媽媽急了,直接掏出鑰匙去開門:“怎樣了這是……”

唐源正在傻笑呢,結果房門沒征兆地被打開,頓時惱羞成怒:“你怎麽能這樣!”

唐媽媽一巴掌扇上他的腦袋:“到底怎樣!”

唐源捂着腦袋嗷嗷:“過了!過了重點線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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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媽媽都還沒反應過來,林境就已經死死地摟住了唐源。少年面紅耳赤,手在他後背拍了拍。

填寫志願的那幾天,唐源跟林境窩在房間裏讨論廣州有哪幾個學校是他能進的,還沒提交志願,林境就收到了從深圳來的電話。

傷痛并沒有讓他放下戒心,在去深圳參加林國棟葬禮的那幾天,林境就通過各種途徑,自己一個人找到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律師事務所,請了個律師替自己處理遺産繼承的問題。

負責接待他的律師叫孫文遠,在發覺這個孩子不僅法律知識極其豐富,并且思想頗為成熟的時候,孫文遠很感興趣地接下了這個并不算大的案子。

因為考慮到林境之前忙着高考,孫文遠很體貼地替他拖延了不少事情,如今保險賠付已經下來了,林境必須要過深圳處理後續的事情。

接完電話,林境複雜地看向唐源。在沒有提交大學志願前,他心裏始終有種不安。

唐源卻拍拍他:“我不是答應你了嗎?我不會騙你的。”

林境皺眉,終究還是沒說出自己的憂慮。

可人越害怕什麽,越會面對什麽。

唐源的志願表在經過唐媽媽的手裏時,毫不留情地被改掉了頭一個志願的名字。

張大了嘴的少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幹嘛改我的……”“小孩子懂什麽!”唐媽媽戴着眼鏡,一邊填着志願表上的表格,一邊比對着自己的筆記本。

“可是我要去廣州!”唐源大吼。

“你爸爸好不容易聯系到北京的朋友!你還不高興?”唐媽媽狠狠地瞪他,“之前一直說要去北京的不是你嗎?你爸爸他剛好有個同學在XX大學,就是搞檔案錄取的,你的分數要是夠的上線,就一定能留檔在好的專業。”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別胡鬧啊,你爸可是花了不少力氣和人情的!”

“我要去廣州!”唐源的眼眶都紅了。

“這種事情輪不到你做主!”唐媽媽猛地一拍桌子,“我說了算!”

“你就讓我做一回主不行嗎!”唐源難得反抗。

“不行!”唐媽媽站起來,瞪着他,“你懂什麽!北京哪裏不比廣州好!全國人民都向往着北京呢,你幹嘛要往廣州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跑?!北京有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廣州有什麽?再說了,給你填的那個專業,就業前景多好!要是被別的專業錄取了,我看你怎麽哭!”

“……我要去廣州。”唐源咬着牙,鼻音都出來了。

“不行。”唐媽媽最後拍板,定死了一切。

當那張薄薄的志願表交上去的時候,唐源死死盯着老師手中的檔案袋,恨不得變成一只蒼蠅,将裏面的內容呼啦一下全改了。

可他沒法做到。

他到底還是沒法一個人抵抗來自成人的壓力。

他抱着被子,哭了一個下午,卻始終沒有勇氣給遠在深圳的林境打電話。

他知道自己其實真的很喜歡他。

沒有勇氣,卻不代表可以停止喜歡的心情。

他傷心自己不能和他繼續糾纏四年,他更傷心如果林境知道了,會有怎樣的打擊。

如果一個人不願意看到另一個人難過,那麽這種喜歡,真的有那麽簡單麽?

林境從深圳回來的時候,神情疲倦,心情卻不錯。

他拖着行李箱,還沒上樓,就看到唐源蹲在菠蘿蜜樹下,呆呆地吃着雪糕。

此刻是下午三點,太陽毒得狠,大人們都還在上班,孩子們也都不願出來,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唐源即使吃着雪糕,也還是流了一身的汗。

即使如此他也沒回屋裏呆着。

“你怎麽了?”林境拉着箱子過去,蹲到他面前。

唐源看到來人,手上的雪糕也忘了舔,只過了半分鐘就流了一手都是。

林境拉過他的手,就着舔了幾口,覺得甜得發膩:“巧克力味的不好吃。”

“……我……”唐源張口,聲音卻啞得厲害。他想了好幾天,終究還是沒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他已經五天沒睡好覺了,現在被太陽這麽一曬,腦門嗡嗡地響個不停。

“你不舒服?”林境皺眉,剛要伸手去探,就被對方抓住了手。

唐源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嘴巴咧着,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哭得嘴唇都在發抖:“我沒填成廣州的學校……我媽……我媽讓我填了北京……我要去北京了……”

林境腦袋一片空白。

“我沒想要騙你的……我真的不想……不想跟你分開的……”唐源哽咽個不停,“可是她不讓……我爸說找了人……不讓我去廣州……”他說得斷斷續續,沒有邏輯,卻最終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

他到底還是不能留在林境的身邊,陪他走過那四年光陰。

林境站起來,覺得天旋地轉。

他甩開唐源的手,想要揍他一頓,想要痛罵他,想要将他捆在自己身上幹脆就這麽一起帶去香港。

可唐源沒等他下手,就已經暈了過去。

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一陣驚濤給拍了個透心涼。

林境抱起那個渾身發燙的少年,心頭一片空白。他終究還是沒有哭出來,他的眼淚早在大年三十的那個夜晚就已經不再存在。

如果這就是命運,那麽他還有什麽可以抗争的可能?

是不是非要讓所有人都離開我,才能讓我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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