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唐源的發燒持續了一周。
病得最厲害的時候,甚至半夜被抱去醫院住了幾天。
林境推開病房的門,安靜得有些冷的病房裏,只聽到緩緩地電風扇的聲音。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閉着眼,似乎睡着了,手背上還紮着輸液針頭,吊瓶裏還有三分之一的分量。
他走過去,撥開他額上的頭發,正要親下去,就看到身下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林境看着他,什麽都沒說,什麽表情都沒有。
唐源擡起沒有吊針的手,抓着他的衣角,也不說話,就是盯着他瞧。一雙因為高燒而發紅的眼睛裏帶着委屈和難過,看得林境終于忍不住嘆氣,低下頭,在他的嘴巴上親了親。
“別難過,我不生你的氣,”他額頭抵着他的,聲音軟軟的,比起安慰,更像是在親昵:“就算這四年不在一起,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呢……”
不說還好,說完唐源嘴巴一癟,眼淚毫無預警地就掉下來了。有些話語,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說出來,可他希望那個人知道,也希望那人千萬別扭頭就走。
林境貼着他的臉低笑。
步步緊逼只會讓自己成了他的心魔,與其讓他痛苦,還不如變成他心底最愧疚的記憶。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當天夜裏,唐源騎着自行車載着林境爬到了這個城市最高的山上。
背着幾罐啤酒和一大包零食的少年們坐在山頂涼亭最高的一層,一邊賞月一邊聊着将來的計劃。
“我的EMAIL,我的手機號碼,我的通信地址……你都有了?”林境問。
“都熟到背下來了……”唐源打開啤酒,遞給他,“你春節和暑假,還回這裏麽?”
“當然回,”林境笑了笑,“這裏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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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源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你媽……沒要你過去麽?”這女人嫁了個上海老公,日子過得也不錯,自從聽說林國棟去世後,一連幾天給林境打電話,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回到自己身邊。
可丢失了十幾年的親情,又怎麽是說挽回就能挽回的?
林境的笑容變得冰冷:“我何必去讨另一個人的厭?再說,我需要她做什麽?”
唐源低下頭,抿着啤酒不再作聲。
山上的微風在仲夏夜裏也依舊帶着涼意,兩個面對面坐着的少年慢慢就靠在了一起。即使不再說話,也能感覺到彼此間流動的情感。
可大環境并沒那麽安靜。
隐隐的喘氣聲,最後變成了難以抑制的尖叫,混雜着男人的低吼和草叢的騷動,徹底破壞了山頂上小清新的氣氛。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唐源先漲紅了臉。
林境卻将人逼到角落裏,整個身子壓上去,貼着他的唇瓣問:“就一次,好不好?”
少年縮着脖子,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憋了一會,自己就把他的脖子撈下來,狠狠地親了上去。
十分鐘後。
唐源慘叫着踹開林境,面紅耳赤的捂着自己差點就要裂開的屁股,羞惱地罵道:“怎麽要用到這個地方!”
林境也滿臉通紅:“……你又不是沒看過那東西……我,我幹嘛騙你!”
“不成!那裏絕對不成!”唐源連連搖頭,眼角都含着淚花:“疼死我了!”
林境暗恨自己怎麽就沒預估形式提前準備好潤滑劑,本以為今天最多吃個豆腐,卻不想還會有兔子撞上樹的好事,現在兔子清醒過來要跑了,卻連逮回兔子的借口都沒有!
心裏恨得都要撞牆,臉上卻還是一副受傷的模樣:“既然你怕,我也不會傷了你。反正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唐源愣了愣,他最見不得林境受委屈的表情,哪怕自己現在屁股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那……我也不是……可是……”他想解釋自己不是不喜歡他,可怎麽才能讓這種尴尬的事情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說出來?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林境竟主動過來給他穿好衣服。
唐源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低聲問:“……你以後打算留在香港,還是回大陸?”
林境擡頭看他:“不知道。”
唐源瞪圓了眼,差點就脫口而出“你回來吧”,憋了一會,才虎着臉問:“為什麽?”
“因為我不知道你還要不要我。”林境很坦誠。
一直以來,在這段關系裏處于主動的人都是他,一旦分別,唐源會不會因為清醒過來而感到後悔,他根本不知道。
他沒有能帶着唐源遠走高飛的能力,也沒有保護他不受非議的羽翼,更沒有能讓他死心塌地愛着自己的吸引力。
林境所擁有的,能吸引唐源的,也就只有這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感情。
他們的關系脆弱得就像一張紙,有心要戳破的話,就再也恢複不過來了。
這也是為什麽他不願放手的最大原因。
可現在,就算他不願意放手也要放手了。
“不用四年,每年的春節,暑假,我都會回來。”林境輕輕說着,跟他做約定,“這四年你可以慢慢想,如果四年後你還沒有勇氣跟我在一起,那我來找你。好不好?”
“好。”被他抓着手的少年居然沒有一絲猶豫,點頭同意了。
林境這才慢慢笑開。
不管你的承諾是否能堅持下去,我都,絕對,不會再放手。
很多年以後,回想起大學時代的生活,唐源總會忍不住翻開自己的百寶箱,從裏面拿出一沓厚厚的信紙,笑得發傻。
明明有免費的、快捷的電子郵件,偏偏某人非要用看得見摸得着的手寫信件來表達自己的心意,一寫還寫三四張紙,好像平時在MSN上跟自己聊天是另一個人一樣。
相比對方的堅持傳統,唐源倒更喜歡用最新潮的東西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MSN上的聊天記錄時間間隔最長不會超過四天,除非唐源要出去實習或者旅游,否則即使是毫無營養的對話,兩人都能說上十多分鐘。
有時候唐源甚至覺得,他跟林境已經不再僅僅是情侶的關系。
那種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的相處方式,只有相處了十多年的人才培養的出來。
即使他難以面對“同性戀”的身份,可林境已經是自己身體上的一塊肉,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了。
唐源這樣的人,即使是上了大學也依舊不會安生。自從知道自己未來可能要面對各種挑戰和危機,他在大學就參加了各種社團。
這些社團最大的特點是,總會有那麽幾個半公開出櫃的GAY。
北京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他的國際化也在于人的勇氣。
唐源心中的恐懼在看到那些活得潇灑的GAY友們時,漸漸被淡化。然而升起更多的,卻是惋惜和惱怒。
因為壓力而抛去對愛情的貞//操,因為放棄而任由自己的堕落,這才是GAY在社會上臭名昭著的重要因素。
關系最好的一個GAY友,叫盧佳思,是個中美混血,那長相和身材無論是在GAY圈還是在普通社會,都極受歡迎。然而在盧佳思身邊走馬燈似的換過好幾任男朋友後,唐源終于忍不住出言相勸:“就算是為了避免AIDS的感染率,你也不該這麽濫交吧。”
盧佳思不高興了:“我不換,怎麽知道哪個才是真愛?”
唐源也沒多想,立刻拿出一副過來人的态度:“真愛有時候要相處好幾年,甚至十幾年,你才會發現的。真要有一見鐘情的,你也不敢保證是不是那個恒久遠的對象啊?”
盧佳思立刻兩眼發光:“等等,來,說說看你那位神秘人物A?”
唐源作為一個直男,卻毫不介意跟GAY們交朋友,這情況早就引起了外人的好奇。有人觀察過,這家夥每個月都能收到好幾封厚厚的來自香港的郵件,每次聊MSN的時候,嘴角總含着一抹甜蜜的笑,大學讀了兩年,也不見跟追過哪個女生……
于是大家給那位香港的人士起了個花名,神秘人物A。
引火上身的唐源立刻漲紅了臉:“關他什麽事!”
盧佳思立刻摟過他的肩膀,奸笑:“來,跟哥哥說說看,你這回要是再不招,哥哥一定會把你的MSN盜過來,把你的喝醉時被大家脫得只剩內褲的照片發過去……”
唐源一腳踹過去,溜了。
他的大學生活雖然沒有了林境,卻變得更加思念了。
與普通遠距離戀愛的情侶不同,林境壓根沒有采取緊逼盯人的策略。如果不是那看不見的網絡和每個月的信件,唐源有時候甚至懷疑那家夥忙得腦中都沒有了自己。
直到他生日那天收到來自香港的一個包裹,打開後,裏面的東西連偷窺的舍友都忍不住“我靠”了一聲。
那是一個限量版的變形金剛模型,說貴不貴,卻絕對不是一般心思才能買到的。
唐源得意得就差沒把那模型挂在胸口了,丢下包裝袋就摸向了電腦。剛好那頭林境在線,立刻發了一個大大的紅心。
林境卻很久都沒有回音。
唐源有種小宇宙剛沸騰起來就被人澆熄的失落。
剛要關掉MSN去上課,那邊終于回音了。
“你是誰?”
“你就是林境的前BF?”
“你放棄吧,他現在跟我在一起了。”
說着,就發了一張林境衣衫褴褛睡在一個男人身邊的照片。那男人沒照到正臉,但是足夠可以看到他露出的半張得意的笑臉。
唐源“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咣”一聲就撞到了架床。
疼得眼冒金星的少年對着屏幕,用力地“我操”了幾聲,聲聲憤怒聲聲入骨,最後他猛地拔掉電源,抓起手機就朝外面跑。
正在和新男朋友喝東西的盧佳思突然收到來自唐源的電話,光是聽聲音都能感受到對方怒火沖天的心情:“我操!盧佳思你這個烏鴉嘴!真有傻逼把林境的照片發給我了!”
“嘎?”盧佳思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