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瓷娃娃
瓷娃娃
午休時間，早見鹿久難得沒有和伏黑惠一起，因為社團的前輩邀請他去小花園吃散夥飯。
“散、夥、飯？！小栗前輩，我們的社團難道要散了嗎？還有遠山怎麽沒來？”早見鹿久找了一圈也沒見到熟悉的人影。
“聽說他意外受傷休學，起碼這個學期都不會再來學校了。”
小栗優已經打開飯盒吃上了，一邊還繼續解釋道：“我聯系不上他，學生會那邊自作主張把他踢出社團，我們就只好不足三人解散咯。”
“不再招新掙紮一下嗎？我真的好舍不得啊。”早見鹿久神情低落。
“要招你去招啊，我都快畢業了，不想掙紮。”
這一下提醒了早見鹿久，他想起自己才二年級，就算現在能招到人，等小栗優畢業以後還得再招一個。
于是瞬間改口：“哦，那還是算了吧。”
接着打開飯盒，開始吃自己的「散夥飯」。
小栗優無語住了：“那你在舍不得什麽啊！”
“重新再找社團很麻煩的嘛……”
“伏黑君不是經常來找你嗎？你直接加入他的社團不就行了，也省得人家天天跑。”
早見鹿久吃着飯團，嘴裏含糊不清道：“可他是籃球社的，而我身體很差勁打不了籃球。”
他們催眠社的養老式社團活動，就是在活動室裏吃吃喝喝看動漫，伏黑惠每次都會來找人，小栗優還以為人家就在隔壁活動室呢，結果竟然在體育館？
“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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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栗優差點把飯盒扣他臉上：“籃球社離那麽遠，他竟然天天跑來找你——說，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說是朋友感覺不夠，但說是兄弟又偏題了，總之是說來話長……
最終早見鹿久思索完畢，決定長話短說：“同居。”
“哦，他借住在你家是吧？那就稍微能理解了。”小栗優恍然大悟。
“不是，”早見鹿久卻否認道：“是我住在他家。”
小栗優：“……？”
她不能理解！
*
散夥飯結束，走在回教學樓的路上時，小栗優依舊表示不能理解。
“不對勁，”她分析道：“你要是換個性別，這個發展就絕對不對勁！”
早見鹿久也表示不理解：“你為什麽要加那種前提？”
“因為我不明白伏黑能看上你哪裏，看上你性別男，劉海醜？”
然而早見鹿久并沒有在意「看上」兩字，反倒被「劉海醜」轉移了注意力。
“幹嘛又攻擊我的劉海？”少年的表情非常受傷：“不是說好的看習慣了也還順眼麽！”
“要不是你有張好臉，誰能看得習……”
小栗優話還沒說完，正好走到建築物邊緣時，身旁的人突然後撤兩步藏起了身子。
“怎麽了？”疑惑的同時，她已經看清了前面的一小堆人山，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有不良在打架啊……诶等等，最上面那位是伏黑君？！”
剛剛才形成的濾鏡一下子就破碎了啊！
早見鹿久趁機拿出手機偷偷拍照，糾正她：“惠是好人，他屁股底下那些才是不良呢！”
“是嗎……”
“是啊！”少年在她回頭時收起手機。
小栗優無語：“那你在躲什麽？”
“我在躲老師啦，”早見鹿久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解釋道：“差不多等惠訓完話的時候，老師就會到了……”
“啊？可老師到了跟你有什麽關系？”
背後突然出現的聲音解開了小栗優的疑惑：“因為我會讓早見請家長哦——”
“武田老師？！”
早見鹿久被吓得一激靈，随後的反應便是撒腿就跑，他沒有把人往伏黑惠那邊帶，而是很講義氣地選擇了反方向：“說過很多次了，那是我的監護人不是惠的啊！”
“都一樣的，總之你請他過來，或者只把聯系方式給我也行啊！”
武田老師被成功引走，另一邊的伏黑惠暫時逃過一劫。
“……監護人也能共享？”被兩人甩在身後的小栗優大受震撼。
共享當然是不可能共享的，只是伏黑姐弟的監護人早就失聯，因此武田老師在得知早見鹿久和姐弟倆同居後，就一直存着把五條悟請來的想法。
可惜，這個想法從未實現過。
好在早見鹿久的身體雖然不好，但武田老師年紀大了速度更慢，少年就這樣氣喘籲籲繞着教學樓跑了半圈，再從中間的走廊穿過，成功将其甩掉了。
也不知道惠訓完話沒有，要不還是去看看好了，畢竟打架被老師發現不要緊，但如果被津美紀發現可就……
剛想着，伏黑津美紀就正好從拐角處冒了出來，兩人差點迎面撞上，吓得早見鹿久猛地後退一步。
“小心點，鹿久。”少女伸手拉了他一把。
“啊，津美紀你……”看對方這神情，該不會是已經知道惠打架了吧？
早見鹿久一時間有些無措。
伏黑姐弟之間的感情當然很好，可就是在「教訓不良」這方面，津美紀并不支持伏黑惠的舉動。
“惠心情不好，你去幫他擦擦吧。”伏黑津美紀的心情也不美妙，不過在離開前還是勉強對少年笑了笑。
……果然，似乎是吵過架的節奏呢。
和津美紀分開，早見鹿久很快就在販賣機的另一頭找到了伏黑惠，對方身上看起來有些濕，靠近時還能聞到草莓牛奶的香甜味道。
于是他就知道剛才津美紀說的「擦擦」是什麽意思了。
這次竟然嚴重到了動手的地步嗎？
“惠。”早見鹿久從兜裏掏出紙巾，上前去幫少年擦臉。
伏黑惠接過他手裏的紙自己擦起來，順勢掃到了對方通紅的皮膚，很快就猜到真相：“又被武田老師追了？”
“嗯。”
“不是說過不用理他嗎，你知道自己受了傷會丢臉的吧？”伏黑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畢竟某人小學時跑步摔哭不是一兩次了。
早見鹿久又扯了兩張紙幫他擦頭發：“我現在身體好多了嘛……那惠以後不打架，武田老師就不會再追着我跑了。”
也就不會再讓津美紀生氣了。
“喂，津美紀讓你這麽說的？”伏黑惠的臉瞬間臭了，和身上的香甜草莓味形成了鮮明對比。
“撤回！我剛才什麽也沒說。”早見鹿久見勢不妙，立馬舉手投降。
伏黑惠無語地加快腳步走開。
他從未告訴過鹿久自己的想法，所以對方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教訓不良是因為讨厭惡人，也不知道他同樣讨厭會原諒惡人的善人。
而津美紀就是典型的善人。
其實平常他并不會太在意這點，但在自己教訓不良的時候，對方身上屬于「善人」的品質就會鮮明得讓他難以忍受。
像剛才那樣，他沒忍住說了句「真惡心」，津美紀便也沒忍住朝他扔了盒裝牛奶。
牛奶不小心灑出來，濃郁的草莓味更是加重了那股惡心感……但伏黑惠并不想對誰吐露自己的不快，尤其是早見鹿久。
可惜他沒能甩掉少年，對方很快跟上來，追着他繼續幫忙擦頭發：“惠消消氣啦，剛才是社團的前輩有事找，所以沒來得及幫上忙，下次我一定幫你瞞住津美紀。”
又是這樣，這個沒有主見的笨蛋，總是看不清楚他們矛盾的本質。
伏黑惠張了張嘴，差點就要說些什麽，卻被對方莫名其妙的問話打斷：“那晚上還能吃到津美紀做的小蛋糕嗎？”
明顯是在轉移話題。
因為伏黑津美紀是料理社的成員，幾乎每天都會帶一些自己做的小甜品回家。
伏黑惠撇了下嘴，沒好氣地回：“反正你肯定能吃到。”
他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對津美紀說了很過分的話，于是便理所當然地設想出這種差別待遇。
“那你肯定也能吃到啦。”然而早見鹿久只是笑着說。
的确，津美紀總是這樣的。
像是被對方的笑容刺了一下眼睛，伏黑惠猛地別開頭，腳步也随之停下，接着他突然轉身快步回到販賣機前，掏出現金。
他讨厭善人，但不讨厭津美紀。
早見鹿久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等靠近時就看到對方已經彎腰，從販賣機出貨口處拿到了一盒什麽飲料。
“伏黑惠！你給我過來！”與此同時，武田老師終于趕到。
“知道了。”
伏黑惠淡淡應了一聲，把飲料塞給早見鹿久後，什麽也沒說就跟着老師離開了。
估計又是要去辦公室「談心」了吧，惠雖然是老師眼裏的問題兒童，但打架還是挺有分寸的，再加上聯系不到監護人，所以老師通常也只能教育下了事……
随後早見鹿久低頭，只見手裏的飲料盒包裝上寫着——草莓牛奶。
他就知道，惠最溫柔了。
只不過對方的溫柔藏得很深，臉上還總表現出一副顯得冷漠的臭臉來，也多虧自己聰明，才知道這盒牛奶肯定是給津美紀的。
于是早見鹿久趕緊走進教學樓換鞋，從另一條樓道朝着伏黑津美紀所在的班級快跑過去，最後趕在對方回來前，把草莓牛奶放到了她的座位上。
——假裝這盒牛奶是惠放的！
大功告成，少年最後邁着不太自然的步伐，慢慢悠悠往回走。
……可惡，跑腿的時候竟然不小心扭到腳了，他這身體還是這麽弱。
但沒關系，已經國中的他是不會再因為這點小傷丢臉的了，他會好好裝作若無其事的！
早見鹿久一路都低着頭，假裝自己在踩地上的花紋玩，等快走到自己的教室時，他才開始擡頭，随後一眼就看到了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搞什麽？竟然比我還慢。”
伏黑惠倚在門框邊上等了他一會兒，随後很快就發覺不對勁，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扭到腳了啊。”
還說什麽「若無其事」呢，結果一眼就被看穿了啊！
讨厭……本來能忍住的……
早見鹿久逐漸加快步伐，接着不顧腳腕上的疼痛，一個沖刺撞進對方懷裏，悄悄在他衣服上蹭掉兩滴眼淚，聲音又悶又小：“嗚嗚嗚腳腕好痛……”
伏黑惠：“……”
丢臉。
他就知道，鹿久總是會丢臉的。
——敏感、怕痛、容易受傷，淚腺還極其發達，少年在小學是出了名的「瓷娃娃」和「噴水壺」。
好在升上國中以後愛面子了，知道不在人前哭。
“咦，早見同學怎麽了？”周圍有路過的同學順嘴問了一句。
伏黑惠熟練回應：“沒什麽，他困了，要睡一會兒而已。”
路過的同學：“……？”
非要站着睡嗎？而且你也太寵了吧還給人當靠枕！
震驚歸震驚，最後在伏黑惠冷淡的眼神盯視下，她還是默默收回視線走進了教室。
察覺到圍觀的人離開後，早見鹿久又悄悄往衣服上蹭了蹭。
“還沒擦幹淨？”伏黑惠額頭上隐隐冒出青筋。
早見鹿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臉：“嘿嘿，擦幹淨了。”
他就知道惠最溫柔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