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雄準備重逢
英雄準備重逢
會議室門被無聲推開，高管們三三l兩兩離開，鋪滿地毯的會議室讓腳步聲幾近于無，因為疫情，最近幾年大環境都不好，效益不高，高管們也沒有心情說笑，沉默着離開會議室。
只有坐在上首的湯嘉岷沒有動，他摘下金絲邊眼睛，疲憊得捏着睛明穴。
竹青也沒有走，她看着背光坐着的湯嘉岷，晚霞為他鑲上一圈金邊。他還是那樣英俊挺拔，疲憊和困難不能壓倒他，如同他十八歲時那樣，如同少女時代最愛看的電影那樣。
竹青怔怔看着，一時忘記收斂眼神。
湯嘉岷感覺到她的視線，問：“在想什麽？”邊說邊戴上眼鏡，他剛才看不清。
這時，人剛走完，秘書最後出門，順便把主燈關了，會議室裏只剩下他倆。
“斯嘉麗。”竹青下意識回答。
“什麽？”湯嘉岷戴好眼睛，這才看清她走神的怔愣表情，笑道：“走神到外太空了！什麽新出的明星嗎？”
“不是，斯嘉麗，《亂世佳人》斯嘉麗。”
“怎麽想起她了？前後不搭的。”
竹青不會對他說謊，即便湯嘉岷只是無意間感嘆一句，竹青還是認真解釋道：“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我就想到斯嘉麗。小時候最先接觸到的外國電影就是《亂世佳人》，那時候語文老師讓閱讀外國名著，我一直把《亂世佳人》當言情小說讀。看了電影也不太能欣賞斯嘉麗的美貌，當時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是主角？”
“這是要和我探讨文學與電影藝術嗎？”湯嘉岷輕笑。
“現在我想明白了，斯嘉麗勇敢、獨立、一往無前，那是許多人渴望而不曾擁有的品質……和你一樣。”竹青停頓了一下，還是補上了最後四個字。
湯嘉岷笑得更大聲，“明白了，職場生存小技巧之彩虹屁。你是擔心我被剛才那些人氣死，說個笑話逗我開心。”
竹青勾了勾唇角，就當是這樣吧。她心裏還有很多話要說，第一次看電影版《亂世佳人》的震撼，第一次見湯嘉岷的驚豔，那些留存在時光裏的感悟，湯嘉岷應該是沒興趣知道的。
畢竟竹青只是個小鎮女孩兒，她愛看小妞電影，而湯嘉岷是貴公子，是一朵自由不羁的雲，不經意飄到小鎮的上空，又不經意飄走了。
“他們還說你一板一眼、不懂人情世故，這不是深谙職場嘛！”湯嘉岷繼續調笑。
“誰說的？看來我這個董秘要履行職責，好好整頓整頓背後說人小話的風氣。”竹青也板起臉，假裝生氣。
“哈哈哈……”湯嘉岷站起來，親近地拍拍她的肩膀，“不遭人妒是庸才。走吧，我請你吃飯，今天約了米其林。”
竹青沒有動，其實她都知道，她這麽年輕就做了董事會秘書，背後揣測她靠財色交易上位的肯定不少。尤其頂頭上司湯嘉岷年輕英俊，自己與他又是相識超過十年的朋友，還雙雙單身，這怎麽能不讓人想入非非。
在這方面，竹青覺得湯嘉岷也要付一部分責任。比如現在，晚餐、米其林、兩個人，這樣暧昧的邀請，湯嘉岷應該避嫌的。
竹青更清楚的是，湯嘉岷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目睹了湯嘉岷青春期求而不得的青澀初戀，湯嘉岷也常給她介紹身邊的青年才俊。湯嘉岷拿她當老同學、好朋友、親妹妹，竹青卻悄悄暗戀着他。
在這個快餐時代，暗戀說出來讓人發笑，太傻、太蠢了。
“怎麽還不動？開一天的會，還沒坐夠啊！”湯嘉岷一邊收拾會議材料一邊問。
“就來，茶歇時候行政部準備了一種李子，很像老家的蜜李。”竹青随口閑聊，“那種蜜李夏天的時候最好吃，我總想起下過大雨之後，我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走，田埂很滑，衣服會被露水打濕，但墊腳吃到蜜李就很高興。”
“我記得是你爺爺還是你外公家種的果樹？”
“是我外婆種的。”
“哦。”湯嘉岷語氣平淡，“我讓生活助理安排，讓人空運過來。”
竹青哭笑不得，“我不是這個意思。”
“放心，我也不傻，知道你是想家了。沒辦法給你放假，只能讓你吃點兒家鄉味，聊表歉意。”
竹青心裏感動，嘴上卻要調侃兩句：“這是你應該做的，資本家~”
“資本家……我外公走的時候，就是這麽罵我爸的。”湯嘉岷自嘲。
竹青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湯嘉岷是混血，他的媽媽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留學生，湯外公把女兒培養得這樣優秀，她卻一去不返，在國外結婚生子，然後又因為婚姻不幸，帶孩子回國，抑郁成疾，香消玉殒。湯外公白發人送黑發人，對湯嘉岷的父親非常厭惡。
湯嘉岷取下眼鏡裝進盒子裏，他近視度數并不高，日常生活是不戴眼鏡的。
看着他又揉着穴位、緊皺眉頭，竹青顧不得這些話題，關切道：“頭疼嗎？”
“脹痛，一抽一抽的，事情太多了，撐得我太陽穴痛。”
“我去給你拿藥膏，按摩一下應該能緩解。”竹青加快動作收拾東西，忍不住碎碎念：“不要去吃華而不實的米其林了，我給你點養生餐。今天時間來不及，我送你回去之後炖一鍋湯，保溫在電壓鍋裏，你明早起來喝。”
“知道了，知道了，別念叨了。也不知道以後誰有這福氣，竹青小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年入百萬，貌美如花……”
“咒我是不是？年入百萬，今年的分紅你給我吞了啊！”竹青笑罵，身為集團高層，她三十出頭的年紀年薪百萬，從兩年前開始，還要加上分紅，湯嘉岷承諾，等她幹滿十五年，股權獎勵也會跟上。從錢的角度上來說，湯嘉岷是絕世好老板，不畫餅，有錢，他是真給啊！
可惜，人都是貪心不足的。竹青有時候會鄙夷自己，從一個小鎮女孩兒，成為上市公司高管，怎麽還這麽不知足，偏偏暗戀自己的上司。
可是，人就是這麽貪心啊，竹青管不住自己的心。竹青有時候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要是她貪財好色就好了，她可以愛上湯嘉岷有錢，可以貪慕湯嘉岷英俊，可她喜愛的偏偏是他十八歲的桀骜，二十歲的勇敢、二十三歲的破釜沉舟和如今三十二歲的從容鎮定。
如果只是貪財，現在的竹青可以憑借能力實現自給自足，可以通過婚姻跨越階層；如果貪圖美色，她可以找很多英俊的情人，沒人會用道德審判她。瘋狂的時候，竹青也沖動地想表白，可話到嘴邊，她說不出口，她怕破壞自己在湯嘉岷心中的形象，怕連朋友都沒得做，怕傾慕多年的月亮隐進雲層，怕月光再也不灑落在她身上。
兩人說說笑笑下了電梯，路過一樓大堂，看到一圈人圍着，還有争吵聲。
公司的人看到湯嘉岷和竹青，下意識為大老板讓路，一個穿着外賣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在争執，外面員滿臉通紅，大冬天的頭上都是汗。
湯嘉岷皺眉，“外賣員怎麽會進來？處理好，不要影響公司。”
站在一旁的行政部員工下意識點頭哈腰，這是他們的職責。
剛剛大聲争吵的外賣員側過頭來，看着光鮮亮麗的湯嘉岷，紅着眼眶沖過來。他的面容是那樣懇切、神情是那樣可憐，說話結結巴巴，是個典型的老實人。
“湯董，湯董，你可要給我評評理啊……”
衆人都以為他要來找領導主持公道，意思意思伸手攔一下，表現自己的盡責，但誰也沒動真格。湯嘉岷對外形象一直很好，這是一位能力出衆、親和友善的領導者。行政部的人甚至伸進褲兜找手機，心想這可是絕佳的素材啊，一定要拍下來！
外賣員和上市公司老總，多麽反差的身份，等湯嘉岷友善解決外賣員的困難，發到網上又能給公司拉一波好感度，不知道多少人要在視頻下面喊老公。
湯嘉岷也只是站在原地，擺出溫和的笑容。
就在這一瞬間，說不清是潛意識、下意識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稍後一步站着的竹青突然感覺到危機，她來不及分析什麽，只是一把推開湯嘉岷。
“去死！去死！都給我去死！”
剛剛滿臉汗水的老實外賣員突然發狂，抽出藏在厚厚冬裝袖子裏的小刀，狠狠紮了過來。
和平社會，商業大樓，誰想到能遇到惡性襲擊事件啊！剛剛還圍着的衆人立刻尖叫着跑開，沒人想着幫湯嘉岷一把。
艹！他們只是打工的，不是賣命的！沖老板去就沖老板去，自己的命要緊啊！
大堂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救命啊！！
竹青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态，注意力、執行力、爆發力前所未有高漲，嘭——竹青一把推開沒意識到危險的湯嘉岷，她不能眼睜睜看着湯嘉岷受傷。
僞裝成外賣員的襲擊者不依不饒，發狂得追着湯嘉岷。
竹青飛速左右掃視，沒有抵擋工具！竹青踩着高跟鞋沖到前臺，前臺有個非常具有藝術性的花瓶。
咚——竹青操起花瓶給人開瓢！
“死三八！”襲擊者的仇恨立刻被吸引過來，刀頭轉向，沖着竹青而來。
“竹青！跑！竹青！”被追得躲到柱子旁的湯嘉岷大喊，顧不得危險，跑出來重新吸引襲擊者，他不能讓竹青替他擋災。
竹青飛速脫下高跟鞋，拿着鞋跟當武器，和一個拿着小刀的壯年男人中門對狙。
大堂為了裝門面，裝修得富麗堂皇，通透明亮的挑高大堂裏沒有冗餘陳設，椅子是真皮沙發椅，連抄椅子砸人都不行。湯嘉岷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試圖學武俠片用衣服當武器，沖着險象環生的竹青沖過去。
竹青被揮舞的小刀逼得腳下踉跄，一刀過來，竹青感覺手臂劇痛，跌倒在地。兩只高跟鞋已經被當成一次性武器飛擲出去，被砸中的襲擊者沒有停下，只是更加憤怒地沖過來，一刀刺下！
“竹青！”湯嘉岷大喝一聲，飛撲過來撞開歹徒。
可惜，遲了，湯嘉岷感覺自己臉上熱熱的，原來電影裏沒有誇張，血漿真是噴射狀。
竹青最後的印象是湯嘉岷焦急慌亂的眼和痛苦的呼喚，心想，這場英雄救美的電影裏，我是英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