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吻亦爛漫 青雲志浩蕩

第41章 雪吻亦爛漫 青雲志浩蕩

玉顏沒想到胤禛是帶她來看縫紉機的。

先前把圖紙交給胤禛後, 玉顏就沒有再跟進這件事,倒是很詳細的跟胤禛描述過縫紉機的樣式,是她經歷過的一系列的發展樣式。

她覺得, 以大清現在的制造能力,應該可以把最開始的縫紉機制造出來,然後慢慢再進步嘛。

畢竟她畫的那個圖紙,除了她自己之外, 別人是完全沒有概念的, 實在是太抽象了。

也就是胤禛, 記錄了很多,然後将這些都交給工匠去讨論定型, 再慢慢的成型下來。

東西是在另外的地方做出來的,和天使之翼如月之痕那邊沒有關系, 胤禟也不知道這些事。

胤禛是聽底下人說東西做出來了,才帶着玉顏來看新鮮的。

玉顏确實看得新鮮, 沒想到這東西做出來還挺精致的。

拿到她跟前的成品跟以前小時候她見過的初代縫紉機是差不多的,但是玉顏知道,在這背後, 工匠們一定是經歷過無數次的嘗試與失敗, 才有了這個看起來很完美的成品。

跟前也沒有外人在,在玉顏來之前,工匠早就讓人送出去了, 現在在跟前伺候的, 就只有蘇培盛小紅幾個。

玉顏進來的時候就看了, 這裏應該就是個小工廠,當然規模不大,還是皇子所有, 但是已經初具研發工廠的配置了。

玉顏摩拳擦掌,興致勃勃的試了試。

這東西還真是挺好用的。

玉顏問胤禛:“貝勒爺預備如何處置?”

這麽好用的東西,如果拿出去做生意,會比衛生巾和小玩具賺得更多。

但這個跟衛生巾和小玩具不是一個量級的。

這個拿出去,所帶來的改革才是最要緊的。這一定會對手工業有所沖擊,會讓産業形态有所轉變的。

就算是現在,外頭也有許多仿制衛生巾和小玩具的商家,縫紉機一經面世,肯定會面臨模仿改良,以及慢慢大量沖擊的手工業,這都是需要考慮的。

玉顏不希望沒有準備就對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沖擊。

現在的大清需要持續的穩定。

等玉顏玩夠了,胤禛才帶着玉顏去吃飯。

今兒就不回宅子裏去吃了,胤禛帶着玉顏去了當地最大的酒樓,這裏有一道水晶過魚,從頭到尾一根刺都沒有,鮮嫩可口,玉顏最愛吃這個,這些時日都沒出門,胤禛特意帶着玉顏來吃的。

玉顏當然不客氣,将最愛吃的菜都點了一遍。

貝勒爺大氣豪爽,将整個二樓都給包下來了。

底下人聲鼎沸,二樓安安靜靜的,蘇培盛小紅他們都遠遠的候着,玉顏與胤禛正好可以在鬧市中享用一頓寧靜的午餐。

這種鬧中取靜的感覺還不錯,玉顏很喜歡。

這時候,胤禛才與她說了自己的想法。

“這事,我不打算交給老九,原本想着給老十三,可後來又想了想,老十三太過耿直,也少歷練,恐怕也做不好這件事。”

還是得胤禛自己來。

紅香閣和太子的事,一定讓皇父大受打擊。

曹寅的私賬曝光,又是一層打擊。

皇上原本就不喜器用流散民間。西洋許多精巧之物,宮中造辦處做出來,也都只供給公衆使用,從不會流落民間。

哪怕只是些仿制的,也很少會流散在民間。多半也都是在富貴之家流傳。

畢竟那些西洋傳教士心裏是很清楚的,好東西進獻給皇上,可比炫在民間有用多了。

皇上從沒有想過放開器用促發展,胤禛也必須承認,他之前也沒有想過。

但現在,他想了。覺得應當如此。

“這件事,需自上而下,先在宮裏挂上名號,讓皇上瞧見,心裏明白,知道有這麽個主意,慢慢的流傳出來,星火燎原,就算是聖上,也是止不住的。”

玉顏聽懂了:“貝勒爺這是打算用自己的名頭為這事背書?”

胤禛笑道:“福晉不會怪我将功勞據為己有吧?”

玉顏搖頭:“那肯定不會啊。”

她就沒有這麽想過,也不會這樣想。本來這個也不是她發明的,她自己都不會據為己有。

況且按照胤禛的思路,胤禛将這個放在他自己名下才是最安全的,她很明白他護她的心思。

胤禛道:“自上而下,若有松動,慢慢的就會傳至民間了。有利于生民的事,徐而圖之才是最好的。”

他希望皇父能看重這一點。

清查吏治,整頓河工,收複臺丨灣,确實是為了大清基業,也是為了皇父的千秋帝業。

但是說到底,不也是為了生民百姓嗎?

從玉顏這裏,胤禛聽不到更多的心聲,無法探尋更多的有關後世的知識與信息,但是福晉露出來的只言片語,還有這一點點的技能,都能胤禛窺見了将來的發展。

一切都是流動的改變的。若是不囿于大清的天地,放眼縱觀,生民百姓的機巧和奇思妙想,還有他們生活的發展,是不應該被遏制的。

這大半年裏,胤禛好像慢慢補足了一些視野上的缺陷。

玉顏可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替胤禛補足了世界觀的缺陷,更不知道自己參與塑造了胤禛的帝王觀和君王視野。

夫妻倆坐在臨窗的位置上。

跟前的屏風沒有遮擋二人的視線。

胤禛微微轉頭,就能看見酒樓底下來往川流不息的百姓人群。

這時候正是這條繁華商業街最熱鬧的時候。

胤禛目光深遠:“我們讓老九産出的東西,賣到西洋去,很受各國的歡迎,甚至也引起了風潮。我就在想,咱們現在領先一步,能産出的不僅僅是瓷器茶葉這樣的舊時珍品,也該有些新東西了。”

才開海禁,之後一定會互市。重開港口,這是肯定的。

說不定,大清會再度成為世界的中心呢。

萬國來朝,胤禛對于那副盛景很是期待,他還是很有野心的。

玉顏:emmmm……

她不想打擊胤禛的。

玉顏也順着胤禛的目光看向底下往來的人群。

康熙盛世,其實在這個階段來說,确實可以算是一種好日子了。年景若好,百姓的日子就會好。

但就算是康熙盛世,不是也還有兩淮鹽課虧空三四百萬兩的窟窿麽。

僅鹽課一項就有這麽大的虧空,就別說江南四省的虧空有多大了。

玉顏道:“只是領先一步,并不足以傲視群雄。貝勒爺也是瞧見過的,西洋器物的精巧也不是噱頭。機器與功業的大發展與進步,最終還是要看誰先作用于生産力的發展。”

“誰先發展,誰更先進,誰才能一躍而起,将別人甩開百八十年,進入全新的社會階段。貝勒爺所想的,是前朝的輝煌,前朝之所以輝煌,是大家都并處于同樣的社會階段,或者落後于這個社會階段,所以願意認老大。”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咱們賣出去的那些東西,都不是什麽核心技術,他們自己也是可以發展的。機器與工業的發展,滋生的是野心。是向外膨脹的野心。他們要的不是臣服,是要征服。”

而大清若是落後了,就會步步落後,追不上人家,就要挨打了。

現在,可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觊觎大清呢。大清現在強盛,他們就蟄伏自己發展,等有朝一日茍到大清虛弱的時候,這些野蠻的豺狼虎豹就要撲上來撕咬大清的血肉了。

玉顏難免在心裏把歷史給過了一遍。

心聲靈光得很。

胤禛全聽見了,臉越聽越黑,恨不得把後世子孫一個個都抽一遍,怎麽就成了歷史的罪人了?!居然這麽丢人!居然這麽把大清給丢了。

胤禛扼腕嘆息,倒是讓玉顏眸中憐惜大起,連忙安慰他:“貝勒爺別擔心,現在他們只有野心,還沒有這樣的實力。”

胤禛心下嘆息,福晉啊,你不知道,爺是聽了你心裏的那些話,爺太難受了!

都是弘歷的子孫是不是?爺絕不把這兒子生出來!以後誰也不準叫弘歷!

[其實現在也還好。主要還是你那個倒黴兒子弘歷。他可能真的不在意這個工業發展,也可能害怕這個工業發展會威脅他的統治。他面上說樣樣都跟你這個父皇學,但其實一登基沒多久,就把你幹的事兒全推翻了。]

[然後樣樣要效法祖父。什麽事兒都跟康熙學。康熙一朝的對外經濟沒有那麽發達,他幹脆就直接閉關鎖國了。這一鎖,就直接把大清搞得落後了一百年啊。]

玉顏沒有什麽翻雲覆雨的政治思想。

也沒什麽穿越大清要造丨反,直接幹掉封建社會的豪情壯志。

承接一個社會發展的,不是把一個朝代幹掉直接扶持另一個社會形态就可以的。

這需要人民的思想,需要社會結構的配合與支持,更需要經濟與科技的支撐。

就是說沒達到這個地步,直接就幹掉封建社會,那就只能是天下大亂,要麽就是另一個封建王朝的崛起。

她自己做寵物醫院也是一樣的。

都是從小開始的,十來年的時間,慢慢做大做強。

治大國如烹小鮮,這是很不容易的。

如果說一定有什麽想法,那麽玉顏只是希望,能夠稍微讓百姓們放開一些,如果統治者當真自信,其實真的可以啓開民智的。

早開也是開。晚開就要落後挨打。

就算是天子,也不可能阻止歷史的車輪滾滾前進。

順應時代就好了。

聽見玉顏的心聲,更堅定了胤禛要将這件事做下去的決心。

大約是這一次的談話,讓胤禛認識到了時間的緊迫性,又或者認識到了社會發展的重要性,認識到貪腐會大大影響大清的發展,于是在追繳虧空的時候就更盡心了。

盡心盡力的結果,就難免操之過急用力過猛。

本來找別人要銀子就不容易,現在胤禛催的這麽急,要的這麽緊,肯定會有人不舒服。

這人一旦緊張過度壓力過大有了逆反心理,就很容易做出過激的事情來。

胤禛要銀子沒要到,把鹽政上幾個做官許多年的官給逼狠了,他們聯合起來,跑到大街上變賣家産,痛徹心扉的表示,是被四貝勒逼得沒有活路了。

本來胤禛的诨名就是鐵面閻王,現在到好,人人私底下叫他抄家貝勒。說他逼人讨銀,不近人情,簡直是無情無義。

玉顏心裏嘆息,等過兩年虧空要真是有幸填平了,到時候秋後算賬,那些大貪一定會被殺頭的。

再是寬仁,也一定會有一批人會被處死。到了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叫他們貝勒爺為殺頭貝勒了?

衆人皆醉我獨醒,這樣的境界其實是很難受的。

許多人堅持不下去,就會‘同流合污’‘視而不見’。

玉顏知道胤禛不會。

可正是因為他不會,正是因為他一直堅持,就讓玉顏有些心疼他。

這件事鬧得很大。

這些人聯名寫折子向康熙哭訴,控訴四貝勒,又哭訴自家的難處,既然時限是兩年,就希望康熙能寬限半年,不是還有些時間麽?他們會籌集銀兩的。

其實在曹寅和胤禛的共同努力下,至年節前,他們已經将先前曝光出來的三十多萬兩虧空全部追繳回來了。

剩下的,就是曹寅私賬中那個龐大的數字,三百多萬兩的虧空。

康熙原本表揚了胤禛,接到這個折子後,就不大高興了。

這些都是老臣,都是跟了康熙數十年的老臣,不然也不會将他們放在鹽政這個至關重要的位置上。

老四把人家都逼得賣家産了,康熙顏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康熙是最注重體面和顏面的人,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

康熙下旨安撫老臣,容他們籌措銀兩,給他們寬限的時間。并且以快要過年了為由,将胤禛召回京了。

令曹寅繼續督辦追繳虧空的事。

曹寅這段時日其實真有點心力交瘁。

四貝勒是只管一個勁的往前沖的,曹寅卻需要左右逢源各處安撫,看着庫銀一點點的填充起來,曹寅覺得那上面附着的都是自己的心血和生命力。

他的頭發都白了許多啊。

曹寅是真有點幹不動了。

皇上将四貝勒召回京,曹寅在心裏感激涕零,這位爺總算是回去了,不管這位爺年後還來不來,至少曹寅能喘口氣歇一歇了。

江南這一片,也能稍微歇口氣了。

就算是殺牛宰羊的要銀子,也得等人家肥碩起來再去宰不是?

“我要回京了。曹大人是不是很高興?”胤禛問曹寅。

曹寅忙道:“貝勒爺哪裏話。貝勒爺千萬不要誤會。”

胤禛微微一笑:“我不誤會。只是那三百多萬兩銀子拿不回來,曹大人晚上能睡得安穩嗎?”

“你年少志向遠大,在這江南幾十年,莫不是被繁華富庶迷住了眼睛,就把安國定民的抱負都忘了?”

“我過些時日就回京了。在這裏祝曹大人過個好年。”

曹寅送胤禛。

可胤禛走了許久了,曹寅還是站在原地不曾移動。

四貝勒心硬如鐵啊,卻也一針見血洞察人心。

這位爺見微知著,曹寅不意外他能看透自己。好歹也是相處了這麽些時日的。

曹寅心裏嘆息,他怎麽會忘?可是他都這個年紀了,時間不等人啊,歲月不饒人啊。

皇上是絕不會将他調離江南的。他,他的子孫,但凡有能幹的,都要在這裏守着。

還談何施展抱負?

至于別的。曹寅還不敢想。

曹寅苦笑着轉回衙署,三百多萬兩的虧空又不是今年才有的,他要是睡不安穩,焉能活到現在?

大清完不了。可是,一定會衰敗。

敗着敗着,也就完了。

曹寅只能在心裏這麽想。

但他的心,是從來都不安定的。

可與四貝勒共事幾個月,曹寅忽然就心定了。尤其是聽見了四貝勒的話。

曹寅想,大清确實完不了。有四貝勒在,指定也不會衰敗。

旁邊的文吏都不敢說話,也不知道大人又哭又笑的這是做什麽。

大概是壓力太大了,現在四貝勒終于要走了,大人這是心裏苦,但是苦到頭了,大人就喜極而泣了吧。

胤禛回京前幾日,蘇州倒是罕見的下了一場雪。

玉顏實在是稀奇,她本身是南方人,沒怎麽見過大學,京城還沒下雪,她還沒見着,先在蘇州見到了。

披上披風就出去在雪裏走了一圈。

那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就是小紅怕她着涼了,一個勁的催她回來,她玩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想到胤禛倒是先回來了。

這幾日他一直在忙後續的交接工作,還以為今兒個大雪,他會晚回來一些的,沒想到他竟冒雪回來了。

本來就到了下午四五點了,外頭落雪天陰,屋裏就更昏暗了。

玉顏瞧見胤禛坐在那裏,屋裏黑漆漆的昏暗不清,看不清楚胤禛有沒有換衣裳,玉顏就讓小紅點燈去,她走過去打算摸摸胤禛身上的衣裳看濕不濕,要是沾了雪水就得換下去的。

可一過去,就聽見胤禛低聲說,不要點燈。

玉顏手一頓,意識到胤禛是不是不開心了。

難怪蘇培盛站在外頭一副苦哈哈的樣子。

這是他主子不高興了。

玉顏挨着胤禛坐下,輕聲道:“天黑了,不點燈看不清。”

胤禛淡聲道:“是啊。天黑了,一點光亮都沒有。”

玉顏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他的身影。

坐近了,倒是沒發現他身上有雪水,還是幹爽清淨的。

玉顏見胤禛這樣,想也沒想,直接把他的肩膀掰過來,然後坐在他身上去了,輕輕在他耳邊親了親。

含含糊糊地說:“點燈了就有光亮了嘛。貝勒爺別灰心。”

誰知道這個人攥住她的後月要,不準她離開,還主動又親了上來。

他親得好兇。玉顏瞬間有一種被野丨獸叼住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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