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中再無他人

第5章 第 5 章 眼中再無他人

林蓁說完閉口不言,對陳氏問話置若罔聞,陳氏卻沒再計較,目光凝在林蓁臉上,幻視出林蓁母親唐氏的臉。

唐氏亦是這般性子,半天不出一句話,卻把林若柏勾得死死的,提了妾進了門還不滿足,勾得林若柏再不進自己屋子,自己找婆母亦是親姑母哭訴時,林若柏幹脆把鋪蓋行李衣物全卷走了,婆母反過來還怪自己不懂事,若不是有林葳陪伴,那些痛楚徹骨的日子怕是熬不過去。而今唐氏去世多年孩子們年紀大了,林若柏與自己的關系才緩和。

陳氏細細看着,林蓁眉眼間比唐氏更盛,在英國公府長大,風韻氣度更勝唐氏,這樣的嬌花撩起人來,會是怎樣結果?

回想水榭那兒情形,衆目睽睽下,林蓁面無慚色淡定自若走向衆人,安之若素坐下看戲時臉上還帶着笑意,陳氏此刻置身事外地想,那份篤定和厚顏仿若天生,一時間鄙夷同時心中生出些許佩服。

陳氏一直身在廬山,這會兒跳脫出來恍然間她醍醐灌頂。她一直防着林蓁越過林葳讓自己沒臉,可林蓁若攀上武将世家高枝,有方懷簡這樣人中龍鳳榜眼夫君,關起家門林葳是沒臉,可出了門在婆母和大嫂英國公夫人面前,陳氏腰杆都要硬上幾分,她可是嫡母,唐氏都轉世投胎了享不到這福分。

那些看不上林蓁的不過是覺得她攀不上高枝,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可若林蓁真吃上了呢,這些婚前醜事方懷簡必是忙不疊給她收拾,過上幾年再回憶說不定當做一段趣談。

陳氏回憶林若柏和唐氏相處的那幾年,對自己的結論十分肯定,而林葳若有這樣的姐夫,婆家無論是誰也不敢看輕她。

這樣一想,陳氏心中怒意消失了大半,等馬車到了英國公府門口,已然心平氣和。下車前,陳氏對林蓁淡聲道:“這樁親事你大伯母勞心牽線,若是不成你可徹底得罪大伯母,你可好好想想如何彌補,至于祖母和你父親,你別把他們氣死”。

其實婆母和林若柏,陳氏暗想,未必會氣,婆母只要別礙着她寶貝孫子林承儉便無所不可,而林若柏本就想林蓁攀高枝,說不定還樂見其成。

陳氏心中暗嗤了一聲林若柏,擡腳進了英國公府大門。

走到自家宅院門口,還沒進門,林如柏林承儉聽見動靜身形敏捷從屋內走出。

陳氏看了眼他倆滿懷期待的表情,不動聲色道:“我累了,先回房休息”,又側身看向林蓁:“和你父親好好說”。

頭也不回往自己院子走了。

今日去毅勇侯府,本就是林如柏拜托陳氏出面受累的事,林如柏未有多想,和顏悅色對女兒道:“夜涼,到房裏說”。

林承儉已經挽上林蓁胳膊,笑問:“三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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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蓁沒有拐彎抹角,進了房門站定後,泰然道:“父親,我要嫁方懷簡”。

林如柏父子倆明顯愣了一瞬,林如柏笑容僵滞在臉上,他遲疑了一會兒,問林蓁:“方懷簡,是三年前那個榜眼?”回過神來,即刻命令林承儉:“不早了,你明日還要上學,先回去休息”。

林承儉瞪大眼睛反駁:“我不是小孩,三姐的事我想知道”。他明年要參加鄉試,若中舉人便可入朝為官,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少年兒郎。

“回去!”

林承儉還要堅持,林蓁笑着對弟弟柔聲道:“小弟,等會我去找你”。

林承儉向來聽林蓁話,他向父親躬了個身,雖不太情願還是退出了房門。

門扉剛合上,林如柏急問:“怎麽回事?”

林蓁自若地把遇見方懷簡的過程講了一遍,只說園中偶遇交談了幾句,自己心儀方懷簡,不想他嫁。

要嫁方懷簡必得家中支持,尤其現在他尚無前世記憶,需要她主動連綴,家中萬萬不可拖後腿。

林蓁神色堅定,言中有不自知的羞态:“父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眼中便再無他人”。

林如柏想起當年唐氏驚鴻一瞥,從此她便在他心中永駐,自己亦曾少年,如何不懂。他沉默良久,問道:“那方懷簡呢,他作何形态?”

林蓁只講好的:“只說了幾句話,他對女兒脾性極好”。

飛飛是極好脾氣的人,印象裏就沒對誰說過重話,那個時空裏自己也不是什麽作精,總之兩人極其合拍。現在飛飛雖無往日記憶,林蓁回想白日和他短暫接觸片刻,他被自己強拉着衣袖,着急得冒汗,可仍然既無惡言亦無兇光,更沒有強行動手拂袖而去,這做派就是飛飛素來行為方式。

想想他被自己拉住衣袖的窘迫,林蓁着重道:“他待人真的很好”。

林如柏稍稍松心,女兒容貌脾性沒的說,唯一缺憾就是出身差了點,但好賴也是英國公侄女,只要方懷簡沒那些高門觀念,兩人結為夫婦雖難亦不是不能。

自己都有過讓唐氏為正室的想法,方懷簡若心中有女兒怎會委屈她。

林如柏本就想女兒高嫁,女兒第一次面露羞态,他更是有了成全之心。

僵硬許久的臉龐緩緩呈現一個淡笑,林如柏安慰林蓁道:“既然你喜歡,我們先去探探口風,明日和祖母大伯母商議了再說”。

“真的?”林蓁高興得要蹦起來,“謝謝父親!”以為父親怎麽也得責怪幾句不懂事,得罪大伯母類似的話,林蓁實在沒想到如此順利,父親輕易允諾自己。

女兒眼裏閃爍着從未有過的光亮,那是璞玉渾金的少女慕念,林如柏想起唐氏臨終前,自己在她床前的誓言,心下決定只要兩個年輕人兩情相悅,他委曲求全也會在方氏夫妻前求來這段姻緣。

約好翌日一齊給祖母請安,林如柏來到陳氏院子。

陳氏正要睡下,見林如柏神色如常走進來,心裏驚服林蓁的本事。

“三姑娘和你提了?”

“提了”,林如柏颔首,對陳氏道:“明日見了祖母和大嫂,把杜大人家的事給了了,後面還要辛苦你去方家探探風”。

兒女親事議事瑣碎,許多事情需要陳氏出面,這也是這幾年來他和陳氏關系緩和的重要原因。

陳氏聞言老臉一紅,林如柏沒臉沒皮竟如此淡定,陳氏猜測林蓁話沒說全,也是,她再厚臉皮應該在父親面前說不出自己拉着一個男人衣袖不放的糗事。

陳氏冷笑:“她話沒說全吧?”便把白日水榭邊衆夫人看到的事無巨細詳細說了遍,包括林蓁臉厚的種種模樣也有聲有色描繪了番。

“三姑娘和往日判若兩人!方懷簡大嫂都那樣說了,你還要上門?!”陳氏不屑。

林如柏面露驚訝,随後臉色慢慢沉重,心中疼惜之情漸濃,若只是林蓁一廂情願,那事情可就難辦。可林蓁如此柔媚可愛,她鼓起勇氣不顧閑言碎語在人前這般主動,那必是她的真心實意,方懷簡是什麽柳下惠真的不動心嗎?

林如柏默了片刻,淡聲道:“既如此,既然大家都看到了,那更要去方府了。我們努力争取,若林蓁進了方府的門,那些惡言惡語自然就消散了”。

果然不出所料,陳氏心中鄙視,林如柏非但不責罵林蓁不以為恥,還以此為借口有了去方府的理由,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陳氏嗤笑:“做妾也願意?”

“明日與母親一起商議”,林如柏起身沒理會陳氏暗諷,若方懷簡愛慕林蓁,怎會舍得她做妾。

“今日勞你辛苦,你好好休息”。

陳氏沒搭話,看着林如柏背影狠狠剜了一眼。她想明白了,從此她要做隐身人,若林蓁真出了頭,她少不得有碗湯喝,若如以前她到婆母林如柏跟前抱怨,自己反而成為衆矢之的,他們只會覺得她作為長輩沒丁點能耐,這點兒小事都會砸鍋。

*

毅勇侯府送走最後賓客。

時彥時隽在門口目送賓客離開,轉身正要進府,父親時世誠匆忙小跑出來。

“快去勸勸你們母親,她把姝兒罵哭了!”

時世誠泥腿子出身,娶的謝氏世家旁支又貌美,從成親那日起他就是老婆奴妻管嚴,在謝氏跟前沒有話語權。見謝氏罵時姝不守規矩,他不明所以,趕緊出來找幫手。

兄弟倆明白,對了個眼神就往回走。

推開謝氏房門時,一眼看到時姝坐在八仙桌前委委屈屈模樣,時隽沖口而出:“這事兒和她沒關系,母親,今日你生辰呢”。

“嗯,你也知道我生辰”,謝氏沖時隽點點頭,“今日大家都說你刀舞得好,比那大街上雜耍強百倍呢,再有百戲你可得在夫人們面前露一手,明珠蒙塵蔚為可惜”。

唯恐謝氏轉移目标,時隽趕緊摸臉:“臉燒得難受,我去喝醒酒湯”,他右腳剛跨進門裏,轉個圈直接閃了出去。

謝氏重重嘆了口氣。

時彥看着時姝笑了笑,目光移到謝氏,他勸道:“妹妹素來義氣,但人心隔肚皮,不能因好心幫錯了人以後就不幫了,母親說是不是?”

又問時姝:“和母親認錯了沒有?态度誠懇不誠懇?”

時姝點頭:“認過錯了”。

“還不走,母親累了一天,別妨礙母親休息”。

見謝氏沒出聲,時姝猛地站起身哧溜一下消失不見。

望着大開的門扉,謝氏搖搖頭走過去合上了門,轉身埋怨時彥:“當初我失了心竅才聽了你的話,把方夫人給拒了!方懷簡難得一見的才俊,知根知底,再到哪裏找這樣的女婿?”

“姝兒若跟着不着調的女子交往,影響了名聲,以後找的女婿怕是給方懷簡提鞋都不配!”

時彥讪笑道:“怎麽會,必比方懷簡好上萬倍”。

“在哪裏啊?姝兒已到說親年紀,你這一年內能給我找出來比方懷簡好的?不需要萬倍!”

時彥不禁心算了一下時間,時姝的命定之人就快出現,那是今後天子現在的四皇子,時姝可是真鳳皇後命。

“那個林三姑娘這麽不着調,你怎會想讓我送她玉镯?”

時彥皺起了眉,林蓁慣常是一門心思針對時姝的禍害精,可四皇子還沒出現,沒想到就連逛個園子她都能連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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