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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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後,豔陽高照。

江州城三十裏外,一輛馬車正不快不慢的趕路,車外跟随着六名随身佩劍的護衛。

車內,冼鴻來被車架搖晃的正昏昏欲睡,忽然車輪下滾過一個石頭,他的頭猛的被撞上車架,頓時疼的呲着牙,往車架上重重一錘,喊着:“慢着點,頭都要叫你磕爛了!”

趕車的護衛聞言立即回頭來賠罪,随後趕路的速度也慢了些下來。

不多時,一名護衛閑聊道:“後頭那輛馬車看着跟咱們一路的,從出城就走的一條道。”

另一人嗤他:“你管人家走哪條道呢,又不認識。”

兩人閑極無聊的鬥着嘴,随着馬車經過一處寬田,那護衛發現後頭的那輛馬車漸漸的快要趕上了,他不禁又回頭看了眼趕車的黑衣少年,他也沒在意,很快便轉過頭又閑聊起來,直到察覺到後邊車近了,他正想回頭去,卻感覺後心被什麽冰冷的東西狠狠穿過!

銳利的劍尖帶來的痛,在拔走的瞬間他才察覺,頓時目庛欲裂的捂住胸前傷口,再看那黑衣少年,他已一劍,以極其迅疾的速度劃過了同伴的脖頸。

“保護少門主!”

一聲怒喝,變化只在瞬息,兩護衛自馬上倒落路面的時間,裴修的身影已躍上前方馬車,于此同時,前方的幾名護衛一起拔劍向他殺來!

“讓少門主先走!”

一名護衛高喝着,想要護送着冼鴻來騎馬離開,趁着亂勢想要将車內的冼鴻來拽出去!

那一刻裴修只有一個信念,絕不能讓他活着離開!

三柄劍乘合圍之勢向他刺來,這一刻他謹記她說過的每一點,劍要快,快到對方無法反應,要準,要準到直擊要害,不浪費任何一劍,要做到出劍必見血!

劍聲疾速碰撞,裴修目如冰霜,用盡全力想要攻出去,出手迅疾狠戾,劍光無情的刺入一人心口!

只剩兩人,可不過這纏鬥的片刻之間,冼鴻來已經從車內出來,這一刻他不顧側方兩人刺過來的長劍,硬生生側身前斬,沖破兩人攻勢的同時,他胸前和臂膀,已落下深長的血痕!

“少門主小心!”

手中的劍,刺向冼鴻來的那一刻,裴修只感覺到胸腔內巨震的心跳,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他雙目泛紅的看着劍尖刺入冼鴻來的胸口,看着冼鴻來痛極之下扭曲醜陋的臉,他滿身血瞬時狂燒起來,手中以仇恨加注的劍對着眼前人再一次暴戾刺入!

兩劍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冼鴻來已痛苦倒下。

餘下的三名護衛怒而同攻,裴修卻看着他們森冷一笑,以一人一劍,與他們殊死搏鬥!

直至劍聲消失,殘敗的馬車旁已幾乎全是屍體。

裴修重重的呼吸着,手中劍在緩緩的滴着血,他身上大小傷痕十餘處,血色已經将黑衣暈了一片片的暗色。

他卻似察覺不到痛,緩緩的轉身,走到只餘半口氣的冼鴻來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深寒的眸子裏壓不住的森森殺意。

冼鴻來張了張口,吐出一口血來,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你是……誰……”

裴修冷冷看着他那張同冼沖雲三分相似的臉,沒有回答他,只是将他身子提起按着他跪在地上,而後,在冼鴻來驚懼顫抖的眼神中,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濺出的血,灑落在地上,很快融入土地之中。

裴修剝下屍體的外衫,将這人頭裹住,顧不上處理身上的傷,躍上馬背便疾速離去。

直至夜幕籠罩,萬物寂靜,他才來到一處僻靜的山下,趁着恍惚的月色,尋到了父母家人的安息之處。

那是一棵老樹,樹下春草已經長的很茂盛,卻地勢平坦,不見墳冢。

他顫抖着身子緩緩在樹前跪下後,将手上提着動人頭擱在了身側,額上的細汗随着他磕頭的動作,一滴滴的滑落下來,進到他眼裏微微刺痛,使他的眼眶,瞬間便徹底濕潤。

“爹,娘,大哥,大嫂……我帶着冼沖雲兒子的人頭,來祭奠你們了……”

靜夜微風,輕輕的吹散他哽咽的聲音,只有樹影間遺落的月光,看清了他悲痛流淚的臉……

-

金靈在城中,連着兩日出門閑逛,已經從人們的閑言碎語中得知,裴修順利殺了冼鴻來的消息。

城主府也已經發出通告,若有人見過那殺人惡賊的模樣,或知其行蹤,只要上報城主府,便能得百兩賞銀。

因為這個賞銀的事情,她還專門在送飯小哥來的時候,拿着劍在院子裏舞,還假裝脫手一劍掠過小哥耳朵。

劍入院牆,在小哥耳旁發出輕鳴,小哥差點沒跪下。

她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将劍拔下的同時,深深的看了他兩眼,小哥便聰明的說:“公子這幾日病了,合該吃些清淡的,待我回去便告知我爹,給姑娘和公子換個菜單。”

金靈聽罷,暫且信了他,反手拿出一張百兩銀票遞給他,說:“這是新菜單的定金,你收着吧。”

小哥接過銀票的手,都在顫抖,卻不敢不拿。

穩住了送飯小哥後,金靈便不再出門,只在家裏等着裴修回來。

他撿回來的貓養了這幾日已經腿已經好了,每日裏都會在院子裏到處亂逛,逮個樹葉都能玩很久,偶爾還會來她身邊蹭一蹭,每當這時,她也會忍不住的摸摸小貓一身柔軟的毛。

直又等了三日後,裴修才在入夜時分回來。

金靈正在院中搖椅上躺着,聽見院門開合的聲音,便看過去,見他沒缺胳膊少腿,這才放心起身,向他走了過去。

夜色下,院中燈籠光影昏黃,金靈在他身前站定,看清他過于蒼白的臉色。

她動了動唇,剛想問他傷的多重,卻見他沖她一笑,眼眸含光,笑意開懷,啞着聲音同她道:“姐姐,我做到了,我拿着他的人頭,去祭奠我的家人了。”

“我用你教我的招式,一劍一劍的為我家人報了仇。”

“我也沒有食言,我如約回來了。”

這一瞬間,金靈看着他像個孩子一樣,高興的向她訴說他的歡喜,看着那雙眼裏熠熠發光的樣子,她亦真心的為他高興。

她嗯了一聲,應着他的同時,擡起手去揉了揉他的頭頂,誇贊着他:“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那一刻,裴修聽着她滿含力量的話語,感受着她安撫,開懷笑着的同時,眼眶亦禁不住的蘊出濕意,他心間悸動着,張開雙臂抱住了她,閉上眼依靠在她的肩上。

金靈在他靠過來的那一刻,已經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不太一樣,擡手攬住他腰身的同時,側臉貼了貼他的脖頸,果然很是滾燙。

“進屋,讓我看看你的傷。”

裴修已然累極,連日來一身傷只是簡單的處理,怕城中嚴查他還不敢輕易回來,而是在外藏了兩日,用盡了身上她給的藥才敢動身。

他一路騎馬颠簸着回來,痛的早已快要堅持不住,怕入城時狀态不好被看出端倪,他特意租了馬車等天黑才入城,好在一切順利。

見到她,他一下便松了一路提着的那口氣,沾上床的那一刻,便昏睡了過去。

金靈見此,搖頭脫下他身上衣裳,前後看過他十數道傷痕後,啧了一聲,細細給他換過藥後,鎖上門去藥房給他配了幾劑退熱療愈的藥,回來後點上爐子便開始給他煎,折騰到半夜給他喂下,才得以在他身側躺下。

再次醒來,天正微微亮。

她是被小貓的叫聲吵醒的,皺眉眯着眼看了看不知何時跳上床的小家夥,她無奈的正想将它趕下去繼續睡時,卻聽裴修輕聲一笑,小貓已經被他捉了過去。

她看向他,眨了眨眼,“它髒得很,你走後我就沒給它洗過。”

裴修卻揉了揉小貓的腦袋,蒼白的唇勾起一抹笑,溫柔的向她看過來,道:“它胖了。”

“看得出姐姐将它照顧的很好。”

金靈不可置否,閉上眼懶懶道:“不過是我吃什麽它吃什麽,也沒費心。”

裴修只笑着搖搖頭,又揉了小貓兩下後,緩緩折起身将它放去了床下,卻在回頭時,輕輕的在金靈額上落下一片輕吻。

金靈感覺到,睜開眼靜靜的看着他。

裴修卻一笑,眸光清潤又溫柔:“身上有傷,暫時不能以姐姐喜歡的方式,身體力行的謝過姐姐。”

“親這一下就算……先還姐姐的利息吧。”

金靈聽罷,愉悅的揚眉一笑。

他如今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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