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雷

2017-雷

2017年，9月18日，3:19pm，北川，雷。

難得的陰天。

一大早起來，天空就被厚重的灰雲布滿。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

南存坐在自習室的椅子上，低着頭，卻沒有完成今日的習題。

他有些出神，指間夾着一根木頭鉛筆，在作業本的空白處勾勾畫畫。

程宥年在旁邊的位置趴着。

這個人來自習室最積極，坐到這裏，倒頭睡得也最快。

南存的思緒跑得有點遠，筆下動作卻一直沒停。

直到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的筆尖一頓。

“……你在畫畫？”

剛睡醒的人，聲音帶了些慵懶和沙啞。

南存第一反應是拿本習題冊擋住那個作業本，但這個動作卻讓程宥年察覺到了一點點不同尋常。

“畫的什麽？給我看看。”

他傾身湊近，南存卻把畫了小畫的作業本擋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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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宥年笑得彎起了眼睛：

“給我看看呗，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別擠我。”

南存往牆邊靠了靠，但他剛讓出一點位置，程宥年就擠得更近。

“看看，阿存，給我看看吧，我都不知道你還會畫畫，阿存——”

“你……”

薄荷和青檸的香味越逼越近。

南存卻把手裏的習題冊按得更緊：

“……程宥年！”

“咳咳！”

不遠處，躺椅裏的老店主終于無法再對他們的打鬧視而不見。

出聲提醒之後，他在二人看過來時擡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見狀，程宥年立馬放棄逼問，恢複了正襟危坐的姿态。

不過這狀态也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他很快就忍不住小聲又說：

“就給我看看呗？”

“沒什麽好看的。”

南存把那個作業本壓到了最下面。

他決定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都不會再接程宥年的話。

但做出這個決定後沒多久，程宥年就又稍稍靠近，壓低聲音問：

“那咱倆做個交換怎麽樣？”

沉默片刻，南存沒忍住，問：

“什麽？”

見他感興趣，程宥年笑了。

他笑起來，眼睛和唇角都彎起來，讓人一看就會心情變好。

“我把我會的東西教給你，作為交換，你也得把你會的東西給我看看。就你剛剛畫的，好不好？”

還沒等南存答應，程宥年就站起身，朝他神神秘秘一揚眉，出了自習室。

南存坐在玻璃後面，看程宥年進了隔壁的小商店。

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手裏還拿了一包方方正正的彩色小折紙。

南存就安安靜靜看着他，看他拆開折紙的塑料包裝，從裏面拿出一張淡藍色的紙片。

這種折紙很常見，學校門口都有賣。

小小一包，各種顏色，只賣五毛錢，一打開就能聞到廉價香薰的氣味。

南存不知道這樣簡單的紙片能在程宥年手裏變出什麽花樣。

他好奇，所以看得格外認真。

就那樣瞧着一張淡藍色的紙片，被程宥年折來折去，最終變成了一只小小的紙鶴。

程宥年看看這只還算完美的小紙鶴。

然後捏着它的尾巴，把它放到了南存手心。

“怎麽樣？”

南存仔細看了看手裏的小玩意。

他只在偶爾的廣告海報看到過這種折紙的插圖，再就是路過的禮品店會用折紙做裝飾。

看人全程把紙片變成小鶴……還從來沒有過。

南存點了點頭。

見他喜歡，程宥年才輕輕彎起了眼睛：

“小時候我媽媽教我的，說千紙鶴會幫你把壞情緒捆在翅膀上，帶它飛到離你很遠的地方。”

頓了頓，程宥年又道：

“我教你，怎麽樣？”

南存看了看手裏的紙鶴，又看看程宥年。

他點了點頭。

“哎，但我可不能白教。”

目的達成，程宥年笑意便深了些：

“我們之前可是說好的，你得把你的畫給我看看。”

蔣小芸總說程宥年像只大金毛。

但南存看來，他有些時候更像狡黠的狐貍。

反正只是随手的塗鴉而已，給程宥年看一眼也沒什麽關系。

短暫的糾結之後，南存翻開剛才的作業本，找到随手畫過的那一頁，把它推給程宥年。

程宥年的目光落在紙頁上，似乎是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便重新笑了起來。

“阿存。”

他說：

“你畫得可真好。”

“轟隆——”

窗外傳來悶悶的雷聲。

兩個少年低着頭，一人拿一張小紙片，一步一步地教着、學着。

程宥年笑南存那麽會做題那麽聰明，卻在折紙這件小事上栽了跟頭，一個步驟要他演示好幾遍才能弄明白。

卻也不會不耐煩，就算已經疊過好多次了，只要南存一句話，就會立馬拆掉從頭再來。

“今天的雷聲很重诶。”

程宥年看看窗外的天空，把折好的紙鶴放在桌上。

“嗯。”

南存垂下眼，整了整手中紙鶴歪歪扭扭的翅膀，把它和程宥年那只放在了一起：

“大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