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雷

2025-雷

2025年，6月18日，3:19pm，北川，雷。

“鈴——”

上課鈴響起，走廊裏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學生笑着鬧着，伴着鈴聲沖向自己的教室。

整個過程十分短暫，待鈴聲落下的那一瞬，走廊也安靜下來。

“現在的學生啊，一屆比一屆調皮，真是……”

李銘華剛當着南存的面教訓完一個上課胡鬧的學生，現在學生走了，她便也放下嚴厲的姿态，無奈地朝南存搖了搖頭：

“要所有的學生都和你一樣懂事，我這白頭發也能少長幾根。”

南存捧着紙杯坐在沙發上。

他原本有些恍惚，聞言回過神，才輕輕抿了抿唇角。

“你好多年沒回南江了吧，昨天光顧着敘舊，都忘了問，這次回來是就看看，還是打算回來北川發展？”

李銘華彎起眼睛笑着看着南存：

“我看你在北川那邊開了間工作室？”

南存點點頭：

“小畫室，随便畫畫。”

Advertisement

小時候跟着外婆耳濡目染，自己也有天賦，所以南存心裏一直有一顆小小的種子。

只是因為各種原因，種子深埋在土裏，等到多年後滿足了各種各樣的條件，方才破土而出。

“你畫得很好。”

對他，李銘華向來不吝啬誇獎。

說罷，她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辦公室另一邊的儲物架：

“你來，看看，還記得這個嗎？”

南存看着她，依言起身走了過去。

李銘華要給他看的，是一個小小的畫框。

畫框裏是一副簡單的素描像，畫的是李銘華。

以南存現在的眼光來看，這幅畫的筆觸很稚嫩，神态和特征把握得也不是很完美。

卻還是值得被人好好裝裱起來，放在木架上欣賞這麽多年。

當年畢業的時候，班裏有人組織大家給老師送畢業禮物。

南存送不了多好的，就只能用自己這除了做考卷以外的一點點能力，給李銘華送上一份心意。

“我當時一點也沒想到你還有這特長，還想，你有這樣的天賦，沒有深造真是可惜，不過好在，你最後你沒有錯過這條路。”

“轟隆——”

李銘華的尾音被窗外沉悶雷聲吞沒。

她扶了扶眼鏡，轉頭看了眼：

“這是又要下雨了。”

南存沒有看窗外。

因為，正在他要轉過視線時，他看見了被李銘華放在畫框後的另外一樣東西。

一只圓柱形的透明玻璃罐。

裏面裝着很多顏色各異的、小小的紙鶴。

可能是注意到了南存的視線，李銘華也看向那個玻璃罐，片刻，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把它從畫框後拿了出來。

“昨天跟你說起那個叫程宥年的孩子，我才想起來。”

李銘華把玻璃罐遞給南存：

“這還是他畢業的時候送給我的。”

聽見這話，南存略微有些意外。

因為，根據他為數不多的記憶來看，程宥年并不是李銘華的學生。

為什麽他的畢業禮物會送到李銘華手裏？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這事，雖然當時答應了那孩子要保密，但我想，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告訴你應該也沒關系了。”

李銘華語氣帶着一點點笑意，大概也是在為少年純粹的感情感到欣慰：

“當時你差點交不上補課費的事，是他告訴我的。”

過早獨立的孩子自尊心都強，南存也一樣。

他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脆弱的那一面，更不願意向任何人開口訴說自己的困難。

所以，當時的李銘華只知道他懂事、獨立，卻不知道原來他有這樣的問題。

“不然，我都不知道你這方面有困難，每次找你談心，你也不開口跟我說。後來快畢業的時候，這孩子找到我，給了我這個，說謝謝我對你的關心和照顧，說小禮物不值錢，聊表心意。”

李銘華似乎也因南存的到來回憶起了更多有關程宥年的記憶。

那個少年的模樣也在她的腦中一點點變得真實、清晰：

“那真是很好、很會照顧人的一個男孩子。對了，他後來考了哪個大學，現在還好嗎？”

“……”

不知因為李銘華話中的哪句話，南存的大腦突然閃過一片空白。

人一恍神，手中的東西便也沒拿穩。

“啪——”

玻璃罐脫了手，砸落在地，碎成了千萬片。

其內彩色的紙鶴也鋪開一地，像是午後畫室裏、走神打翻的調色盤。

“……對不起。”

南存立馬蹲下身，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撿。

見狀，李銘華趕緊叫住他：

“哎小存，別拿手撿，當心傷着。我去拿掃把。”

南存的動作便也因這句話稍稍頓住。

李銘華去了辦公室另一頭拿打掃工具，而南存就那樣蹲在原地。

他垂眼，看着那一地展翅的紙鶴。

學生時代，很流行帶香味的折紙。

小小一包，各種顏色，只賣五毛錢，一打開就能聞到廉價香薰的氣味。

“轟隆——”

陰雲後，雷聲滾滾。

是啊。

南存想。

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