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菩薩廟會(十)
第43章 菩薩廟會(十)
◎“你要不要我!”◎
吃完飯, 衆人被王嫂領着去了老王家。
一到門口,她就又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據她所說,是老王頭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一睡起來還跟個死豬似的叫不醒, 每次有事找他,都得這麽扯着嗓子在門口當大嗓門公雞才行。
她說得很對。因為她喊了足足十多分鐘, 老王才不情不願地出來開門。
已經日上三竿,出來開門的老王卻明顯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他亂着頭發,背心的肩帶掉到胳膊處, 一臉的沒睡醒。老王頭還眯着一雙狹長的鳳眼, 臉邊還被不知什麽東西硌得微微發紅, 瞧着迷離極了。
要是換個真老頭來,誰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偏偏肅郁肩高腿長還一米九多,皮膚冷白五官淩厲,這麽一迷離,瞧着跟朵剛被小小糟蹋過的花兒似的, 衆人看呆了。
老王頭伸手把右邊肩膀的肩帶提上來, 不耐煩地對王嫂道:“幹嘛?”
王嫂還沒說話,白落楓反應了過來。
他立刻回身喊:“都不許看!!”
衆人:“?啊?”
“啊什麽!不許看!!”白落楓一反常态, 通紅着臉大喊,“眼睛閉上!都給我閉上!!”
白落楓吵吵嚷嚷,老王頭覺得吵極了。他用小拇指挖挖耳朵,臉上的不耐煩更甚了。
王嫂沒當回事,跟他說:“這都幾點了,你還睡什麽睡!觀光客我給你帶來了, 你繼續弄吧!”
老王頭瞥了這些觀光客一眼, 低頭吹了吹手指, 淡淡道:“知道了。”
王嫂又跟他偷偷摸摸地交代了幾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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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被老王頭領進屋子裏。
裏屋已經被他收拾幹淨了。和昨天一樣,大桌子上擺着他們昨天沒做完的紙人,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幾小時前這兒曾經是個血淋淋的分屍現場。
老王讓他們繼續做昨天沒做完的事情,自己從旁邊的桌櫃上撈起個酒瓶子,往牆邊的馬紮上一坐,往後一靠,對着嘴裏灌了一口。
喝了一口酒,他又張大嘴打了個哈欠,撓了撓後脖頸。
他看起來還是很困。
白落楓問他:“幾點睡的?”
老王頭回答他:“沒看表,想睡就睡了。”
“哦。”白落楓應了聲。
“做你的。”老王頭往桌子上努努嘴,“快點兒的話,上午就能做完了。”
紙人這東西做上道了的話是挺快的,村裏的人也不是全都做了紙人,數量也沒多少。
衆人坐到各自的位置上繼續幹活,白落楓也坐了過去。
他一邊做着手上的活計,一邊時不時地回頭瞧一眼。
老王頭哈欠連天,困得要死。雖然困,他卻沒合眼睡,捏着酒瓶的瓶脖子一口又一口地往喉嚨裏灌酒。
白落楓手上做着紙人,裝作心不在焉地問他:“我說,他們都叫你老王頭,你叫王什麽?”
老王頭說:“跟你有什麽關系。”
“問問嘛。”白落楓頭也不擡地道,“還是怎麽着,你有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麽的理由?”
老王頭冷哼一聲,罵了他一聲不可理喻,撇頭不看他了。
白落楓停下手上的活,轉頭望他:“告訴我呗。”
“告訴你,你要幹什麽?”老王頭說。
白落楓張嘴就來:“晚上回去拜拜廟裏的菩薩,讓她保佑保佑你。”
“用不着。”老王頭說。
“怎麽用不着,你們不是都信這個菩薩嗎?”
話題被打開了,白落楓幹脆徹底放下手裏的紙人,半側過身來,一手搭到椅背上,直直望向他。
他說:“還是什麽,只有你不信?你可是這村子裏做白事的,你不是最該信的嗎?”
話裏隐隐約約有股劍拔弩張的意思。
衆人手上的活計都不約而同地慢了下來。大家看看白落楓,又看看老王頭,偷偷吃瓜。
老王頭舉着酒瓶子,擱在嘴邊。白落楓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剛喝下去一口。
仿佛是被他問得戳心窩子了,老王頭就那麽舉着酒瓶不動了,也不喝了。
他盯着白落楓,無言了幾秒。
他放下酒瓶,不耐煩道:“跟你沒什麽關系吧。”
“我覺得跟我挺有關系的,我可是觀光客,來這兒參加廟會的。”
老王頭說:“你他媽也知道?你又不是來調研的,知道那麽多幹什麽?”
白落楓撇了撇嘴。
“做你的事。”
老王頭警告了他一句,扶着膝蓋站了起來。
他去了旁邊的桌櫃旁,拉開第一層的櫃子,取出了煙鬥,又從那櫃子裏面拿了火柴出來。
老王頭把煙點了起來,往裏屋深處走過去,不跟白落楓說話了。
人走了,白落楓有話也沒法說了。他撇撇嘴,只好坐回來,聽話地繼續糊他的紙人。
張孟屹在一旁涼涼地擠兌他:“還是跟你不熟啊。”
“滾。”
白落楓眼皮直跳。
他往裏屋深處看了一眼。那邊堆滿了紙人,一群慘白的身影之中,老王頭在裏面時不時地動一下,好像在忙着什麽。
施遠小聲問他:“看到什麽了嗎?”
“哎?”
“我說那裏面的紙人。”施遠把手擱在嘴邊,聲音又壓低一層,“說不定,粱一童現在就在裏面。”
白落楓皺起眉:“你是說,他已經被做成紙人了?”
“事實就是這樣吧,昨天都已經被分屍了。”施遠放下手,目光往裏探去,道,“他一大早就哈欠連天的,肯定是已經做好藏起來了。免得粱一童還有氣兒,或者出點兒什麽事,到時候節外生枝,被我們發現。”
白落楓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老王頭一口煙嗆到了嗓子眼裏,咳嗽了起來。
“他看起來也像是那種會把事情做得很絕,免得夜長夢多的類型。”施遠說。
“是嗎?”白落楓說,“他還是挺容易糾結的。”
“醒醒,嚴格意義上來說,NPC和你男朋友不是一個人。”施遠說,“是NPC在用你男朋友的殼子。”
白落楓不說話了。
主播們的手都很麻利,一上午就把老王頭要的紙人都做好了。
他們都把紙人做好了,老王頭也沒從裏面出來。張孟屹抻長脖子叫了他好幾聲,老頭才晃晃悠悠地出來了。
他叼着煙走過來,滿臉烏雲密布,似乎剛剛在裏面待得心情極其不佳。
衆人緊張兮兮,圍着桌子站成一團,做好的紙人都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
老王頭把他們所有人的神色掃視一遍,叼着煙鬥,瞧了一遍桌子上的紙人。
他把每一個紙人都拎起來,檢查了一遍。
有些人就跟被班主任抽查作業的小學生似的,老王頭一拿起自己紮的紙人,那人就渾身一哆嗦,緊張得渾身冒冷汗。
但好在有驚無險,老王頭挨個看了一眼之後,就一揮手,讓他們滾。
“我這兒沒事了。”他說,“出去,往村子裏走,找王嫂去,下午有另外要你們做的事情。”
白落楓一點手機,說:“到了中午飯的時間了,你吃什麽?”
“問我幹什麽?”
“就問問啊,”白落楓坦然道,“我關心你嘛。”
“你關心我幹什麽。”
“不能關心你嗎?”白落楓說,“我怕你餓嘛,心疼你。”
“……”
老王頭突然不說話了。
白落楓見好就收,不再多說。他笑起來,朝肅郁揮揮手說了句拜拜,招呼着主播們離開了他家。
門關上了,主播們的鬧鬧哄哄被隔絕門外,家中重新歸于寂靜。
安靜下來就是一瞬間的事。不知為何,老王頭心中突然悵然,仿佛有一塊石頭悶悶地砸中了心髒,把它壓在地底下喘不上來氣。
這種感覺猶如天災壓頭,他沒有動。有那麽一會兒,他被這種突如其來的窒息感壓得動彈不得。
煙鬥在他手裏悠悠地飄着煙氣兒,老王頭耳邊忽然傳來了聲音。
是個男人。
【就不能想個辦法把他趕出去嗎?】
【送到孤兒院什麽的……這家裏又沒人待見他。】
另一道蒼老的沙啞女聲疲憊着響起,似乎是個老太太。
她說:【不行的呀,他又不是監護人死了……這麽多親戚,他爸他媽也都活着呢,法律不允許的。】
男人氣憤:【就不能想個辦法嗎?我真是一頓飯都不想給他吃了!媽的……什麽也不會幹,還吃咱們家這幾個破子兒……三姐都已經不要他了,咱們還養他幹什麽!】
【又不會說話,又不會讨好人,笑也不會笑!】
【難怪三姐不想要他!我要是她,我也喜歡第二個生的胖娃娃!】
【誰會喜歡他這種小孽種……他怎麽自己心裏都沒數的?】
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愁了:【少說兩句吧。】
男人不肯,又說:【要不是法律不允許,我早把他掐死埋了!……不行,今晚我得再打他一頓。】
那聲音咬牙切齒地,十分恨鐵不成鋼。
以至于接下來的話,便是從牙縫裏一個個憤怒至極地擠出來的。
【他要有點眼力見,就趕緊跳樓去得了。】
【看不出來壓根就沒人要他嗎。】
【誰都不會心疼他的。】
老王頭嘴角抽搐了一下。
忽然,他聽到了剛剛那名觀光客的聲音。
【肅郁。】他叫他,【肅郁?】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王頭突然像是驚醒了一樣,從壓得他動彈不得的窒息感裏活過來了。他猛地回頭,他看到觀光客的一頭白毛變黑了,坐在一張白花花的床上,身上是他夢見過的藍白條紋的衣服。
觀光客有些訝異地望着他。
見老王頭回過頭來,觀光客的表情才平和下來,松開了他,向他一笑。
【你好像做噩夢了。】他說,【要喝水嗎?】
這兒根本沒有水。
老王頭心裏很清楚,他愣愣地看着觀光客。
觀光客在等他回答,就那麽笑着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觀光客好像被定格住了,就那麽停留在這一幕裏。
老王頭看着他的笑容,恍恍惚惚間,突然莫名其妙感受到一陣毫無來由的巨大痛苦。
他突然很懷念,又很想哭,就如同這一幕他已經找了很久了,一直都沒找到。
但他哭不出來了。
老王頭張開嘴。
他其實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麽的,可有一句根本沒過腦子的話,就那麽完全出于本能地從他嘴裏跑了出來。
他說:“阿楓,你會不要我嗎。”
病床上的觀光客愣了愣,噗嗤失笑:“怎麽會啊?真的做噩夢了嗎?”
“真的不會嗎。”
“不會。”
“那如果我摔碎碗了呢。”
“不會啊,一個碗而已。”觀光客說,“我只會不要碗,你沒被劃到就行。”
老王頭仿佛沒聽到:“那如果我闖禍了呢。”
“不會。”
“如果我打人了呢。”
“不會。”
“如果我殘廢了,變成了植物人,什麽都不記得了呢。”
觀光客愣住了。
老王頭望着他,緊咬住嘴唇。
“回答我。”他說,“求你了。”
“如果我……什麽都不記得,變成一個殘廢,變成一個植物人,或者……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的話……你會不要我嗎。”
這個假設沉重得太突然,觀光客愣了很久。
片刻,他眼睛柔下來,忽的笑出了聲,伸出貼着白色貼布指尖蒼白的手,拉住了老王頭的胳膊。
觀光客把他往自己這邊拉過來,引着他半蹲到自己面前。
觀光客伸出手去擦他的臉,仿佛他流淚了似的。
“不哭了。”他說,“哭什麽,我要你。你要是不記得我了,我記得就好了。你要是每天都得忘,我就每天給你講一遍我是誰。”
“殘廢也沒關系,反正我跟殘廢了也差不多,咱倆湊合一起瞎活吧。植物人也沒關系,我就每天坐電梯去看你,照顧你……沒準運氣好,咱倆還能在一個樓層呢,再運氣好點兒,說不定還能當舍友?”
觀光客被自己逗笑了,又笑了兩聲。
“你變又能怎麽變,你又不是美猴王,能變成什麽樣?”
“你變成什麽樣,我都認你,也認得你。”
觀光客說,“不哭了,你就是喜歡哭。”
“我不會不要你的,聽話。”
觀光客笑得眼睛眯了起來,臉頰和耳朵都變得通紅一片。
他說:“我最愛你了,肅郁。”
“雖然我活不長……但是呢,短命鬼也是會愛人的。”
肅郁向他伸出手,向上伸出手,他想去摸觀光客蒼白的臉。就如同深淵裏的鬼手努力伸長出來,想要去夠頂端的光,上方的岸。
可手卻從他臉上直直穿了過去。
肅郁瞳孔一縮,觀光客的身影只一瞬便突然消失,如同被切斷的錄影。
他的手觸摸空氣,空氣裏漂浮着肮髒的粉塵。
眨眼間,面前空無一物。
屋子裏一片安靜。肅郁的手仍在半空中,滑稽又搞笑。
他緩緩收回發僵的手,咚地一聲跪到地上。
身體突然無端發沉起來。肅郁那麽呆呆跪了片刻,又直直往前倒了下去。
他伏在地上,手臂突然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巨大的痛苦突然席卷而來,将他吞沒。
嗡嗡耳鳴中,他聽到車輪的聲音。但那不是汽車的車輪聲,那是病床被推往手術室的聲音。
他不知道汽車是什麽,車輪是什麽,病床是什麽,也不知道手術室是什麽。這些詞他都沒聽過,但它們就是在他腦海裏出現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看到觀光客躺在那張被拼命往前推的病床上,緊閉着雙眼,胸口的衣服被解開了。有個醫生騎在他身上,用力地按壓着他的胸腔,拼盡全力地為他做心肺複蘇。
“白落楓!”
肅郁聽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喊着。
“白落楓!睜眼!白落楓!!”
“睜眼看我!!”
觀光客的身上和衣服上全是血,那些血是他吐出來的。
肅郁握着觀光客同樣浸滿鮮血的手,手心裏黏膩至極。
老王頭咬牙抓住旁邊的桌子腿,顫顫巍巍地費力站了起來。
他氣喘籲籲,胸悶氣短得喘不過氣。他看着眼前,一切都出了重影,也看不清晰。
聲音和畫面仍然環繞在他耳邊和眼前。他用力甩了甩,努力清醒過來,把這些甩了個幹淨。
老王頭深吸一口氣,走向牆邊,抓住放在那裏的拐杖,艱難又快速地走着小碎步,步履匆匆一瘸一拐地出門去了。
廟會即将來臨,村子裏一片繁華。
村北口這邊,還有人架着梯子,在往村門口的牌匾上挂上挂滿佛牌的紅線和紅燈籠。
底下的年輕人正吆喝着,讓坐在梯子上面的人把挂滿佛牌的紅線左挪挪右挪挪,好挂得好看些。
年輕人喊着讓他們等一下,走遠兩步,想打量那些佛牌有沒有歪。
人剛站穩,都沒來得及打量兩秒,年輕人就砰地一下被人從後面撞上來了。
撞上他的人似乎力氣不小,年輕人猝不及防,竟被撞得飛了出去,直接面朝前栽進泥地裏。
他噗地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擡頭一看,他就見老王頭穿着個白背心,杵着他那個小拐杖,庫庫往裏走,跟腳底踩了個風火輪似的。
“!?老王頭!?”
年輕人震驚了,他爬起來,難以置信道,“你怎麽來了!等一下!!”
年輕人往裏追了進去。
坐在梯子上舉着佛牌的兩個人一動不動。這等變故,他們的眼睛卻都沒眨一下。
他們依然舉着那條紅線,就如同兩個被放在村口的雕像一樣,連膚色都和石雕一樣慘白。
老王頭杵着拐杖走進村子裏,挨家挨戶地把門推開。
他推門的力氣很大,門都砰砰撞到牆上。有的年久失修的門經不起重創,被他這麽狠狠一推就立刻從門框上脫離下來,啪地摔到地上。
老王頭臉色陰沉,推開了一家又一家。
後頭追上來的年輕人跟上他,滿頭大汗地勸說:“不是,老王頭,你來村子裏幹嘛呀!你不該來這兒呀!”
“我們馬上就要準備廟會了,一會兒鬼……不是,菩薩就要搬出來了!你說你這個辦白事的你來,你這不是壞鬼……不是,不是壞菩薩心情嗎!”
“當初都跟你說好了,你不能來這兒……老王!你聽見沒有!”
“不是你到底在幹什麽,幹嘛一直推門啊!你找人嗎?你找誰啊,你能找誰啊!”
“老王!大爺!你說句話——”
老王頭理都不理他,持續破壞全村大門。
年輕人苦惱的大喊聲中,老王頭砰地踹開新一道門。
院子裏,一群觀光客圍着一張圓桌坐着,在吃火鍋。
白落楓坐在裏面,剛把手擀面撈出來,裹滿了紅油麻醬,放進嘴裏吸溜着。
見到老王頭突然踏碎了門,還來勢洶洶的,臉色陰沉目光通紅,跟來尋仇似的,白落楓懵在了原地,叼着那一口面不動了。
他無辜得跟個正往腮幫子裏藏花生的倉鼠似的。
今天中午管他們飯的是姓周的一家。
周嫂見到老王頭進自己家,驚呆了。
她放下鍋,抄起一旁的鍋鏟當做武器,從屋裏沖出來,大呼小叫道:“老王!幹什麽呀你,說好的廟會之前你不能進村的!還進我家來了……晦氣晦氣!快出去呀!你……哎呀!你怎麽還往裏走呢!”
老王頭置若罔聞,扔了拐杖,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白落楓一看就知道這他媽是朝着自己來的。他趕緊咬斷了面,把嘴裏的東西囫囵吞了,拿起旁邊的水猛喝一口,用平生最大的速度把嘴漱幹淨,吐到了自己腳底下。
一擡頭,老王頭走到他跟前來了。
都沒來得及開口跟他打招呼,老王頭一把揪住白落楓的外套的兩邊衣領子,拎小雞崽子似的,直接把他從座位上拎了出來。
坐他兩邊的主播吓了一跳,連連後退。
阮千站起來想說話幹涉,被蘇茶一把拽了回去。
她回頭,蘇茶朝她搖搖頭。
“說。”老王頭突然說。
他聲音不知為何嘶啞至極,這一個字兒念得跟電音兒似的。
白落楓半個音兒都沒聽清。
他握着肅郁抓着他領子的手,懵懵眨眼:“啊?”
“你說。”
肅郁紅着兩眼,用一種近乎于偏執的目光盯着他,道,“你還要不要我。”
“要、要啊。”白落楓說,“我不要你我來這兒幹嘛?”
肅郁松開他的領子,緊緊捧住他的臉。
白落楓吓得一哆嗦。
肅郁按住他兩只耳朵,又用自己的腦袋撞了上去。
額頭撞額頭,白落楓痛得眼冒金星。
肅郁盯着他的眼睛,一雙眼仿佛魔怔了似的固執:“哪怕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白落楓又暈又頭痛:“?”
“你要不要我!”
肅郁用力按住他的臉,手心壓着他的耳朵,指甲都摳進他發間的皮膚裏,逼他只看着自己,聲音歇斯底裏,“哪怕我什麽都不記得,我殘廢了,我他媽斷胳膊短腿兒我這輩子都廢了,我變成現在這個抓着你問你好像他媽暴躁症一樣的瘋子,你還要不要我!”
“要啊!”白落楓跟着他喊,“我不要你我來這兒幹什麽!我救你來的啊!你變成這樣又不是你想的!你變成什麽樣還不都是你!是你我就認啊!”
白落楓眼瞅着肅郁眼睛裏有一種名為委屈的色彩湧了上來。
接着,白落楓被摁着後腦往前一探,唇上一熱。
旁邊響起大片尖叫,周嫂手上的鍋鏟也啪地掉到了地上。
肅郁親了上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很精彩,分成兩章吧(煙)
感謝在2023-10-24 23:54:01~2023-10-26 00:0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酒仙飛花 52瓶;よアン 2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