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生氣了

更生氣了

儀式結束,開始吃吃喝喝。

望着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林念之興趣缺缺,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唯一不陌生的,還不如陌生呢。

她随意夾了兩口面前的菜,味同嚼蠟,便放下筷子托腮放空。她身旁的江月白,拿了塊水果象征性意思一番,也沒再有其他動作,兩人身旁似自帶結界,周邊人雖好奇但也沒人同她們生硬寒暄。

不一會,陸蓁蓁桑榆和伴娘一起來敬酒。一圈走完後停在林念之和江月白中間,坐着的兩人幾乎同時起身。

還未來得及開口,江月白側方一個小孩舉着個大雞腿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眼看油膩膩的大雞腿就要蹭上江月白褲腿,林念之條件反射似的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自己身邊,雞腿堪堪擦着江月白鞋邊落在地上。

江月白鼻尖不經意擦過林念之發頂,淡淡的洗發水味道飄進鼻尖,她不自覺聳了下鼻翼,以期嗅到更多清香。

桑榆順手扶住差點摔倒的小孩,笑道:“樂樂,跑慢點。”

看着小孩樂呵呵跑開,桑榆直起身給幾人簡單介紹後,開玩笑:“小北,你誤打誤撞成了我堂姐的恩人了,她潔癖得很,要是被這雞腿沾上,指不定這會怎麽着了呢。”

“沒有。”江月白淡淡斜掃桑榆一眼,瞟見地上的油腿子,心下隐隐不适,複又側臉眼含感激望向林念之。

“謝謝。”

“不用。”

林念之拉過江月白後便很快松手,可兩人原本隔着一個身位的距離縮沒了,她們垂落的手背若有似無貼蹭在一起,兩人心頭均漾起漣漪。

林念之不動聲色将手移到身前,暗惱自己多管閑事,但那一瞬間手太快,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将人拉過來了。

她穿着件淺藍色休閑襯衣,湊巧江月白也穿着襯衫,湖藍色緞面的,靠近後莫名顯出穿情侶裝的即視感。

小半頭的身高差,一串默契十足的動作,顯的特般配,陸蓁蓁猛然想到林念之的話。

高的,帥的。

這可不送眼前了嘛!她心思活絡起來,笑說:“姐,我剛想起來你和我家小北住挺近,等會能麻煩你捎她一程嗎?”

江月白瞟了眼林念之,快速抿唇:“可以。”

“不用麻煩。”

“不是說好我等會順道送小北嗎?”

林念之眉間藏着不易發現的不悅,和大喇喇的吳默然幾乎同時開口。

江月白垂落的手指動了動,慢半拍補充,“不麻煩。”

陸蓁蓁利落回頭,對身後的吳默然擠了擠眼,用誇張明顯的口型無聲道:“高的帥的。”然後煞有其事提醒:“你等下不是要趕時間送東東去機場嗎?”

“哦,哦,對對對,忘了忘了,小北不習慣坐車太久,不好跟我一起來回折騰,那就麻煩堂姐了。”秒懂的吳默然開始找補。

“······”不過腦子都知道這倆人在打什麽算盤,林念之忍住無語,暗暗飛了個眼刀,依然拒絕:“我打車回去。”

陸蓁蓁并未被林念之的眼神鎮住,忽略她的話舉杯笑得開懷:“小北,咱們幾個喝一個,祝咱們都越來越好,希望你早日找到又高又帥的對象。”話落,點了下桑榆手背,笑看向江月白。

“姐,一家人,不介意一起吧?”桑榆說。

“不會。”江月白回話的聲音慢悠悠,她因為林念之的接連拒絕有些愣神。

碰杯喝過酒,陸蓁蓁幾人要去下一桌,臨走前陸蓁蓁輕飄飄道:“那就這麽說好了啊,姐,你等下別忘了捎上我家小北。”

“嗯。”江月白看眼林念之,抿唇淡淡的雀躍。

·

萬裏無雲的黃道吉日,婚宴結束時突然變成陰雲密布,雷聲滾滾,雨來得猝不及防。

江月白把車靠在路邊,等着還在宴會廳門口,正跟陸蓁蓁她們送客的林念之。

她早餐沒顧上吃,婚宴也只吃了塊水果,這會有些許餓意,中控臺上放着兩根蛋白棒,她擠了一泵免洗洗手液在掌心,悉心淨手。

雨勢漸大。

羅绮畢業後回了老家,其餘三人都留在安北,異地見面少了許多,送完客人,分別前幾人止不住多聊了會兒。

“雨大了,小桑堂姐還在那邊等着呢,今天就先散了吧。”羅绮看了眼遠處撐着傘站在車旁的江月白,柔聲道。

江月白吃完手中的蛋白棒,把包裝袋疊至很小,扣緊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恰好留意到那邊幾人看向自己,料想是聊完了,她撐着傘直接走過去。

路面不平整,偶有地磚松動的坑窪不平處存了積水,江月白為了躲開那些地方,走的位置很跳脫,但是并不慢,跟踏着淩波微步似的。

“去吧,堂姐來接你了~”吳默然嘻嘻哈哈不大正經。

林念之壓根沒想過跟江月白一起回去,婚宴結束時,她直接去找陸蓁蓁幾人,陪着她們在門口給賓客遞送伴手禮。

江月白路過門口,接過林念之手上伴手禮,湊近點說了句:“我去開車,在路邊等你。”

不等林念之回答就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多熟呢。

雖說心下不願,但人在雨中等了這麽久,為免陸蓁蓁難做不好再拒絕。反正之後也不會再見,就再忍一會兒。

林念之斂眉對身邊幾人說:“那我先走了。”

江月白見林念之款款走來,在廊檐邊站定,朝另外幾人點頭示意。

雨滴敲打着傘面“啪嗒啪嗒”似伴奏似混響,兩人沉默不語,傘的大半朝着林念之傾斜。

“你們有沒有覺得,小北今天···怪怪的?”羅绮細心,總覺得林念之轉身前的眼神有些複雜。

“好像是有點,剛也沒講幾句話。”吳默然一回味也覺出點反常,雖然林念之沒她話多,但平時聊天也都會接話,而且剛才她明顯的玩笑打趣,林念之并未回怼,很不符合這人以往的風格。

陸蓁蓁人逢喜事,沒想太多,“可能今天太吵了,陌生人太多了吧。”

雨天,共撐一傘,不過才認識的人,步調出奇一致,不遠不近的距離,遠遠望去挺像一對默契的戀人。

江月白的車是輛白色大衆攬境,容易顯髒的顏色卻很幹淨,剛至車旁,林念之準備拉開後門。江月白已經快她一步将副駕拉開,探出傘外的衣袖瞬間有了點點深色。

她手扶着車門,“坐前邊吧,舒服點。”想到合适的理由,江月白說得一本正經。

林念之望着她沾上雨水骨節分明的手,垂眼頓了半秒,順着打開的門利落地坐了進去。

江月白邊系安全帶邊問:“你住哪?”

“海港二路,綠苑。”林念之回她。

江月白眉眼微動,聲音連帶着輕快,“綠苑碧水雲天嗎?”

這話有點明知故問的意味,精确到海港二路,獨一份的名,本地人都習慣性簡稱綠苑。林念之将落在中控臺的視線移向窗外,輕聲回應。

“嗯。”

“好巧,我也住那兒。”江月白的聲音不是從前那種冷淡風,似乎還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可惜換林念之不想多言了。

“嗯。”

十年,人的變化還真是挺大。林念之望着車窗上緩緩滑落的細雨暗想。

話題被連聲的“嗯”終結。

雨聲淅瀝,車廂靜默。

沒有皮革混雜着的煙草味,也沒有劣質空心清新劑的氣味,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草木香,聞起來很舒服,車開得也很平穩,平日一坐車就犯暈的感覺沒有出現,林念之盯着車前不知疲倦的雨刮器神游愣神。

途徑丁字路口,一百二十秒的紅燈時間,江月白餘光瞟了眼身旁的人,見林念之盯着中控臺的位置,視線好像落在那支孤零零的蛋白棒上,她又找到話題了。

“餓嗎?剛看你也沒怎麽吃東西。”

“不。”

話音剛落,靜谧的車廂傳來一陣清晰的胃鳴聲。

。。。

林念之暗暗咬牙,眼睛無奈輕閉又睜開。江月白側眸注意到她的表情,心覺有趣,情不自禁笑了下。

紅燈時間還有一百秒,江月白擠了泵洗手液慢條斯理地淨手。然後,前傾身子勾過中控臺的蛋白棒拆開,遞向副駕的人。

“吃點東西,前邊還在堵車,回去差不多得一個小時後了。”

為什麽短短幾小時可以有這麽多破事!肯定是和江月白八字不合,要不是有理智,林念之怕是真的要跳車跑路。

紅燈倒計時開始閃爍。

江月白又柔聲道:“快吃吧,餓肚子對身體不好。”見林念之遲遲不接,她小聲催促:“紅燈要結束了。”

一句話帶着林念之穿過時間的洪流,被遺忘的不悅翻騰起來,她接過蛋白棒拿在手裏,語氣有些淩厲,“你不是有潔癖嗎?你自己怎麽不在車上吃?”

江月白的車是年前回到安北才買的,也就桑榆坐過幾次,還都被她趕去後座,她适才想都沒想打開副駕,反應過來自己都覺得詫異。

明明是一面之緣,可總有種想要靠近的感覺,身畔人望向她的第一眼,好像在用目光輕撫穿梭千年的愛人,之後還自然輕巧地幫她躲開油膩的雞腿,她心底軟軟的,隐隐的歡愉。

她知曉自己的強迫症有些過分,随着年齡增長越來越嚴重,好在不會影響別人,她也習慣了。但身邊僅有的還算親近的人,都或是玩笑或是認真地嫌棄過她毛病多、龜毛又愛瞎講究。

可林念之聽到桑榆說她潔癖的反應很淡然,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尤其适才她們默契躲避不平整的路面,她那瞬間居然起了幼稚的想法,想讓腳下的路再遠一點,想離她近一點。

江月白驚奇看過去,“你怎麽知道?”

“剛看到的。”林念之扶額,頭疼。

雖然她這麽多年習慣描摹江月白,但在她看來江月白就只是她生命長河的一個記憶碎片,好似路過見聞的一棵樹、一條河,只是存在于記憶中的風景,坦然對待便可。

她沒什麽多餘的想法,可同桌一場,只是簡單有名有姓的記得,該是最基本的吧。是以被單方面遺忘的事,讓她這一整天都特別不爽。

再次感受到江月白若有似無的特殊對待時,她努力壓制的情緒有些失控,可不應該的話已經出口,她的心情更糟了幾分。

林念之聲音裏的煩躁不加掩飾。

前方的車停下,江月白也跟着踩下剎車,得知林念之方才有暗中留意自己,她心底有一絲特別的感覺,認真看向旁邊的人解釋。

“我是有點強迫症,有時候确實會有不适感,但這會兒沒有那種感覺,我不介意。”柔聲細語,有些哄人的意味。

其實她想說的是:是你的話,我不介意。但好像很莫名其妙,且不合時宜。

江月白自己都不理解為什麽對一個陌生人有這種情緒,可就是想讓她開心,明媚的臉上就該是神采飛揚,陰郁沉悶不适合。

“真的,沒關系的。”江月白笑望着她,眼神好似在說‘我對天發誓’。

車堵得水洩不通,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很喧嚣,她的世界卻因為江月白的粲然一笑,瞬間沉寂下來。

胸腔裏,半邊心動,半邊心塞。荒謬又可悲。

更生氣了。

可笑的情難自禁···呵,我偏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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