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聽歌嗎
想聽歌嗎
在門口徘徊半晌,江月白才鼓起勇氣按下密碼,進屋沒看到貓,她緩緩呼出一口氣。
再次進到林念之家,她才有注意力細細觀察林念之家的模樣,好奇占小部分,更多的是怕突然從未知的角落冒出一只貓。
林念之的房子跟她的一樣,也是三室一廳,房間的門都關着,客廳是經典布置,大件家具不多,空蕩蕩的,但是各式各樣的小玩意不算少,毫無章法随意擺放着,強迫症看了心底亂亂的。
江月白先給客廳的監控插上電源,然後去卧室幫林念之拿衣物,輪到最後一項—貼身衣物。
她小心翼翼打開櫃子裏的抽屜,臉色瞬間爆紅心跳加速,強裝淡定把一眼望去輕薄又性感的布料拿起,盡可能心平氣和地收好。
「任爾東南西北風」群消息不斷,林念之靜不下心,只是潛水看着。
通知欄彈出監控APP的提醒,她順手點進去,只見江月白微彎着腰,捂着胸口靠在卧室門邊的牆上,大半晌不見動作。
林念之移動監控,确定沒有卡頓,按住語音按鈕,試探道:“江月白,你不舒服嗎?”
帶着電流噪雜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江月白平複些許的心跳,又猝然加速起來。
她心虛望向不遠處監控閃爍的綠燈,一時間十分窘迫,忙回:“沒有不舒服···我剛才想點事情,我繼續收拾了。”話落,忙去包裏翻出手套戴好。
“不急。”林念之看她面色奇怪,還是不大放心,依舊看着。
江月白先去了陽臺,用紙箱做好簡易貓砂盆,看到旁邊原有的貓砂盆,她內心抗拒嫌棄。
但想到以後在一起,這些事是必須要做的,而且這本就是稀松平常事,她說服自己克服心理障礙。
未曾想她去清理貓砂盆,僅僅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客廳中央的地面被拉了坨大的,字面意義上的一坨。
林念之隔着屏幕似乎看到了江月白眼神在震顫。
她剛看見爆米花突然走到客廳,有點不對勁的行為時,出聲阻止的同時也喊了江月白,然而都未果。
深知江月白的潔癖程度,現下林念之也很不知所措,心下湧起絲絲歉意,又按住語音。
“江月白,抱歉,我的貓是個幼貓,特別怕生···剛才可能有點急。”
話說出口,才意識到特像熊孩子的家長在找補,但事實又真的如此。
忽的,林念之又想到江月白之前關于相親的解釋,或許江月白那時也是真挺逼不得已的。
不過,這都跟她無關。林念之又正色道:“我現在回來處理,你不用管了。”
“別,yue—不、用,yue—我、可以、的,嘔—嘔—”
風中淩亂的江月白一開口就想吐,渾身像有螞蟻在爬似的,這會客廳彌漫的全是那坨東西的臭氣,而且貓的似乎更臭些。
“不用,打車很快的。”林念之看她那樣,更多了幾分心疼。
“不準、回來,嘔—我現在就處理,嘔—”
江月白僵硬地把手中的貓砂盆放回陽臺,又給自己套了兩雙手套,屏息舉步維艱,朝着那坨生化武器般的存在移動。
縱然隔着手套又有很厚的紙,那東西的觸感還是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憋紅了臉處理完第一遍,她在一旁喘息着幹嘔,整個人難受得要死。
監控另一端的人看到她因為幹嘔流下的生理性淚水,也跟着難受。
林念之愣神想起高三那年。
随着開春,天氣越來越熱,後門角落的氣味愈發難聞,後來江月白總是戴着口罩。
可每每跟她講話,江月白都會禮貌摘下口罩,但那克制忍耐的神情卻紮進了她心底。
監控中傳來細碎的聲音,江月白壓着嗓子道:“小北,我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回家一趟,然後回醫院。
“嗯,路上小心。”嘈雜的電流也沒有掩藏住林念之聲音裏的柔意。
“好的。”江月白笑,一句溫軟的話讓她的難受消去大半。
·
夏日,白晝漸長,江月白回到醫院時,天空還未完全變成墨色。
林念之見她進來,起身慢走到床尾,看着兩大箱東西,問:“怎麽有這麽多東西?”
“我給你多帶了一個枕頭,一個腰枕,還有一條薄毯子,醫院枕頭不舒服的話,你剛好可以換,我看你昨天在車上用手托着腰,有個腰枕墊着也會好些。”江月白打開箱子,把東西一一拿出。
“最近夜裏不冷,但淩晨後會有點涼,萬一被子太厚蓋着不合适,剛好用毯子···”江月白細細解釋。
林念之默默聽着她的認真絮叨,看着她眼底布滿的紅血絲,心頭柔軟又複雜,準備好勸她回家的說辭被收了回去。
她這麽乖,有點舍不得…
“嗯,”林念之應聲,又問:“還難受嗎?”
聽不出話裏的情緒,江月白一瞬間有些緊張。
她知道自己的反應在許多人看來很小題大作,可她克制不住,擔心林念之也會這麽覺得,試探着問:“你···會不會介意?”
林念之看她,淡淡反問:“為什麽會介意?”
江月白巴巴看她,“就是覺得太、事兒了。”
“沒有,怪···”林念之稍稍打量她。
“很怪是吧?”江月白眉眼耷拉,耳朵不自主悄摸動了動。
林念之視線在她耳尖停了半拍,指尖癢癢的,她收回視線,笑說:“怪,可愛的。”
“可愛”兩個字在江月白耳中等同“我愛”一般。
她眼底瞬間爍亮爍亮,心跟落進雲堆似的,輕柔飄然,身後無形的尾巴狂搖着,熱切地看向林念之。
“看我做什麽?”林念之被她的眼神燙到。
“你也可愛!”
一來一回的兩句話,讓充滿消毒水氣息的病房填滿了甜甜的粉紅泡泡。
林念之本能覺得不妥,垂眸轉移話題,“檢查時間到了。”
“嗯,好。”江月白麻溜的将行李歸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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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做完回到病房,三個床的病人都在,13床的麻醉也過了,時間不早不晚,大家閑聊起來。
外側11號床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姐,腳上有個小囊腫,定好明天手術,住院都是自己一個人,說話不拘小節。
13號床是個三十幾歲的姐姐,聲音溫溫柔柔。
看着13床的姐姐靠在床頭喝水,江月白暗惱自己粗心大意,靠近林念之一點,小聲說:“我出去買個保溫杯,給你裝溫水喝。”
13床的護工大姐見江月白出去了,随意問:“小林,你們是閨蜜吧?”
林念之一時也不知怎麽定義她們的關系,大姐帶着點口音,聽到耳中像‘詭秘’,她好笑道:“嗯…”
“還是女孩子細心,閨蜜都比老公靠譜,我腿摔了,我老公就那天晚上把我送醫院,第二天繼續上班,也不曉得人結婚是為了什麽?”13床的姐姐看着自己吊在架子上的腿,吐槽着。
13床的傷是洗澡時摔到膝蓋,需要做三次手術,林念之看眼她的腿,覺得自己的腿也難以忍受地疼着。
“小林,你還年輕,又漂亮,結婚可得擦亮眼睛了,別像我似的。”13床的姐姐看着林念之熱心道。
江月白回綠苑時,有個男人進來病房,來13床旁坐了十幾分鐘,兩人草草說了幾句話,男人就走了,這會聊起那人得知是13床的老公。
林念之也沒辦法應這個話,打哈哈:“我暫時沒這想法,慢慢來。”
11床大姐接話:“是噻,我就是嫌我老公和兒子煩人,才自己來的,他們什麽事都做不來,還喜歡指手畫腳。”
“小江一看就是個細心的,有個這麽好的閨蜜,也是福氣。”話又是護工大姐說的,福氣都是輕聲,聽起來如同‘夫妻’,說不上的怪異感。
話題莫名落到江月白身上,她們一句一句說着,林念之持續跑神,好像她跟江月白真是對親密無間的密友似的,沒法接話的她只能時不時點頭表示認可。
不一會,江月白和護士前後腳進來。
“12床,明天下午兩點手術,從現在起不能進食了啊。”護士囑咐。
聽了許久對江月白的誇獎,林念之面對她時心底更加不自在,将剛接過的保溫杯順手放在床櫃上,想起什麽故作平靜。
“江月白,不早了,你回酒店吧。”
江月白站在床頭櫃旁邊,聲音不太開心,“不用,我就在醫院陪你。”她訂酒店是為了之後給林念之做病號餐,又不是為了睡覺。
“這裏不方便,晚上也沒什麽事。”
病房沒有陪護床,每個床位配了張折疊椅,不好用是其一,從今天來醫院江月白就沒坐過,林念之也深知原因,這是其二。
“小江吶,小林說得沒錯,要休息好,做完手術晚上就沒得好覺睡了喽。”護工大姐的經驗之談。
江月白捏着自己的手指,看了眼林念之,垂頭抿唇低聲念:“···我不走···”
林念之瞥見眼底紅紅又犯倔的她,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小聲玩味道:“這是在通知你。”
江月白側眸對上含着笑意的眼睛,頓時心花怒放。
感受到今天回到醫院後,林念之對她溫柔中帶着些縱容,江月白暗自開心不停。
雖然林念之的話似是在看玩笑,但又聽得出不容拒絕,現在別說聽話,就是要命她也心甘情願。
江月白彎腰湊得更近,彙報工作似的,“那我明天早點來,你有事發我信息,酒店到這邊就幾分鐘。”
“嗯。”
·
夜裏,病房光線昏暗,能聽到隔壁床的呼吸聲,11床大姐翻來覆去,時不時磨牙。
遙遠的地方傳來貓叫,尖細的嗓音,刺耳鬧心,惹得人睡不着。
林念之看着床邊江月白給她貼心準備的眼罩和耳塞,霎時又想起了她。
她不自覺點到了和江月白的聊天界面,十年前沒加上的聯系方式,就這麽有了……
最後一句消息是江月白一個小時前發的【晚安】
她看到了,但沒回。
忽的,瞥見‘柏林’昵稱下的狀态:
「想她」來自一分鐘前。
林念之心底莫名煩,帶着不自知的火氣戳開江月白的朋友圈,有條半小時前分享的視頻,縮略圖是今晚的月亮,配了文字「想聽歌嗎?」
半晌,視頻被輕輕按下播放,耳機裏緩緩傳來悠揚的歌聲。
我的紙飛機呀飛呀飛
飛到了池塘邊
一直飛到夕陽天邊
一起去看外面世界
我的紙飛機呀飛呀飛
飛到了我的世界
······
一首只藏在她一人心底的《我的紙飛機》讓時光再次重疊,林念之退出視頻,手滑不小心點了個贊,又立馬取消了。
屏幕上緊接着彈出新消息。
柏林:【還沒睡嗎?怎麽不給我點贊了?哭·jpg】
【是不是我唱得難聽?那我多練練,等練好了再唱給你聽,小跳·jpg】
北柏:【?】
柏林:【我看你朋友圈分享過,你不喜歡嗎?】
林念之盯着聊天框看了許久,腦子不斷閃現最近和江月白相處的畫面,心底突然冒出個難以置信的猜想,但深想又覺得很荒誕。
過了許久,江月白才收到幾個字:【不難聽,睡了】